第17章 九尾狐

热闹是他们的，洛清淮什么也没有，如果可以他更想窝在他的小人间做个看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新老板格外担心他，拿他当个小孩子哄。

        虽然和温凉相比他或许就是个小孩子。

        夜市在万家灯火中喧嚣着，来往的阴灵越过温凉自作熟络地和白虎打着招呼，温凉走在最前面，路过这些阴灵的同时一直笑着，恍惚间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从洛格拉下来，生灵见她无视，人类见她躲避，现在这样倒生不起几分失落。

        “主人。”

        纤长有力的手抬起温凉的手腕，腕上的阿初动了动，温凉扭头，白虎微躬身躯站着，“主人慢慢走。”

        那一瞬整条街沉默了。

        洛格拉，古语指神祇，那是温凉学了很久才能看懂的文字，就刻在洛格拉的天柱上，生灵们开始的时候叫洛格拉都叫神坛，后来才慢慢叫起了洛格拉。

        这些都不重要。

        温凉是人，活着的时候被师父提到洛格拉，白虎是神君，上古所出，他们之间差的不止是岁数还有身份，换句话说温凉能跪下来给白虎磕头，但白虎跪下来温凉就无法承受。

        可谁也想不到白虎的一句“主人”也好，扶手腕也好，温凉都承受的很自然。

        可见温凉的香火实在鼎盛。

        温凉心里泛酸，她嫣嫣一笑：“放心啦，我走路稳着呢。”然后优雅地收回手继续笑着往前走，阴灵们不说话了。

        路过“这是人间”的时候洛清淮回去套了件外套，出来天就变了。

        一只虚像的“白虎”在头顶挥动着爪子，每挪动一步都会漾出一团黑气，头顶就好像铺了一条透明的路一样，一条白绫不知道从哪飞出来，大概率是温凉手中，白绫缠到洛清淮腰上，一甩把他摔进“人间”，门“哐”的一声关上。

        透过玻璃往外看，白虎一跃而起掀起一阵狂风，风眼里两只白虎转来转去，等风停下来后两只虚像的“白虎”面对面站着，成了镜像。

        归月黑袍下手指翻飞——洛清淮的眼睛能看到鬼不假，但什么时候有了透视的功能还有待考证——很快一团金色的细绳成了形。

        阴灵们眨眼之间就不见了，温凉从摊位上拿起一个苹果扫码付款之后倚着电线杆吃起来，她手腕上两只手镯待得很安稳，这两个不像是要打架，能像是在观看。

        两只白虎连毛飞舞的方向和频率都一样，看不久就会形成视觉疲劳，而且两只“白虎”一直试图上嘴咬，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扑一半就缩回来了。

        “帮忙吗？”归月问。

        温凉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你分得清哪个是小君吗？”

        归月摇摇头：“你叫一声？”

        温凉也摇摇头：“嗓子疼，让他们待会儿吧，我还在想怎么补结界，那个罩子不管什么事。”

        “确实是。”

        于是就这么僵持住了。

        洛清淮搬来高腿凳看的还挺带劲，毕竟这是没有特效也不用会员的神仙打架，有一说一，比地府那一群骷髅好看多了。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只知道洛清淮的手机没电了外边还不动，但不管是谁就是能沉住气。

        洛清淮困了，他想回窝睡一觉，正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洛清淮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然后一道金光闪过，再“喵呜”一声安静了。

        洛清淮一只脚沾地一只脚还踩在凳子上，外面慢慢亮起来，洛清淮看到地上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虎和一只疲懒不想动的羊。

        门缓缓打开，温凉跑过来关切地问：“洛先生还好吗？”

        洛清淮不过是在屋里待了会儿，有什么不好的，他木木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害怕刚刚用的劲太大，好就好。”温凉转身跑出去，“归月，你刚刚是不是撒金网了？”

        “我以为你看不到。”

        “虽然它发出的金光和小君发丝发出的金光一样，但哪阵光是我弄的，哪阵不是我分得清。”

        “你揪我头发的时候有这么清醒就好了。”

        白虎忿忿地围着地上的“白虎”转了一圈，四周围阴灵们纷纷围出来，显然他们恭维的还是白虎。

        洛清淮走出来：“解决了？”

        温凉点点头：“白虎幻象抓到了，东青羊的魂找回来了，结界也补了，除了阿骨图跑了什么都很完美，当然，阿骨图本来就抓不住。”

        洛清淮见了世面：“可是你们怎么做到的？”

        温凉哈哈一笑：“当然是大家分工合作……”这话还没说完温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扶着墙弯下了腰。

        白虎叫温凉主人是他自愿，他和温凉之间并没有签任何契约，和阿初阿弑不一样，所以阿初阿弑第一时间跳出来扶住她，白虎是后知后觉看到的，归月已经大步迈了过去。

        温凉额头罕有的渗出细密的汗珠，甚至疼到停止了本就不那么重要的呼吸，她像一张薄纸一样缓缓倒在归月怀里，这个怀抱她过分贪恋，差点忘了和洛清淮说声“不要担心”。

        洛清淮看到温凉嘴唇一开一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被归月抱走了，归月着急的模样让洛清淮有些心痛，是心绞那种痛。

        阴灵窃窃私语，归月忽然停下扭头看了一眼，阴灵里一只猴子“吱吱”叫了两声躲到后面去。

        自从知道这条街都是些什么德行的东西后洛清淮就有些排斥一个人在“人间”，他要么住在温凉家，要么带在温凉身边，“人间”的生意基本是停了。

        他的“人间”连通真正的人间，在人间的店铺里有一个老头替他看店，毕竟他是人类。

        “中毒？什么毒能让她倒下？”

        “没有，没有毒能让她倒下。”

        “阿弑，药呢？有没有药？”白虎问阿弑，阿弑摇摇头：“神君神主，我的药是九尾婆婆专门为了抑制主人不现原身准备的，没有解药。”

        “九尾。”归月眼前一亮，“九尾呢？她现在在哪？”

        白虎：“青丘呗，她还能在哪，一把年纪养老啊。”

        “你能找到她？”

        “你为什么不自己找？”

        “我现在这样……”

        “好好好。”白虎出了卧室。

        房间里阿初阿弑站在旁边乖乖的，洛清淮站在阳台上隔着纱质的窗帘往屋里看，这一幕总有点熟悉。

        归月看向温凉的眼神让洛清淮联想到一幅画，但画的内容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归月指尖流出来的是水色的波纹，一丝一丝地往温凉的眉心送，白虎这一趟去了一会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老胳膊老腿了，来回跑一遭不容易，而他身后跟着的美色天成的女子似乎年华正好，青春正茂，但她轻言细语的说话声里还是听出了一些老成。

        一听来的是九尾狐，洛清淮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九尾瞥了他一眼没理会：“怎么了这是？这位……神主？”

        归月有点无奈：“为什么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我是谁？”

        “很很很难吗？”

        归月笑笑让开地方。

        “我叫阿霜，你不用躲我那么远，我不吃人，也不祸害你。”这话是对洛清淮说的，“你身上有纸钱味道，人类，你刚刚上过坟？”

        归月看着洛清淮说不出的样子也不想让他为难：“他卖纸钱。”

        “哦？”九尾转身有些欣喜，“有黄纸吗？”

        洛清淮终于点了点头。

        “三张黄纸谢谢。”九尾转回头来还特意问了问归月，“人类是这么说话的吧，要加谢谢。”

        归月点点头，九尾埋下头继续替温凉检查身体。

        洛清淮是拒绝的，他并不是很想自己到大街上走，阿初贴心地变成黑犬的模样跳进他怀里，这才出了温凉家的门。

        门外边夜市已经在收摊了，有阴灵看见洛清淮从里面出来试探地问：“城主还好吗？”

        洛清淮稍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没有不舒服吧，我看见刚刚她很不舒服。”

        洛清淮摇摇头：“吃苹果吃的吧，凉着了。”

        洛清淮没有多留，快步回店里取来黄纸，回到温凉家后他一字不落地把刚刚遇到的阴灵和他们之间的对话和屋里的神们说了。

        九尾挺稀奇的：“这么关心城主啊？”

        归月看着床上的温凉琢磨了一会儿，问九尾：“你能不能幻化成她的样子到阳台走一趟？”

        “干什么？有问题？”

        “说不出来，既然洛先生都这么说了，出去露个脸更好。”

        九尾把三张黄纸分别折起来放到温凉眉心、心口、肚脐的位置，直起身松松筋骨，冲洛清淮妖媚地笑笑，转个身的工夫和床上头发一样衣服一样的温凉出现了。

        九尾拉开窗帘伸个懒腰，走到外面和楼下的阴灵打招呼：“嗨，你们在做什么？早点休息哦。”

        下面一片寂静，九尾在阳台蹦跶了一会儿才拉上窗帘回来。

        “死寂，下面那些怨恨是有多重才能让整条街都死气沉沉。”九尾有些嫌弃，她爬回床上勾来火分别点燃三张黄纸，黄纸燃烧最终在肚脐的位置飞出一团黑气，阿弑二话不说上前哈了一下，那团黑气停住了。

        “阿弑干得好。”

        九尾继续为温凉揉搓身体，归月和白虎研究起了那团黑气。

        “一看到黑气我就想阿骨图。”

        “谁不是呢。”

        “但是这团黑气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进到她身体里的？这团黑气什么来路，居然能让她倒下？”

        “苹果？难道真的是苹果？”

        “那就是一切开始之前，但那个时候阿骨图有机会给她下毒并且不让她知道吗？”

        “嗯……”白虎沉默。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头黑气还在半空中飘着，九尾的治疗还不知道多久见成效，大铁链子一甩，黑白无常上门了。

        “城主在吗？人间不知道怎么了，地府忽然一下子来了好多鬼魂，鬼王大……鬼王让我们来找城主。”

        白虎想说城主没时间，床上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人间出事了吗？是人间？”

        “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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