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放弃

铃木友纪目睹着这场非对称的战斗，他所需要击败的年轻骑士，如今被天空中高悬的恐怖存在轻而易举地重创。

        如果不是已经知晓了理查德也是从者，铃木友纪惊恐中窥见的景象足以代表一位英雄的生命走到尽头。他使用着自己所有气力抓紧铜镜，如风暴中的树叶迎接着对他而言无法对抗的恐怖低语。

        只要天空中的巨型球体将对付从者的触手拿来对于他，区区血肉之身的铃木友纪将必死无疑。

        【怎么办？】

        这种多余的念头一闪而逝，铃木友纪仅是分神一刹那，混乱嘈杂的低语声就盖过了他所有的念头，充斥他的脑海中。

        人类在未知的邪神面前微不足道，渺小脆弱，即便降临的只是“认真的分身”，铃木友纪不知晓这件事，但也无关紧要，他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不是更轻松点吗？】

        铃木友纪还记得自己先前在某座燃烧中城市，遭遇的同龄人这般告诉了他。而在那座城市最后的绝望时刻，他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做法。并非什么都不做，他祈祷着奇迹的发生，奢望于幻想的力量拯救他。

        而后……记忆有所模糊缺失，但他返回了迦勒底，并得到了7枚来历不明的金色棋子。

        试图祈祷，可铃木友纪只听到直达心房的刺耳低语，连祈祷奇迹都是错误的行为，片刻的松懈反而差点被邪神的低语声吞没意识。

        重新睁开沉重的双眼，铃木友纪依旧能看到被触手贯穿多处身体，保持着举剑释放宝具动作的理查德，大约距离他30米远的距离，从地下长出的根根触手则离他更加近。光是看到上面的纹路，都能带给铃木友纪更沉重的精神压力。

        【怎么办？】

        铃木友纪看着斜前方的理查德缓缓“放下”举过肩的短剑，多条抓住他双臂的触手正试图解除这位骑士的武装，让理查德屈服下跪。连从者也成了渺小脆弱的存在，何等荒唐。

        “向圣杯许愿！！！”

        被触手拽到半空中埃莉诺呼喊出了不符合她优雅气质的喊声，作为在场唯二的女性，她的声音很好辨认，铃木友纪不用确认也能肯定声音来自他的从者，绝望中开始疯狂的吼声。

        一位母亲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在离理想最近的地方遭遇绝境，或许没有什么比这种亲身经历更绝望的，生离死别作为从者的埃莉诺已经经历过了，她这次补全了“遗憾”，以从者的身份见证理查德超越自我，却在这里需要停步。

        已然仅剩一口气的理查德，承受着贯穿胸口的触手蠕动，天空中巨大的球体故意如此。从者的身体也有所能承受的上限，剩余7道令咒的理查德不断用令咒补充着自己灵核，确保濒临崩碎的灵核保持完整。

        当他听到自己母亲的喊声时，双臂仅剩下最后4道令咒。2道用于延续性命，1道尝试让rider鲍德温一世抵御住邪神的低语与束缚，使用对军宝具攻击地上延伸的触手。想法很不错，可惜那道令咒并没奏效，同样受到触手束缚的鲍德温一世有了令咒的强制命令，挪动数步后依旧被束缚得难以动弹。

        向圣杯许愿，至少需要5骑从者败亡，所能实现的愿望也只是一种小范围的奇迹，点石成金，化水为酒，这种奇迹究竟能给到怎样的转机，理查德难以确定。berserker、assass、ncer、caster，到目前为止理查德召唤的4名从者先后败亡，他未曾想过向已经承认自己的圣杯许愿，想要节省全部的魔力用在制造一个更完美的特异点上。

        无论他现在愿不愿意赌一把，都不行，圣杯还差1骑从者才能许愿。

        【不行。】

        因母亲呼喊而稍振作的意识也开始游散，理查德再补上了一道令咒，填补自己因重伤而飞速流失的魔力，这其中也有触手吸取的因素，但都不重要了。他跟身后一直注视的后辈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依靠令咒续命的模样或许会被那个后辈取笑，先前不可一世的狮心王也不过是如此程度的弱者。

        “以令咒之名，rider埃莉诺启动‘存储’的命令。”

        铃木友纪不受控制地使用了令咒，就像之前埃莉诺刻意演示的那样。在他惊讶的刹那，他与半空中的埃莉诺同时被特殊的力量影响，仅在刹那间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庇护，对铃木友纪是瞬间的压力舒缓，而埃莉诺则趁此从触手的束缚中挣脱。

        埃莉诺对自己用的第一道令咒刻意选择“延迟”起效，自己与御主中任何一方遭到生命威胁的同步保护，持有王后之冠的她将令咒仿造唐·吉坷德自我保存能力使用，原本她是防止萨拉丁偷袭落单的铃木友纪所准备，如此一来即便铃木友纪无法发出警告，也能同步知晓危机。

        她没想到能用在这种时候，换取片刻挣脱敌人的机会，如果让她现在启动王后之冠，模拟别人的低等级能力，没时间也没机会做到。但也仅有片刻的喘息，被弹开的触手们马上就要重新缠上埃莉诺。

        “以最后的令咒之名，rider埃莉诺，全力理解天空中邪物究竟为何物。”

        埃莉诺在操控铃木友纪使用第三道令咒的同时，已经通过王后之冠，模仿铃木友纪的“解析”能力，睁大双眼直视天空中巨大的球体及环绕周围的无数泡泡。触手重新将她牢牢缠住，阻止她使用其他的能力。

        但这样足够了，正是因为明白借用令咒命令自己自尽都会被触手阻止，埃莉诺想好了如何杀死自己。她不断获得庞大的知识，并且迅速超出她所能承受的上限，铃木友纪的“解析”魔术十分奏效，她的理性飞速流失，只感到自己全身变得轻飘飘，即将溶解在庞大的知识流中。

        魔力分解的金色碎粒从埃莉诺身上快速飘散，从者的灵基被她用如此方式使用，也存在不了多长时间。

        自召唤以来的三道令咒全部消失，铃木友纪明白自己的从者想要做什么，但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得到的片刻喘息时间又有何用？他终于有了祈祷的机会，无目标地祈祷奇迹降临。他以人类的血肉之躯，能做的仅有如此。

        唯独理查德见到了金色的光粒，暗色的世界的同圣杯一样醒目，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要主动成为第五位败退的从者，在自杀都做不到的时候，用巧妙的方式寻得片刻机会，直视邪神的分身，理解邪神的存在，尝试让自身灵基崩溃。

        【不行！】

        理查德极力抗拒着缠住四肢，贯穿身体的触手，试图用尽最后的力气使用宝具攻击天空中的怪物。他做不到，靠意志就可以弥补的战场很多，可他现在所处的是邪神与人类对抗的战场，意志、毅力之类事物远远不足以弥补差距。

        “不，停下！不可以！唯独……”

        理查德奋力与触手簇做着对抗，他极力嘶吼的抗拒声显得无力，他这一次真的屈服了。即便天空中正在分解的母亲是一位从者，还有着重新召唤的可能，现实中也存在了步向年迈的真身。但如果实现理想是需要伤害自己的母亲，牺牲自己的母亲，无力地目睹母亲消失换取一次赌运的机会。

        他无法承认那样的自己算得上救世主。哪怕牺牲世上成千上万的人，为了实现宏伟的地上神国理想，他都能做到。唯独他的母亲不行，他的理想是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他要替自己的母亲实现那个不可能的理想，代替日渐年迈，承担抚养职责放弃了理想的母亲，证明母亲昔日带着笑容提及理想并非无端幻想。

        因此，唯独这种牺牲不可以。他不允许！狮心王不允许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仅仅右手强行挪动到了胸前，疼痛早已感觉不到，理查德以“狮心”赋予的勇气爆发出凶兽般的怒吼，强迫天空中的所有邪神分身将注意力停驻在他身上。

        而他也留意到了身后连自己令咒都不能掌控的后辈，祈祷奇迹的可笑模样。铃木友纪祈祷或许没什么用处，但理查德不同，他有着明确可以祈祷的对象，只要他能支付与之相匹配的代价。

        剩下的3道令咒加在一起都做不到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还剩下的底牌。不需要依靠牺牲第5名从者凑齐的小奇迹赌运气，相信信仰的力量，相信主的力量。区区邪神会受到绝对正义的审判。

        “请宽恕吾等停滞于此的罪行。吹响末日号角的炽天使，恳请您展露您的神威吧！”献上两道令咒，理查德对着天空中的渺小的物件发动了宝具。

        剑光从埃莉诺上方抵达更高位置，不只是那件渺小的物件，对视中的巨大球体也受到理查德近乎最后力量的宝具轰击。

        埃莉诺清楚看到了金色的胜利剑光中，至关重要的圣杯顷刻瓦解，她不敢相信所发生的的一切。可当她也在儿子的怒吼声中转过注意力，她确信见到了，此世间最英勇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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