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九十二章 生死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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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尊言毕,也不等白琊言语,便推开那扇许久不曾推开的矮窗,纵身一跃,消失在夜幕之中。白琊呆呆看着冥尊远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她在掂量这话的分量,也在拿捏这个中分寸。此时冥尊既已断定那二人有异,那便是要她站队。而这突然造访,随即尾随,步步杀机。
倘若刚才自己去与那两人碰面,恐怕此时已然身死何处都不自知了。还有那“墨野之事”,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如千斤巨石压在白琊心口,让她险些喘不过气起来。
至于罗休,白琊倒是并无担心。这闲散之人此时入都城,想来也兴不起太大风浪。据传不久前此人才身受重伤,如今贸然出庄,也不知伤势好了没有要不然成了累赘,那才好笑。
这些年,白琊也不是没想过自立。以她的魄力、野心和手腕,本可成就一番霸业。这本就山雨欲来的后唐江湖,怎会容得下她这娇弱的身躯。
可是她却从未付诸于行动,不是不可为,而是不能为。孤啸山庄偏居一隅,却洞悉江湖万事,虽为插手庙堂,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暗中的丝网,是白琊却知之甚少。而她在后唐埋下的种子,山庄一清二楚。如一把利刃抵在她的咽喉,让她不敢有丝毫异心。
如她一般,葛老云澜亦是如此。只是不知为何,近年来葛老动作频频,本以为是贪图那一点半点的“棺材本”,想在弥留之际多积攒下财富。若是如此,也便罢了。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为何山庄那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冥尊亦是有所保留。这便是她白琊不知的门道。
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皆是无迹可寻。白琊轻哼了声,一位花枝招展的俏丽人儿便推门而入,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楼主,唤属下何事”
不似白琊这般清丽脱俗,她麾下莺莺燕燕皆是些沾染红尘脂粉气的风尘女子,一个比一个模样俊俏。而这来人,便是半个时辰前,在那舞台中搔首弄姿的娇艳女子。
只是现在她虽然依旧浓妆艳抹,却没有刚才那般热情似火,反倒有些拘谨。
白琊抬手示意起来说话,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向白琊。白琊背过身去,才开口说道“你且去云澜处查探一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报。”
女子抱拳领命而去,白琊这时才缓缓走到床榻处,倾身倒了下去,重重地喘息起来。刚才那股巨大压迫感的后遗症这才显露出来,若不是凭借一股内息吊着,早已瘫倒在地了。
冥尊这不经意间的试探,却是让她大感吃不消。
而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那一老一少却是“人约烛灯后。”摇曳的烛火在晚风中“瑟瑟发抖”,亦如此时内心无比忐忑的云澜。
因为他从未见过此时的葛老,从未见过一个城府之深,神色内敛的人表现出如此惊恐的模样。
自两人踏出壹分钱庄的那一刻起,葛老便是心事重重。为了避嫌两人分头而行,约在此时此处碰头。而葛老还多了一个心眼,那便是差人尾随白琊,想“瞎猫碰上死耗子”,看能不能有意外惊喜。
两人在这郊外破败的茅草屋中等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窗外月光朦胧,有几只不开眼的寒鸦在龇牙咧嘴的胡乱叫着,似在诉说着这个春天的冷漠。
云澜衣衫有些单薄,且这么对坐着也不是个办法。便起身要去打探情况。谁料一人跌跌撞撞冲开了屋门,还未等两人言语,便惊慌失措地颤声说道“二子没了,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有一堆衣物和一滩殷红粉末。”
说完便瘫坐在地上,双腿间隙处有热流涌出,脸颊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眼睛。此时来报之人已是慌乱异常,突然双腿一登,昏死过去。
云澜立刻捂住鼻翼,含糊不清地说“葛老,这是怎么回事啊”葛老似也受到惊吓一般,身如抖笠,脸上沟壑不住抽动着。
半晌后,葛老才从颤抖干枯的双唇中挤出了两个字“完了。”云澜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恐怕大祸已临头。
葛老突然一把抓住云澜的手臂,云澜猝不及防下,险些趺坐到地上。现在勉强用那椅凳支撑着摇摇欲坠地身体,只见他双眼赤红,瞪着葛老吼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葛老被这一声吼震地有些发聩,将另一只手握着的拐杖放在桌案上,才顺势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耳朵,冷冷说道“年纪大了,但还没聋。我们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那顾醒。我与他有师徒情分,至于你嘛”
云澜见葛老欲言又止,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请您老一定救我小命,我作牛作马报答您啊。”
葛老将涕泗横流的云澜扶到了椅凳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趁着这个当口,你且亲自去一趟明月楼,就说是我差你来的,一定要见到顾醒一面。并给他捎句话,葛老有难,务必援手。”
云澜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在那名贵绸缎的衣衫上擦了擦,方才起身抱拳,略带哭腔地说道“谢葛老救命之恩。”
葛老挥手示意他速速去办,云澜不敢有半分迟疑,立马推门而去。此时屋内只剩下葛老和那昏死在场的探子,葛老斜眼看了看那探子,不免生出一丝怜悯。
想来自己曾经,也是如此,风里来雨里去。若不是自己机敏,加之有那么几分运气,恐怕早已成为他人的刀下亡魂了。如今自己不过想图谋一些权势,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况且我还有那失了半数记忆的痴儿要管,我葛老终其一生为孤啸山庄作牛作马,为何到头来就这般轻描淡写地被抹去不甘心啊我要抓住这仅存的机会。
就再思量之时,门再次被推开,葛老已然恢复那往常神态,还从脚下提起一壶泥胚酒,放在桌案上。对那来人笑着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来喝一杯吧。”
来人一身黑衣遮面,显得异常阴冷。在这郊外茅草屋旁,便是一片无人问津地乱葬岗,让此时的气氛显得越发诡异。相传后唐建都不久,此处还是寻常农舍,不知是碍了哪个达官显贵的眼,便一语将此地荡了个干净。
这本是一些祖祖辈辈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何曾经历过这等飞来横祸,便纷纷自杀于此。久而久之,此处阴邪之气日盛,鲜有人来了。
而此时敢来此之人,若不是头脑一热误入此地,那便是对此地有所图谋,专程赶来吸纳天地滋养的阴气的。只见那黑衣人合衣而坐,端起桌案上的土胚酒仰头一饮而尽,开口言道“好酒好酒”
葛老老谋深算地诡异一笑,又为那人续上一杯,才缓缓说道“仁兄对此处可还满意”
那黑衣人干笑了几声,如那摩擦树皮发出的声响一般,才言简意赅地说道“甚是满意,谢葛老割爱。”
葛老意味深长地撇了眼黑衣人,手上动作不停,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自斟自引起来。而那黑衣人则接口说道“我虽现在有伤在身,而那婆娘也被纳兰宰了,但却不妨碍接下来的行动。”
葛老依旧喝着酒,只是这次他将杯中酒凑到了烛火上,左右晃了晃,但并未有分毫洒出。待做完后便仰头一饮而尽,将那泥坯杯重重摔在地上,起身说道“那就仰仗鸠摩大人了。”
黑衣人饮完杯中酒,忽而瞥见一人昏死在地上,便扭头看着葛老说道“此人,可否”葛老此时已杵着拐杖走出门外,只听见他声音渐行渐远,隐约听见一声“您请自便”,便再无声息。
那黑衣人此时已然蹲下看着那不省人事的探子,五指如钩直直抓入那人心脏处,猛地一拉。那探子顿时双目圆睁,神情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顷刻间眼神中便失去了神采。
而那黑衣人则从怀中摸出一个古朴小钟,缓慢地摇了起来。嘴中念念有词道“天罡物极,魂兮归来。极阴聚魄。万鬼归一。”
待话语落地间,便持小钟往那探子面门一指,那探子本是圆睁的双目瞬间闭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将那双眼睛强行盖上一般。
黑衣人做完这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管那探子尸体,抬脚跨出门去。此时阴风阵阵,而那黑衣人并未朝着都城方向,而是反身向那乱葬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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