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犹在耳畔

　　“照你这么说，朕也有罪了。”

　　“臣妾不敢。”“皇上，到底是为了何事动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田锐泽稍稍缓和的神情又瞬间凝结在一起，指着田浩邈动怒道:“让他自己说。”

　　朱微婉走到儿子身边，田浩邈抬头，迎上母后担惊的眼神，哽咽道：“母后，是儿臣不孝。父皇有心立儿臣为太子，是儿臣自甘堕落，让父皇失望。”

　　“太子？”朱微婉心中百感交集，这不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么，皇上跟她讲的并不是戏言，可是既然是开心的事，为何是眼下的场景？“出了何事？”

　　田浩邈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父皇不理解，母后与子月情深，定然能理解，“父皇要许俞汲居给儿臣，儿臣心中只有子月。”

　　朱微婉听罢，皇上的用意她已猜明了几分，有了俞波峻这颗大树，浩邈的位子自然牢固不少，可是子月她该如何交待？况且她和她的娘亲对自己都有相助之恩，浩邈的心思她也明白，若拆散一对有情鸳鸯，她又于心何忍，相求道：“皇上，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多赐一个妃子给浩邈也非难事。”

　　田锐泽明白她的心思，厉声回道：“天下女子皆可赐他为妃，唯子月不行。”

　　朱微婉同田浩邈一同楞在原地，前些日她有听到些风吹草动，知道皇上有了联姻俞家的心思，怕子月作不了正妃，一时想不开，所以还特地请她来了宫中，提点了几句好有个准备，可为何皇上心意如此坚决？朱微婉还想上前说些什么，田锐泽已经起身走出屋子，又在门口忽地停住，转身对着田浩邈道：“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就来尊胜宫找朕，若还执迷不悟，希望你别后悔。”

　　朱微婉心中五味杂陈，孩子们的婚事，从来由不得她作主，不管是绮梦，抑或是浩邈，自己作为母亲，都束手无措。而她身边的这个人，这一刻，不再是夫君，又瞬间恢复了帝王的身份，冷漠，无情，他在乎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江山稳固。

　　朱微婉坐立不安。昨夜，浩邈并没有来过，而是直接回了王府，皇上雷霆大怒，五更时分便传令太监，命兴王去守太后的陵寝，不得上朝。她心中知道，皇上给浩邈还留了一丝余地，太后生前最喜欢浩邈，亦对浩邈寄予厚望，皇上想通过太后的温情让浩邈回心转意，若是浩邈再执拗，恐怕皇上真要绝了这太子之心了。

　　“娘娘金安”，楚子月进了宫，看到神色异样的朱微婉，匆匆行过礼后，便问道：“娘娘一早便召子月入宫，可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朱微婉双目微润，拉紧子月的手，凝噎道：“皇上欲立浩邈为太子，浩邈抗旨了。”

　　“嗡......”楚子月的脑中似有蜜蜂飞过，短短的一句话，令她脑中胡乱一团，皇后娘娘为了他的太子之位，以自己的性命作堵注，他怎会不知呢？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浩邈为何要抗旨？引起皇上大怒不说，前途又将扑朔迷离，多生变故。“娘娘，这是为何？”

　　朱微婉拿起绢帕，轻轻擦拭自己的眼角，长叹了一口气，满腹心事地看着子月，眼神中除了哀伤，还有无助。

　　楚子月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小声地开口问道：“可是与我有关？”

　　朱微婉微微点了点头，瞬间眼泪又溢出眼窝，昨日还怨皇上无情，逼着浩邈经历一次艰难地抉择，今日她又与皇上何异？此刻要逼着子月做着相同的事。

　　“娘娘，到底是出了何事？”楚子月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煎熬，迫切地问道。

　　朱微婉抓住子月的手，无奈道：“立太子的条件，是浩邈必须娶俞汲居为妃。我知道你和浩邈的感情，本想着只要浩邈心中有你，让你受点委屈，有意恳请皇上也将你许给浩邈，奈何圣意坚决，皇上执意不肯。太子之位和你之间，浩邈选择了你。”

　　楚子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脚下一个踉跄，被皇后眼尖一把扶住。皇后再说什么她已听不真切，耳边恍惚飘着皇后无奈的求助声“孩子，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先让浩邈过了眼前这关，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如何？眼下只有你劝得了浩邈了，我求求你了......”

　　楚子月不知如何出的宫门，皇后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难怪今日一起来右眼皮跳个不停，似是早有暗示。早知如此，她今日就不该进宫，会不会就没有这样的结局？看着地面上不离不弃的影子，浩邈的话犹在耳畔，“我是你的影子，你在哪，我便在哪。”眼泪止不住地在风中狂奔，她又何尝不是浩邈的影子，他在哪，她便跟到哪。

　　一团巨大的乌云飘过头顶，挡住原本明媚的光线，被乌云笼罩的地面瞬间一片黯淡，方才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楚子月慌乱地追逐尚有一丝光亮的地方，只是刚出现的影子又被身后的乌云所覆盖，就这样不停追逐，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光亮......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最后一线希望。

　　原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这场突来的大雨，瞬间没了踪迹。楚子月瘫软坐在地上，任大雨淋着，她累了，跑不动了，此刻她才明白，她和浩邈之间，不管谁是谁的影子，他们都忘了，皇上是头顶上高悬的那道光，没有这道光，谁也做不了影子。

　　大雨湿透了身子，也浇醒了一分仅存的理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浩邈将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因为自己就这样放弃。前几日浩邈在府中大动肝火，定是为了此事，那一日其实他心中已有了答案，“若有朝一日，我一无所有，你是否还愿与我在一起？”他是经历了何种煎熬，才做了这样的抉择，只怪自己太过愚钝。他是天之娇子，怎会受得了凡夫俗子的生活？即便今日的选择无怨无悔，一生太长，将来他哪怕有一瞬间的后悔，她亦承担不起。皇上是器重他的，挑选俞汲居定是经过百般斟酌的，此刻朝中没有谁比得上俞波峻辅佐浩邈便为合适。一路思绪万千，一路跌跌撞撞，她要说服浩邈，让他安然接受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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