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水火无情

周扬直接出了市场，气不打一处来。

        市场里边，德四儿和小五子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在小五子印象里，三哥最多就是在家里时候挤兑德四儿几句，人前还是维护德四儿面子的。

        如今这么劈头盖脸的，不正常。

        “算了吧，我出去看看。”德四儿揉着眉脚，心道赶上无妄之灾了。

        “别，三哥正在气头上，你去了也讨不到好。”小五子苦笑着，把德四儿拦住。

        德四儿抱怨道：“我不去你去？”

        他去？德四儿都讨不到好脸色，他去了就不是挨骂的事了，搞不好都得挨踹。

        灵机一动，小五子谄媚着朝卢月芳说道：“姐，要不你走一趟吧，不弄清楚了，我和四哥心里不踏实。”

        卢月芳狭促的看着小五子，笑道：“你是不是想着让我替你俩扛雷？不过先说好了，我不一定有那么大面子。”

        德四儿赶紧大拍马屁，恭维道：“卢大姐，不能，三哥肯定给你面子，你帮帮忙。”

        “那行，小姜受累，先看着点，咱们出去看看。”

        卢月芳走在最前边，德四儿和小五子跟着，三人往出走。

        周扬正在市场门口晃悠着，余光扫到三人，朝德四儿冷哼一声，依旧没个好脸色。

        “行了，别跟小孩似得，就知道欺负自己人。”卢月芳上来拉着他胳膊，带着教训的口吻，又扭头，朝德四儿和小五子说：“你俩过来，你们三哥什么样的性子你俩也知道，眼里不揉沙子，可也护短的厉害，说说你俩错哪了？”

        德四儿和小五子低着头，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卢月芳拍拍他胳膊，温声劝道：“也别太过分了，德四儿和小五子都是市场这边有一号的人物，你还真打算往土里磋磨？差不多就得了。有啥事关起门来说，别横鼻子竖眼的，一副逮谁吃谁的模样。”

        周扬揉着脑袋，掰扯起来他肯定不是卢月芳的对手，而且卢月芳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似埋怨又透着亲近，让他反感不起来。

        德四儿和小五子相视一笑，心道拉卢月芳来扛雷是一步好棋，正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同时心里也警醒着，凭卢月芳这样能说会道的口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眼下还是当着他俩的面，不知道人后的枕边风又该厉害到何种程度。

        周扬脸色缓和了几分，说道：“今天我是给姐面子，要不非得要你俩好看。要是不忙的话就吃点东西去，边吃边聊。”

        市场里怎么能不忙，可这时候谁也不敢说自己忙。

        挑了个面馆，卢月芳要了四碗碎肉面，德四儿赶紧抢着付钱。

        周扬说：“让他掏，他有钱，应当应分。”

        卢月芳碓了他一下，抱怨道：“不是说好了好好说，你还甩脸子给谁看？”

        小五子殷勤的给大伙倒茶，卢月芳说：“我来就行，老爷们咋能干这活？”

        周扬刚想反驳，被卢月芳瞪了回去。

        接过小五子手里的茶壶，卢月芳给他周扬倒了一杯茶，说：“喝水，少说话。”

        市场门口的面馆主要是走量，讲究一个沙楞利索快，谈不上多好吃，但绝对不会让你等上个把小时。

        面端上来了，德四儿和小五子战战兢兢的瞅着周扬，不敢动筷。

        “瞅啥？我能下饭？”吼了一声低头猛吃，一小会就吃了个精光。

        卢月芳说：“你饭量大，我的还没动，拨给你点。”

        拨了小半碗，这回周扬吃得慢，德四儿和小五子也跟着动筷。

        吃得差不多了，周扬说：“你俩是不是觉得今天让我落了面子，不好看？”

        德四儿和小五子撂下碗筷，前者说：“不能。”

        “咱俩认识时间不长，可接触得多，也交心，我也不跟你扯那些虚头巴脑的。总之，市场里边必须得禁烟，禁止一切明火。”

        擦擦嘴，喝一口水，他继续说：“水火无情，千万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说句丧气话，赶上倒霉，货烧了都不打紧，才多少钱的东西？可万一要是伤着人，咋整？就算侥幸没伤着人，发生过火灾的市场谁还肯来？到时候也不是买家愿不愿意来的问题，而是市场还能不能开下去的问题。

        德四儿，这是砸咱们自己的饭碗，你也别说大伙都心里有数，抽烟的时候肯定小心。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只要抽烟，今天不起火是你运气好，明天和后天那？再不济还有大后天。”

        瞅着德四儿，周扬拿手指着跑堂的伙计，说道：“不信你去问问这伙计，有时候霉运来的就是不讲道理，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开眼。”

        卢月芳说：“你三哥说的有道理，焦炭厂多正规个单位，我家那酒蒙子他老子不还是搭在里头了。更别说咱们市场，人多眼杂，是该立点规矩了。”

        德四儿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他只是不爱抻头，想着和大伙共同进退，其乐融融。

        “禁烟只是第一步，哪个不同意就挤出去，这个问题没商量。接下来咱们自己的摊子必须得规范，首先把卫生收拾好了，整整齐齐的人家看了心里也舒坦。就好比咱坐着这张桌子，用手一扣，指甲缝里能沾二两黑泥，你还有吃饭的心思吗？道理是一样的，做生意，门面必须要好看。

        还有，一定要有服务意识。眼下咱们的生意看着是好，那是因为选择不多，等过段时间大伙的进货渠道打通了，咱们的优势就没了，到时候指着什么吃饭？叫你们把顾客当成上帝你们未必能做到，但最起码也得客气点吧。”

        其实脑子里的想法多得很，一股脑都说出来德四儿未必能理解，都是受时代的局限。

        不管是自己的那些摊子，还是别人的摊子，在周扬眼里都不合格，好在有国营商场兜底，全靠同行衬托。

        他的服装商场八月也该装修完了，打定主意不能这么半死不活的开着，太没追求了。

        小目标也得是做成京城服装行业的标杆，成为京城老少买衣服的首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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