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都护来了（下）

　　马扩刚回到了扬州，就发现了刘錡给他的回信已经到了，在信中刘錡百般叮嘱马扩，一定要寻访到师师的下落，马扩赶紧给刘錡写了一封详细的回信，附上师师的那封，一并托公人给刘錡以日行三百里送去了。

　　还在去年夏天时，远在西陲的刘錡也风闻到了师师的噩耗，伤心欲绝之际，他只有更加勤于兵事，欲为国家练就一支精兵，为师师报仇雪恨。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凿消息之前，刘錡心底确实还抱着一线希望。

　　这天晚上，深思熟虑过后，刘錡忍不住对郭氏和盘托出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夫人了，其实我和师师彼此有情，只恨老天不成全我们！我原本担忧她的身子，不想让她到这苦寒之地来冒死，所以想跟她有个了断；又一直担心你介怀，所以没敢告诉你！如今师师已不幸先我们而去，我想来日为她在刘氏宗墓立一处衣冠冢，你觉得怎么样？”

　　郭氏怅然道：“三哥的心思，师师的心思，我其实早猜出七八分了，当日她初登门时，其实我已经百般暗示于她，我是绝不会介意她和你好的，师师是个当世再难有的好姑娘，我想护着她还来不及，也真心希望她能到咱家来，做我的膀臂！只是没想到遭逢此等巨变，师师撒手人寰，只恨当日我没有跟她挑明，不然她去年也许会离京的！”

　　郭氏说罢伤心地痛哭起来，刘錡没想到夫人这般大度，于是紧紧搂住她道：“夫人先别难过，眼前消息还不真切，我想有宗望兄护着，师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咱们还是等等看吧！”

　　到了次年七月间，刘錡便接到了马扩自汴京的来书，他惊喜之余，赶快给马扩写了回书，要马扩一定找到师师并尽量护她周全。

　　就在这时，西夏与金国相勾结，试图趁火打劫夺取陇右，便发兵十万攻陷了镇武和大通城。陕西经略使张深调遣刘錡等部前往御敌，刘錡立即率精兵与各路蕃汉弓箭手两万多人至临宗寨。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忽然天降大雪，刘錡料定夏军必然以为宋军一路远来要稍息数日，何况又是雪天寒夜，路上难行，便会放松警惕；夏军不晓得经过这两三年的大练兵，刘錡所部的素养早已提高不少，完全可以负荷超长路程的行军。

　　于是刘錡便仿照唐朝大将李愬雪夜下蔡州的战例，命将士口中衔枚急进，经过一夜的雪地行军，他们最终于拂晓时分抵达陈乳略河上游，占据了有利位置，与大通城对峙起来。夏军惊惧不已，稍事休息后刘錡便派出一麾下将领率一路人马踏冰越河，直捣夏人存储辎重的营寨。夏军分兵前往救援，刘錡乘势率部渡河邀击，夏军大败，连主将没细征牟也被临阵斩杀，镇武和大通城被随即收复。

　　刘錡一战扬名，自此之后，夏人的小孩再有哭闹的，大人便会吓唬他们说：“刘都护来了！”

　　才打了一场大胜仗，马扩与师师的书信便送到了刘錡手上，终于有了师师的下落，刘錡当即喜极而泣！他忙不迭地展读起师师的手书：

　　“信叔吾兄：

　　钧鉴。自汴京一别后，天地翻覆，其间亲历种种，真不堪回首！今兄在西北，妹在东南，风壤一殊，山河万里，存殁寂寥，吉凶阻绝，再视前尘，真恍若隔世！前者妹虽遭小创，早经疗愈，兄不须挂怀，妹自汴京南下，一路经历，子充当向兄具表！妹今人在润州，诸事尚顺心，唯念兄在关陕为国之藩屏，更当忠于职守，则妹在江东愈觉有恃而无恐。妹自此后一意焚修，长斋事佛，祈愿吾兄痛歼敌虏，以雪靖康之奇耻。切盼。



　　师师敬上。”

　　可以看得出来，师师的措辞有些冷淡，说到底还是要归咎于自己当初告别汴京时的，肯定让师师非常失望。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只要把握将来，一切都可以弥补。

　　刘錡当即修书一封给马扩，又专门写了一封给师师的（信首题称是“师卿吾爱”），托马扩代为转交。刘錡在信中先将前番大捷的喜讯告知，继而倾诉了自己的相思之苦：“宣和七年仲春一别，至今思来恍如梦寐，此后魂飞汴京，自为寻常之状，闻卿当日噩耗，真如摧心剖肝……一人知己，死无所恨，他日聚首，只愿与卿携手雨中览牡丹、雪中寻春梅……”

　　不过，刘錡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师师前来陕西找他，毕竟路途过于遥远，而且宋金大战正急，路上也未见得太平，不如且让师师好好在镇江待着，将来总有相见之日，说不定他哪天就有机会往扬州行在陛见，或者转往江淮一带任职。

　　这样想着，刘錡除了将郭氏的通达心意转告外，只好寄望师师勤加珍重：“时日艰难，然中兴在望，此生必有聚首之日，望卿努力餐饭，以待月圆花好！錡必专意兵事，为国雪耻，为卿报怨！此间尚好，诸事勿念！”

　　由于上次有些仓促，刘錡忘记把云儿的事情告诉马扩，这一次便乘机告诉了师师：“云妹今已诞下一子，名曰‘成英’，母子皆康健，今又再孕，明春有望再为刘家添一虎子，錡自当悉心照应，不必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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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扬州弃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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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炎三年二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淮南高邮湖以西天长军一带，寒风之中已可见农桑初兴。

　　初三这天，一群农民正在桑田间劳作，突见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风驰电掣地向南而去。乡下人大多没有见识，他们只见这些人头戴毡制笠帽，身披金色铁甲，黄灿灿的一片在日光下有些晃眼，如此得剽悍和迅捷，真是好不威武！

　　这些骑兵就这般不动声色地在众人眼前过去了，直到几天后他们才晓得这些人居然是一些女真骑兵，是向南边的扬州去的。以金兵之神速，别说普通的庄稼人了，连赵构君臣也是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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