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老夫老妻

五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从学校出来还是晌晴白日，转眼就下雨，雨势来得凶，黑云都要压到头顶。

        等他又钻进正屋的时候，程方圆正捏着衣角，翻白眼瞪他，小脸蛋像樱桃，白里透红。

        “我也没想到你换衣服这么磨叽。”

        他讪讪的挠头，一副我做错了，打骂随你的模样。

        “你还说。”程方圆噘嘴瞪他，大眼睛黑白分明，似怨似怒。

        “我就看了怎么地吧，又没看别人媳妇，再说我又没看着啥。”

        他一说，程方圆嘴撅的更高了，眼睛向下扫，睫毛一眨一眨的，蒙着一层雾气，跺着脚不依不饶的带着哭音儿，“你再说你没看着，三娃子，你耍流氓。”

        周扬赶紧上来扶着他媳妇一把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哄道：“恩，我错了，看着了，挺大。”

        程方圆气恼，咬着牙狠狠跺他的脚。

        “还白。”

        程方圆害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吸溜一口气说道：“你进来干啥，还不劈柴烧水去？”

        “这不是下雨了吗，我进来躲会雨。”

        “就你借口多。”程方圆嘟囔一句，把脑袋抽出来，手顺下去结结实实在他腰上拧一把，没好气的说道：“反正你看也看了，现在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明天就跟我回家见家长。”

        周扬一愣，随即把他媳妇抱起来，转几圈，说道：“见，必须得见，还得打扮好了再见。”

        “你快点放我下来，转晕了。”

        这时候他不敢违抗他媳妇的旨意，轻轻地放下来，感受着手背上的凉意，问道：“媳妇，你哭啦？”

        “屁，快走，这屋漏雨。”

        周扬赶紧把炕上的毡垫卷起来，还有屋里怕水的摆件也得遮上，想着等明天还得知会德四儿一声，装修质量不过关。

        收拾的差不多了，和程方圆对视一眼，后者虎着脸，“瞅啥，我也不能给你变出伞来，跑吧，就这几步路。”

        “恩，钻我衣服下边来，给你挡着点，你头发厚，湿了容易着凉。”

        程方圆没拒绝，钻到他腋下，“好了，冲。”

        一推门，周扬几乎是拿胳膊把他媳妇夹着，进的隔壁屋门。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淋了个落汤鸡，雨大的像瓢泼，房檐滴水又邪乎。

        程方圆从他怀里钻出来，甩甩脑袋，“你先别坐我床，你身上湿。”

        “媳妇儿，这是我家吧？”

        “少废话，你里边穿秋裤了没有，穿了的话就把厚裤子脱了，赶紧的，晾晾，这雨也不知道下到啥时候，可别再感冒了。”

        一扭头，看周扬笑得有些猥琐，程方圆就气的牙根痒痒，又拧了他一把，恨恨的说道：“这回可顺了你的心，赶紧烧火去。”

        “行，那你赶紧换身衣服别着凉，钻被窝躺一会，这回我保证不看。”

        “知道了，厨房里边还有点破板凳条子，你看哪个能烧就烧了，要不可有罪受了。”

        周扬点点头，前脚赶出门，他媳妇就把门从里边插上了，看来是不给他一点偷看的机会。

        房檐的流水穿成一条线，转眼溅起来的水珠就把他裤子打湿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顶雨往厨房走。

        以前还没看出来，可这一下雨，这种老式四合院的不方便之处就显露出来了。

        厨房夹在正屋和小屋中间，属于两个屋子共用，现在院儿里就剩下一户，反倒不方便。

        等他媳妇过完生日，还得改，趁着这几天好好看看，还有哪不满意的到时候一起修。

        厨房有两个大灶一个小灶，两个大灶各连着两个屋子的火炕和火墙，灶台底下放着破衣服和碎木条。

        引火，添木头，再等一会火墙热了，温度也就上来了。

        借着这功夫烤烤，衣服湿了个透，一靠近灶台就拢起一股白气儿，他跟着打了个喷嚏。

        别说，还真有点凉。

        找了几圈，厨房里有葱和蒜，姜倒没见着，姜汤也熬不成。

        水缸里水不多，他干脆把上衣和背心脱了，挽上裤脚出去拎点水。

        把水缸灌满，刷锅烧点水，准备一会烫个脚，驱寒。

        烧水这功夫，把背心放到锅盖上烤着。

        木头火硬，水开得快，背心虽然有点潮，但也总比光着强，再套上。

        这回头上顶个木盆往屋里跑。

        程方圆正窝在床上看书，等他进来，把书放下，“干得不错，火墙总算有点热气了。”

        看他裤脚还顺着滴水，斜了他一眼，说道：“赶紧把你厚裤子脱了，门后衣架上有毛巾，好好擦擦。”

        周扬嘿嘿笑着点头，把厚裤子脱了，拿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脑袋。

        “懒死你算了，过来，我给你好好擦擦。”

        周扬乖巧的坐到床边，还没等坐稳，程方圆一把抢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差不多了，我头发短，等一会就干了。”

        “差不多，差不多，就知道凑合，有你感冒后悔那天。”

        擦完头发，程方圆把毛巾放在床头，没好气的说道：“上来吧，暖和一会，地方大着那。”

        周扬先是一愣，随后搓搓手，“那我可上来啦？”

        “德行，拉我手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客气。”

        “我这是尊重女同志。”

        程方圆眼皮一抬，往右边挪挪身子，又拿起书，“就你话多。”

        上了床，周扬也不敢乱动，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躺着，还不如在地上站着自在。

        程方圆把书一撂，也不看他，“床都上了，这会知道规矩了，你要是不盖被子就一直都别盖。”

        “别，我身上没干透。”

        “感情被子怕水，床单就不怕水是吧？”

        不知道他媳妇吃错了什么药，一句比一句冲，他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的拽过来个被子角，也不敢盖严实了。

        程方圆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之后不管他，接着看书。

        天越来越暗，雨势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

        程方圆一挪身子，语气里带着点慌张，“三娃子，你发烧了？”

        过了一会，好像想明白了，骂了一句不要脸。

        他媳妇脸皮薄，他也不敢说什么正常现象。

        灶里压了木头，耐烧，这一会火墙正旺，屋里暖洋洋的，床上舒服，被子味道也好闻。

        程方圆还是看书，始终不说一句话，周扬也不打扰，两个人忽然就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许是看累了，程方圆揉揉眼角，把书放到床头，缩进被子里，踹他的腿。

        “三娃子，醒着没？

        别装了，没睡着你就给个回应，我饿了，你赶紧做饭去，厨房有挂面，碗架上边的筐里有鸡蛋。”

        周扬翻身背对着他媳妇，嘟囔着；“刚捂热，你让我再躺一会。”

        “赶紧的，别磨蹭，要不你煮饭，要不你地上躺着去。”

        说完，踹得更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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