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纸老虎

今日是王府一月一天的省亲假。余执事一早发了月银，浣衣处的姑娘们都领了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玉曼荷虽没得领月银，但也难得休息一天。她便拿出盛云彻的腰带出来补。这腰带果然如他所说，因为磨损的厉害松垮了许多。

        她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了小半日，不觉腰酸背痛，眼睛酸涩。虽只是一条腰带，但想到盛云彻数次对她伸出援手，这腰带又是他母妃亲手所织，对他的意义不同凡响，所以她缝补起来自然倍加小心认真。

        “笃笃”

        有人敲门。许是铁山有什么吩咐。玉曼荷放下针线，打开门，低头一看，来人竟是盛云惜。

        玉曼荷刚要行礼，盛云惜就拽着她的衣服把她拉到了外面。

        “这里没有旁人，也没有人看见，玉奴姐姐就不要行礼了。”

        玉曼荷只好作罢。“我这里实在简陋，委屈了公主。不知五公主找玉奴何事？”

        盛云惜眨眨眼道:“没什么事玉奴姐姐。我只是，只是想找个人解解闷。”

        解闷？公主身边那么多人，怎会找她来解闷。不过既然她来了，不如就陪她玩一会，也好歇歇眼。玉曼荷笑道:“玉奴愿意奉陪。”

        “太好了！昭华宫里没有一个顺眼的奴婢，他们只会唯唯诺诺。李妈胆子小，这也不行那也不让的，好是没趣。只有彻哥哥能陪我，但是他总也不在宫里。”说话间盛云惜噘着嘴，踢踢地上的小石子。

        眼前的五公主也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啊。

        “再不然就是卿哥哥。唉。”盛云惜叹了口气，鼓着腮帮子闷闷的说道:“可是我怎么敢去打扰他呢。”

        玉曼荷试探的问道:“公主，好像很怕盛王。”

        “你不怕吗玉奴姐姐？我听李妈说，你就是被卿哥哥抓来的。”

        玉曼荷摇摇头。是的，她不怕他。哪怕他带着那么多将士包围了玉桐山，哪怕他骑马把她拖行了几个时辰，哪怕他把她关进地牢，哪怕她闯了他的禁地，她都没有怕过他。害怕，只会让弱者更弱。

        “卿哥哥他不喜欢我。”

        盛云惜垂下手，稚嫩的脸上满是忧伤。

        “父王和沈娘娘感情甚好，还和沈娘娘约定此生只娶她一人。又有卿哥哥、彻哥哥和起哥哥三个儿子，本来是十分幸福的。只是父王不小心和母上有了我和桐姐姐，沈娘娘为此也和父王生了嫌隙。父王为了向沈娘娘表明决心，便将母上安排在离云霄殿最远的梓芸宫住。后来母上难产而死，桐姐姐也只活了一天，只有我活下来了。”

        玉曼荷心想，怪不得盛云惜上面只有两个哥哥，她却被称作五公主。

        盛云惜接着说道:“卿哥哥从我出生起就不喜欢我。恰逢那一年起哥哥也突发重病离去了。所以王府的人都说我是扫把星。我长大些了，府上的人都说我和母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卿哥哥看见我就更加厌烦。不过沈娘娘对我却好的紧，还把我接到身边照顾。她就像我的母上一样。三年前父王过世以后，沈娘娘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不久后便与世长辞了。临死前她对我说，卿哥哥虽然看起来凶，但是他心里是有我这个妹妹的，要我以后听哥哥的话。她还嘱咐卿哥哥要好好待我。”

        原来如此。

        玉曼荷正打算安慰她几句，不想盛云惜又笑逐颜开了:“不过彻哥哥他经常陪我玩。他也跟我说，卿哥哥只是表面凶巴巴的，其实是个纸老虎，嘻嘻。”

        玉曼荷陪笑一声。他怎么会是纸老虎。他可是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北辰之主，盛云卿。

        盛云惜已经跑进了花田里。她跑了一圈回来对玉曼荷说道:“凤尾花是沈娘娘生前最喜欢的花。父王命人在府里种了好多。后来我母上有了身孕，沈娘娘一怒之下便命人把王府里的凤尾花都拔掉了，只留了这一小片。沈娘娘过世后，卿哥哥才又在奇花苑栽的。他还下令不准任何人摘凤尾花，违者要剁手指。”

        “公主！公主！”

        远处传来李妈的声音。盛云惜无奈的摊手道:“李妈叫我了。玉奴姐姐，我得走了。我好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就欢喜。”

        玉曼荷未曾想她和盛云惜只见过一面，却有如此缘分，便道:“多谢公主抬爱。玉奴愿随时陪公主聊天解闷。”

        她笑着目送盛云惜离开，又回到房里继续补盛云彻的腰带。

        -

        “玉奴姐姐你听说了没有，小王爷要选妃了。”

        莲蓬洗着衣服和玉曼荷闲聊。

        她当然听说了。这几日王府开始张灯结彩，忙忙碌碌。盛云彻的生辰就要到了，生辰过后便要选妃，北辰各地已选来了不少佳丽女子。下事院外的府道上不时有车驾经过。小蝉她们总是溜神跑出去看热闹。

        “嗯，听说了。”她回道。

        小蝉她们看热闹回来，又叽叽喳喳起来。

        “方才那个应是个县老爷家的女儿。”

        “今日来的可能有外邦的公主，那车身上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怎么还有几个轿子长的都一样呢。我瞅着和妈妈们出府坐的挺像。”

        “那可不就是咱们府上的轿子。平民家的女儿没有自家的车驾，便统一由咱们王府的轿子接进来。我听桂平说他们最近可累坏了。”

        “哎呦小蝉，你和肩夫班的桂平熟的很呐。”

        “胡说什么，小心我撕你的嘴。”

        玉曼荷在旁听着，心想北辰果然开化，平民女子也可参选王妃。

        小蝉又道:“还是我们盛王开明。不然平常人家的女子做梦都不敢想能选王妃呢。”

        “何止呢。选中了还是那独一份。咱们盛王有令，北辰男子只得娶妻一人，王侯将相也不例外。”

        “不知是谁有这样的福气奥，做上咱们王府第一位王妃。”

        “听说若是秀女不喜欢，也可提告退出选妃。”

        北辰竟有这样的法令。想来北辰女子之处境地位定是比南圩高许多了。玉曼荷想起在玉府之时，盛云卿曾说过一番巾帼不让须眉之言论，原来有迹可循。

        “成为王妃是何等荣耀，谁会退出。再说了，就小王爷这样貌，这地位，这才干，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说的也是。”

        小蝉她们议论了半日，终将所知大事小情都说了个遍，这才开始认真洗衣服。

        北辰宫里，丁掌司正执册籍向盛云卿禀报。

        “回盛王，此次选妃各地遴选秀女二十三位，其中民女八位，皆是才貌双全，德行兼备，身家清白。另有小宛，皮兰两地异域公主，共二十五位女子。年龄均在十六至二十岁间。现已都安顿在淑蕙馆。下官斗胆建议，明日在小王爷生辰宴上可安排秀女们献舞，便为第一轮甄选。一来小王爷若有中意，可先留观，二来秀女们得见小王爷，若有不中意的也可先行提告。”

        盛云卿听罢点点头道:“允。”

        “是，那下官这便去准备。”

        丁掌司刚退出来，盛云彻的身影便从门后闪出。他本来想和哥哥商议取消选妃之事，没想到听到丁掌司和他决定明日让秀女献舞一事。

        “好你个盛云卿。你自己不娶妃，却要我来娶。当大哥的不以身作则，还要靠我这个弟弟封众官的嘴。”

        盛云彻越想越恼。本想冲进去和盛云卿理论一番，后来想想不是根本之计。

        “既然如此，哥哥就莫怪我了！”盛云彻打定主意，转身离开了北辰宫。

        明日便是盛云彻的生辰了。玉曼荷借着月光，在油灯下终于把盛云彻的腰带补完了。她现今实在无甚生辰礼可送给盛云彻，便以这条腰带聊表心意吧。希望这条腰带能慰藉他思念母妃之心。

        窗外花田里传来几声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应是有人轻功在上面飞过。玉曼荷警觉起来，拿起桌旁一支木棍。这是上次她求铁山给的，为自己防身所用。

        她还未到门口，便传来敲门声。玉曼荷暗叹，好快的轻功。

        玉曼荷抵住门，低声问道:“是谁？”

        “是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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