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造神

　　孙玄在玄武山过了一夜，第二日，夏花开随着一同下山。

　　他在附近的集市里替对方买了匹马，二人飞速赶往楚城。

　　对于临别前，周半仙曾对他言，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你要切记，一切以我这徒儿为准。

　　孙玄不解，想着夏花开年纪轻轻，让她去能帮上自己什么忙？这去白帝城可都面对的是一群人精啊。

　　还有，这夏姑娘看去一不能打，二不能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才艺，除了长的精致漂亮外，尚不知道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这可不是去参加什么选美大赛啊！长的漂亮是没用的？这不由的让他心生狐疑。

　　但转念一想，娘亲如此推崇周半仙，那就要相信周半仙，他放心让自己的徒儿身犯险境，想必这夏花开定是有什么非凡之处。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楚城后已是下午。

　　孙玄将夏花开带进府，引荐给自己的娘亲后，便去准备渡江事宜。

　　他先是去了军营找到自己父亲的老部下，许文斌许参谋，向他打听白帝城的消息。

　　许文斌跟随孙传忠有些年头了，见到是孙玄来找他，便道：“贤侄啊，我与你父亲相交快二十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若听许叔叔一句劝，就不要渡江。”

　　孙玄拱手作揖，“多谢许叔。此番已经势在必行，爹就我一个儿子，我不替他报仇，何人会报？”他说着，眼眶红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继续道：“我爹死后还不得安宁，徐缺将他头颅挂在两军对阵之间，尸身也不知在何处？此等大仇，即便是毫无机会，我也会拼尽全力一试。不然，枉为人子。”

　　许文斌重重一叹，又点点头，似乎理解了孙玄此刻的心情，沉吟片晌后，在身后的书架上找来一份地图放到桌上，“这是白帝城附近的地图，你随身带着。至于白帝城是什么情况，我们没有太多情报。只知新任掌权者是个年轻人，叫宋弃疾，还有一个不太准确的消息说是白帝城现在没有多少兵力。”

　　孙玄将地图收进怀里，问道：“许叔可有办法让我们渡江？”

　　“我们？还有谁陪你去？”

　　“我的一位朋友。”

　　许文斌沉思道：“现值初夏，潜水渡江虽可以到达，但正是涨水时节，水性不佳不建议你这么做。我若是你，或许会绕道而行，走海运进白帝城，虽消耗时间，但相对来说安全些。”

　　孙玄点头，许文斌又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孙玄闻言一愣，问道：“许叔不妨直说。”

　　“你父亲从军几十年，你母亲李家那边也是军队出生，有些规则你应该是知道的。在战场中，总将一般不会轻易带军出征，尤其是像这种小狙击战，一般来讲，会由你父亲指派一名先锋前去……”

　　许文斌说到这，孙玄却是浑身一颤，隐隐感觉到不妥。

　　“而那日，说来也巧，现在回忆起来，是我这个参谋太大意了。”

　　“发生了什么事？”孙玄急切的问道。

　　“你父亲身为总将，统帅十万兵马据守楚城边境，手下的急先锋不多也不少，有五位。虽无名声大噪者，但也都是好手，少的跟随你父亲一两年，多的也有四五年了。出奇的那日全部有事不在军营。”

　　孙玄怒目剧瞪，“如此反常，父亲为何没察觉到？”

　　“你父亲当然察觉到了，但是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事后回想起来，这里面真的有问题。至于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

　　孙玄坐在那呼吸渐渐由混乱变得平缓，问道：“许叔能告诉我这几个人的名字吗？”

　　许文斌点点头，“当然可以！我也希望早日为你父亲还一个公道，要让世人知道你父亲他不是无能之辈。”他说着，又低声道了一句，“你父亲渡江的地方是随机选取的，并未事先做考察，连我也不知道。但回来时走的原来的路，徐缺恰好带兵埋伏在附近，这人说不定就是那日同你父亲一起出去的人。”

　　孙玄问道：“那日我父亲带了多少人出去？”

　　“五六千。”

　　“贴身的侍卫了？”

　　“死了。”

　　孙玄眉头一皱，心想这个人即便是活着回去了，恐怕也会被灭口。看来也只能从那几个先锋入手，看能不能找到是什么人让他们集体请假的。

　　不过他想着这件事需要等到从白帝城回来再说，眼下要紧的是把当前的任务完成。

　　先杀徐缺，再抓叛徒。

　　他打定注意，便从许文斌那里告辞。

　　孙玄直接去了商业街，询问是否有货船去白帝城。

　　但一番打听下来，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一是货运码头在西城，许多商行都躲避不及，战争来得太快，根本无法顾及船只，都停泊在码头。二是侥幸躲过一劫的商船也被楚城官方征用，去各大州郡征调士兵与物质。

　　当他有些垂头丧气的从一家商行出来时，却是有个店小二模样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板，听人说你要去白帝城？”

　　孙玄点头道：“嗯！你有路子？”

　　那店小二点点头，“有是有，但你出不出得起这个……”说着，微微一笑，露出个你懂的意思。

　　“什么价？”

　　“五十两一个人。”

　　孙玄一惊，心想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店小二见孙玄在犹豫，便道：“考虑好了来找我。”

　　孙玄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道：“成交。”

　　店小二道：“明天日出之前到这里来。”

　　孙玄点点头，提醒道：“两个人。”

　　“记得时间，迟了不候。”

　　孙玄回到府上，见到府上都在等他吃晚饭。

　　孙母问道：“这去干什么了？”

　　“去找许叔了。”

　　“说什么了？”

　　孙玄摇摇头，“就是问问他白帝城的情况，也没说什么。”

　　孙母见他边吃边往旁望，知道这孩子又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也没点破，“这件事办妥之后，娘想回一趟江南老家。”

　　孙玄点点头，“嗯！到时我们一起去舅舅家。”

　　他又将明天去白帝城的消息说给了母亲与夏花开听，孙母点点头，吃饭的心思也好像没了，只是叹道：“一切小心。”

　　夏花开像是没听到，不知是天火观的清贫日子过久了还是周半仙从未煮过肉食给她吃，五个菜，三个肉，她一人吃了大半。

————

　　孙玄惊讶对方这个子不大，想不到这么能吃！不过好在夏花开模样可爱，又懂的哄老人家开心，孙母倒是很喜欢她，不停给她夹菜。

　　一夜无话，天蒙蒙亮时，孙玄告别母亲，带着夏花开去了昨日与那店小二约定的地点。

　　此时，天刚破晓，街头冷冷清清。

　　孙玄来到商业街，见到那店小二身后还有两人，便走过去找招呼。

　　店小二伸手，“钱了？”

　　孙玄笑道：“到地方自会给你。”

　　店小二眉头一皱，“那不行。”

　　孙玄只好掏出五十两，“先付一半，到了补齐。”

　　店小二收下银子，“你最好别耍花样。”说罢，便一招手，带着四人朝城南而去。

　　孙玄好奇，“你走城南干什么？”

　　店小二道：“走海运。大船靠不了岸，我们还要乘小船出了江，再登大船。”

　　“那需要多久到白帝城？”

　　“无风无浪十来天，遇到风浪就不好说。”

　　孙玄无奈，但如今也只有这条路了。

　　另两个人中有人道：“这么久？我们没带够干粮。”

　　“放心，船上有，免费提供的，饿不死你们。”

　　一行人五人翻山越岭，来到楚江下游的分支，有条小船泊在岸边，几人登上后，顺着水流往大海而去。

　　等到出了楚江，来到大海，已是第二日的晌午。

　　几人登上船，那店小二与船老大低语几句，分了些钱财后便下船离去。

　　孙玄一直不放心，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倒是夏花开显得满眼皆是稀奇，一直在船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孙玄打量着货船，船舱是十来个水手，看去不像是海盗之类的匪徒，下层好像是货物，从楼梯处看到一个个大木箱子。

　　船老大来到四人跟前，嘱咐道：“收了你们的钱自会带你们到地方。我待会给你们安排住处，之后不会停歇，直接奔赴白帝城。”说罢，看向孙玄提醒道：“你还有一半的银子未给，记得到地方给我。”

　　孙玄一拱手，“船老大放心，只要到了白帝城，一个子都不会少。”

　　船老大点点头，“你们白日可出来甲板四处走动走动，晚上就呆在房间里睡觉，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没吹逛海风的人可受不了这风浪，千万别染风寒，无药可治的。”

　　两日后，孙玄跟船上的水手熟络起来，旁敲侧击下，问出这趟船是白帝城阿里商行的。他自是听过阿里商行，也知道马老板马首富的名字，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他想不明白马老板这么有钱，怎么还做半途搭载的小生意，后来一想，这恐怕是船老大自己在赚外快，反正是公家的船，不赚白不赚。

　　这日，刚还明媚的天空突然就被乌云遮住。

　　水手们提醒甲板上的游客下去躲避。

　　孙玄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户旁，看着风浪渐渐大起来的海平面。

　　夏花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二人对望一眼后，都是通过琉璃窗户，看向外面发呆。

　　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让两人只想躲进被子里，但却又止不住好奇心趴在窗口望着。

　　夏花开突问道：“这么高的浪你见过吗？”

　　孙玄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出海。”

　　“去了白帝城你准备怎么做？”

　　孙玄思索片晌，“直接去找那个宋弃疾。”

　　“若是他不肯与你们结盟了？”

　　“我有楚王的密信，里面有楚王许诺给他的丰厚报酬，我想宋弃疾他会知道怎么选吧！”孙玄说完，笑了一声，“倘若他仍是拒绝，你会怎么帮我？”

　　夏花开一耸肩，回道：“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也很煎熬，你只想报仇。我想你有这个决心应该是能成功的吧！”

　　孙玄苦笑道：“的确！你说的没错。”

　　二人又沉默半晌，夏花开问道：“你……你相信神仙吗？”

　　孙玄摇摇头，“只是愚昧之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夏花开却是反问道：“这个世界有妖族，有魔族，你为什么不会相信有神仙了？”

　　此时，船被一个大浪打的摇晃起来，甲板上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孙玄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像是有些遭受不住摇晃而晕船。

　　过了片晌后，他睁开眼慢慢道：“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神他会从天上下来帮我吗？”

　　“说不定真的会呢！”

　　孙玄哈哈大笑，看向夏花开问道：“不会是你吧？”

　　夏花开依然望着窗外的海浪，只是淡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你今天很奇怪。”孙玄说罢。

　　沉默一阵，孙玄觉得有些尴尬，找着话题，“我一直听说天火观如何如何香火鼎盛，但却没想到你们那座会如此冷清？”

　　夏花开摇摇头，“每一座天火观都有各自的用途，我师傅的那座只是不需要吸纳香客而已。”

　　“哦？那你们主要负责什么？”

　　“这个嘛……告诉你也无妨。”

　　孙玄点点头，“说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夏花开盯着孙玄轻声道：“造神。”

　　“什么？”

　　“创造神仙。”

　　孙玄睁大眼睛，像看怪人一般盯着夏花开，愣了许久才问道：“那你们创造了哪些神仙？”

　　夏花开想了想，回道：“我算不算？”

　　孙玄愕然，有些呆住了，“那……那你是什么神仙？”

　　夏花开摇摇头，“首先你要了解什么是神。”

　　“不就是什么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这些之类的吗？”

　　“那是你们的神话故事，那些是虚构的，是幻想的……而我口中所说的神是切切实实，你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神……嗯，就像妖族那样，是真实存在的。”

　　孙玄笑了起来，“神都有百般变化，万般神通，你会什么？”

　　夏花开摇摇头，“我说了，你首先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不要以你们人类的方式去幻想，你就当他是一个物种。”

　　“物种？”

　　“对，物种。比你们人类文明发达，科技发达的物种。”夏花开说完，继续道：“只是真正的神族已经消失了，我也想见一下神族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

　　“严格来说我算不得，只能算是被创造出来的神。不过，我感应到神的召唤了。”

　　“召唤？你是说你要死了？”孙玄有些迷糊的继续道：“难道你……不是人？”

　　夏花开又摇头，“我是人类，但接受了改造，成为了神。在离开道观的前一晚，神好像对我说了什么，但我却又想不起来。”

　　孙玄上下打量着对方，心想这看去不像傻子啊？便问道：“那你哪里被改造了？”

　　此时，夏花开突然伸手去打开琉璃窗户，顿时，风雨灌进来，让人难以睁眼。

　　“你看着！”他听到夏花开的声音，急忙用手挡着如箭雨一般的雨点，从手指的缝隙里瞧去，就见对方的右手出现一个闪烁光芒的东西，将其手掌和手腕全部包裹住。

　　“呲呲呲……”还同时发出怪异的声响。

　　“砰！”

　　一道幽蓝的光芒，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天空的乌云飞去，孙玄大惊失色，望着那道光芒消失在云层里，几息之后，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像炸雷，像山崩……

　　乌云如潮水一般退去，天空转瞬恢复明亮，刚还波涛汹涌的海面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

　　然而，之前从窗户搅进来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半个房间，似在告诉孙玄刚才发生的不是假象。

　　“你……你真是神？”

　　夏花开笑道：“被改造的神。”

　　“那天火观像你这种人还多吗？”

　　“我只知道还有，有多少就不知道。”

　　“那创造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夏花开摇头道：“我不知道。”

　　孙玄突叹道：“你有这般神通之前为何不早说？”

　　“你是想让我直接替你杀了徐缺？”

　　孙玄一惊，看向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看穿你的心思。还有，徐缺我杀不了，我也不能在世人面前展示我的能力。”

　　孙玄问道：“为什么杀不了？那你……那你为什么又要给我看你的能力了？”

　　一束残阳照进房间，海面金光一片，远处的晚霞投射到海上里，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孙玄盯着夏花开好看的侧脸，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每释放一次，就需要消耗一个妖族的性命。”

　　“啊？那刚才……”

　　夏花开从胸口拿出一块石头递给他。

　　“咦？这不是我娘给我的那块吗？怎么没有光泽了？”

　　“里面的能量已经耗尽。”

　　“那且不是这么白白浪费了？”

　　“不！我看到船会在风浪中沉船。”

　　孙玄惊讶的看着她，想不到对方还有这种本领，便问道：“那你还有这种石头吗？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有！”夏花开说完又摇头道：“我只能看到与我有关的事情，或者说短期之内要发生的。”

　　孙玄皱起眉头，“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

　　“我需要你帮我。”

　　“怎么帮？”

　　“在我丧失人性之前去，陪我解开这其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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