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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来者何人


鼓乐之声充斥在场中,每一个人脸上都荡漾着此生最为猖狂的表情。而那些依旧选择隐忍不发的人,才能成为今晚最大的赢家。

        台上的女子舞姿翩翩,与台下的一众虎狼之辈“相得益彰”。这种近乎恶臭的“契合”,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人性不断的释放,千字文早已抛诸脑后,更何谈四书五经?

        只不过,人终究会变成禽兽,只不过需要一场变故,一场刺激。

        而端坐场中的老者,悠闲的品着手中香茶。他并非唯一一位饮茶之人,但却是最清楚此时行事的“明白人”。有许多人糊里糊涂的活着,糊里糊涂的死去。其中有不少人直到死去都没弄明白活着的意义。

        乱世之中,更不做他想,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罢了。但一切的根源,说来也甚是可笑,帝王心术,一统九渊。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便让许多人为之赴汤蹈火,奉献一生。

        而这所谓的帝王心术,不过是摆下一盘棋局,让这群自以为寻到了方向的棋子在上厮杀。而他们躲在其后,漠然注视着眼前的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到头来只会计较成败得失,没有人会注意到过程中,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此时场中亦然一局生死棋局,人人身在局中却不自知。而误入此局的顾醒等人,却不知能否看破,不然到头来未能破局,又会成为别人的下一颗棋子。

        鼓乐之声振聋发聩,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乐手,用尽了浑身解数,为这寿宴奏乐而歌。台上的风姿绰绰,也不过是一场点缀,每一个人都有心事,都觊觎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们并非生来如此,那些早早享受荣华富贵之辈早已掩埋在历史的黄沙里,沦为后世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生不由己,死不由己,最为可悲。而此时还能坐于此处之人,无不有过人之处,不然又怎能在这烽烟乱世中,谋求一席之地。

        人心终究会变,变坏容易,要变好很难。所以古人曾言,“临终之言最为善”,便是这个道理。终其一生都未曾讲过几句真话的人,临时之言,反倒真心。但是否有人真的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鼓乐之声突然骤变,不知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行到此处迂回婉转。若说此前乃是江南三月柳梢头,河堤看游,人约黄昏后。那么此时便是塞外马蹄急,驼铃风萧萧。

        台上女子也是闻声起舞,动作幅度也越发夸张起来。常言道,唐时霓裳羽衣舞最为颠倒众生。乃是太宗入梦飞升九天所见,真实性不可考,却是一段佳话。却不知胡儿战歌更为热血激昂,鼓声雷动动四方。

        但更为人熟知的乃是“侠客行”,有诗仙李白曾豪饮三百杯,于残月之下写就,那气势直冲云霄,与天地比肩。诗中曾言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独行千里方为客,十步杀人定乾坤。这种浩然天地遗世独立的气势,当今已是荡然无存。只是人们听惯了“丽人行”,又怎还会记得“侠客行”。此时场中除了鹤发童颜老者外,其余人等皆是一惊。

        就连那老鸨逾娘,也急匆匆走向台前,对着那几名鼓乐师大声呵斥。但这些乐师早已忘我,谁又能听见这势单力薄的呱躁,这一声声擂鼓,仿佛是在激荡起战士心中的信念,向着最后一战冲锋。

        终于场中之人再也按奈不住,纷纷起身。鹤发童颜老者赫然被“掩埋”其中,身形消失不见。老鸨逾娘心中大惊,却是故作镇定安抚众人,却不知身后已然竖起了一把朴刀,朝着她的后心扎来。

        就这么一下,老鸨逾娘只觉着后心一凉,随即喉咙一热。未来得及回头,被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乐师手中擂鼓之声更加急促,如夏时疾风骤雨,打在战场之人心上。

        老鸨逾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而杀她之人正在刚才悄声离开的精瘦汉子。他不知何时归来,手上提着一把带血朴刀,而随他而出的几人,已消失不见。

        顾醒和陈浮生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急退。而此时场中众人却是浑然不知。那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依旧在细细品尝着这难得的佳酿,这种江南才有的红顶茗茶,若非有人刻意带来此地,这龙首郡又怎会添了一抹迷香?

        鹤发童颜老者突然有些恍神,不知是想起了故乡,还是觉着任务终于要尘埃落定心中畅快,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几乎盖住了鼓乐之声,让那一众乐师面上生出些许疑惑。

        就是这么短暂的停滞,以鹤发童颜老者为中心,周围一圈的酒客全都倒飞了出去。而老者却慢慢坐了回去,示意台上之人,“接着奏乐接着舞。”可那些摇曳身姿的女子,早已忘记了此时的场合和自己的身份,纷纷从腿扯拔出短刃,朝着场下飞扑而去。

        这一切似乎早已注定,但领舞之人思烟却是有些疑惑不解。难道这一切都是个局,有人已然捷足先登?

        那名鹤发童颜的老者却是用密语传音,“姑娘舞姿这般柔美,不知可否到老夫面前独舞?”思烟望向老者,只觉此人在其耳畔言语,却见那老者依旧端坐在近前,手中端着香茶,似乎还未放下。

        但老者身前已空出一片方寸之地,思烟硬着头皮跃下,身侧全是酒客和青楼女子在你争我夺的厮杀。唯独就是这老者和思烟,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此方天地仅此二人。

        顾醒眼神逐渐迷离,却不料鼻息一寒,竟是陈浮生不知从何处扯下一块衣衫倒上酒捂住了他的口鼻,这才回过神来。陈浮生同样掩住口鼻,口中低语,“这场中已被了下了迷药,场外似乎也被包围了起来,我等见机行事。”

        顾醒有些疑惑地望向众人,那群酒足饭饱的憨货并没有行步阑珊,反倒是个个身手矫健,跟那些青楼女子展开了捉对厮杀。顾醒此时方才如梦方醒,原来这场寿宴不过是双方博弈的对决,只是布下这场局的人,又会是何人呢?

        顾醒想到当初在洛阳之时,白琊曾言这后唐天下青楼,尽在她手,而此间这装潢布置,似乎也有着洛阳的一些味道。若是如此,这便是孤啸山庄的手笔,那要截杀之人,又会是何人呢?

        此人置身如此凶险之地,竟能如此淡定,想来也是一名世外高人。只是他为何会在此处,其目的几何,却是不得而知。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城中隐秘之人的手笔?

        顾醒眼见着思烟一步步走向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心中稍安。只要此人不是冲着他来,便能进行下一步计划。此时场中血腥味已弥漫开来,酒客和女子厮杀的惨烈场面比比皆是。这两方人马皆是悍不畏死,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

        而那杀了老鸨的精瘦汉子,甩了甩手中朴刀,又大步流星地向着假扮“葵殇”的思烟走去,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顾醒正欲拉着陈浮生逃走,却不料陈浮生骤然起身,扯下头钗朝着那人仍了过去。顾醒被陈浮生这反常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却瞧见那看似痴傻的思烟突然出手,向着鹤发童颜老者杀将而来。

        老者依旧闲庭信步,却在刀锋临近之时将茶盏递出。正好抵住了思烟的迅猛一击。鹤发童颜老者从茶盏后露出一只眉宇含笑的眼睛,轻声问道:“你不是葵殇,对不对?”

        思烟闻言冷笑,“一个将死之人不必知道这么多。”说着方向收刀,又是一刀当头劈下。鹤发童颜老者无奈叹息,“既然不是,那便没有留下的理由,只有送你一程了。”

        在场众人皆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从老者身上暴起,思烟更是不进反退,直到抵住戏台才堪堪止步。此时老者已然起身,在身边再无站立之人,只听他有些无奈的冷哼一声,“孤啸山庄就这点伎俩,也能拿到眼前来献丑?”

        不知场中还有将死之人,一个女子艰难起身冷笑道:“这不过是开始,并非结束。”

        鹤发童颜老者闻言点头,“等老夫直捣黄龙,便是终局。”说出骤然出手,透过女子胸口而出,女子眼中神采顷刻间消失不见。待到老者收手,手中赫然握住一颗还在抖动的血红之物,被其瞬间捏碎。

        “不过区区一只蝼蚁,也敢与老夫叫板?‘血祭江湖’只是传说,并非人人可套用的借口。苍狼,此间之人,一个不留。”老者说完,不再理会众人,只是随意瞄了顾醒和陈浮生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而那名唤苍狼的精瘦汉子,猛然朝着思烟疾冲而去,似乎要将她先行斩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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