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夜话

晚上，四丫头的哀嚎惨叫从正屋传出来，直冲云霄，不绝于耳。

        程方圆忧心忡忡的说，“哥，你不过去看看？”

        “没事，赶紧睡觉，明天得早起。”他搂着程方圆，嘟囔道。

        以亲兄妹的默契，和两辈子对妹子的了解，他万分笃定，小丫头现在是故意卖惨，奢望能有人伸出援手。

        很大可能是李佳一开始准备讲道理，结果小丫头战略上发生重大错误，还没等板子落到屁股上就开始大喊大叫。

        歌唱家的嗓门，一般人是比不过的，道理讲不通，只好以武服人。

        说到底，都是小丫头用力过猛，表演痕迹太重。

        躺了一会，他眼皮开始打架，越来越沉。

        “哥，就眼瞅着？”

        他一转身，“你说的也对，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随即，把身上的被子扯过一块，蒙到脑袋上。

        程方圆扒拉掉，说，“你可真是四丫头的亲哥。”

        “彼此彼此。”

        忽然被噎得够呛，想及她和程老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顿时气弱几分，难道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上辈子真是仇人？

        又觉得不对，她反驳说，“四丫头和万里可不一样，要是万里有四丫头一半聪明懂事，也不至于见面就打。”

        周扬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如果你所说的懂事，就是从心疼钱开始，那四丫头的确算是懂事了。”

        说起钱，程方圆也很苦恼，夫妻俩同病相怜，家里的老二都是不省心的财迷。

        周扬把手伸到她脖子下边，揽过来，拍着后背，说道，“你呀，有时候就是多愁善感，说难听的就是心思重，爱钻牛角尖儿，不是说好了，咱家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管赚钱，你管花钱。”

        说完了，哼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唱道，“世间俗人慌慌张张，不过贪图碎银几两，偏偏几两碎银，难解世间万种慌张”

        这句话是上辈子无意间看到的，当时他嗤之以鼻，嘀咕对方肯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现在，总算理解了几分。

        能说出这样有逼格，透着一股看透俗世的通透，又鸡汤满满的人，大抵上有三个共通点，处高位，有身价，懂人情。

        这正是他为之努力的方向。

        还想继续往下唱，奈何嗓子拖他的后腿，只好降下调门，继续哼着，“百年阳寿有殆尽，终究难逃土里躺。”

        程方圆听的正入神，眼看他扬沙子，嗔怒的杵了他一下，说道，“唱的挺好，半路就下道儿，这些话是哪个作家写的？”

        他瞪着牛眼，不服气的说道，“程方圆同志，瞧不起人不是？就不能是你爷们儿写的？好歹咱也是当年一省高考状元，语文九十多分，才气侧漏的那种。”

        只不过，面对程方圆，他终究没有炫耀的底气，人家高考语文可是满分一百分。

        程方圆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你九十多，是你的能力只支持你考九十多，我一百分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

        比成绩，万万比不过家里的女学霸，人家是真正的天才，智商高又努力，简直不给别人一点活路。他则是占着便宜，投机取巧考来的状元，虽然也有真本事，但就怕比较。

        “到底是谁写的？”她又追问。

        周扬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为什么要主动找罪受。

        “佚名。”

        “易明？”她琢磨着，想不起这个作家来，这种触及知识盲区的感觉很不好，让她有一种亟待的紧迫感，感觉人生失去了掌控。甚至现在就想查资料，搞明白。

        想了想，放弃，好奇的问道，“易明是谁？新出来的？”

        周扬憋着笑说，“这个作者可厉害了！他是被收录文章最多的作者。

        在各种报纸上发表大量署名文章，为我国乃至世界文学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产，以至于诸多名人作家宣称那是自己的文章，想把他所写文章据为己有。

        这位仁兄也创作了海量令学生头疼的文字作品，为考试试卷提供了大量的阅读素材，世界各族人民深受其害，影响之深远，动辄以百年计数。

        他的文采碾压同龄人斩获各种竞赛奖项，并被收录到各种文选然后贩卖给学生。

        他为摧毁中小学生的意志、折磨无数考生的精神作出了卓越贡献。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到目前为止，全世界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他，就是佚名！”

        程方圆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这样具有世界级影响力的作家，不应该没听过，再妄自菲薄，她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这种近乎文盲的程度。

        想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气的俏脸泛红，举着小拳头打他。

        嘴里还骂道，“让你耍宝，不说正经的。”

        周扬楼得紧，她难以施展拳脚，最后连蹬带踹，嗔怒道，“老母猪嚼碗岔子，满嘴臭瓷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越来越贫，起开，热乎乎的！”

        他咬文嚼字的反驳，“你这话说的在理，你爷们儿的贫是为了隐藏富，这叫低调，扮猪吃虎懂不？”

        “你学坏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在理，从你身上就验证了。”

        他一机灵，差点大夏天的吓出一身冷汗，等一会没发现异常，才心虚的犟嘴道，“最起码有钱之前，男人都是好的，你听没听过，女人变坏就有钱？”

        觉得不太妥当，他又补充道，“所以程方圆同志是个安贫乐道的好同志，好战士！”

        一说到钱，程方圆兴致不太高，失落的问道，“京城好多商品取消了凭票证购买，物价像是坐了火箭，翻番的涨，用你们学经济的人来讲，这算不算是通货膨胀？”

        周扬仔细思考一会，谨慎的说，“这种情况是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经阶段，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很难调和，市场自由了，国内自给自足的商品价格会下跌，但咱们产能落后，远远达不到自给自足的地步，部分商品价格肯定会涨，说是通货膨胀，勉强贴切吧。”

        “大街小巷乃至整个社会都念叨着通货膨胀，可到底什么是通货膨胀？”

        周扬先是一怔，对程方圆这个问题感到惊讶，随即才反应过来，以前生活在计划经济时代，几乎没有接触过这种情况。

        “我打个比方，比如说，是比如说啊，你可不能激动！比如以前你的三围是36-22-38，现在变成46-32-48，虽然数值更大，但你的价值比以前低了，这就是通货膨胀。”

        他话音刚落，程方圆的小拳头又开始朝他胸口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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