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闲来山门数苔痕（二）

回到库车县，众人找了一家饭馆简单吃了个饭，一边吃饭，一边还对克孜尔千佛洞的由来，历史，变迁议论不休。小雷说，阿克苏地区还有许多地方值得游玩，比如托木尔峰，温宿神木园，天山大峡谷等，等夏天到了邀请宋毅、段少华再来，到时候一起领略阿克苏地区美丽的湖光山色。

        第二天是周一，段少华与宋毅、高工三人又来到化工厂打探消息，办公室主任见到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对他们说，如何支付明仁建材公司货款的事已经提交到厂长办公会讨论了，结论是建设施工单位如果对欠款金额无异议，那么化工厂财务就从建设单位账上代扣后支付给明仁建材公司。

        宋毅一想，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有先回乌鲁木齐等通知，合适的时候再来。

        向高工与办公室主任道过谢后，小雷送他们来到阿克苏客运站，坐上了去乌鲁木齐的夜班大巴。大巴临开车前，小雷对他们说，乌鲁木齐到阿克苏的铁路正在修建，也许下次来就能坐火车了。宋毅说道，这次到化工厂结账多亏了你，如果到乌鲁木齐出差，一定要和我联系啊！

        中途大巴车停车方便期间，宋毅见段少华刚解开皮带，突然朝他伸出了手，段少华一愣，明白“托包克”游戏开始了，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羊髀矢，宋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上车后，宋毅拿出了墨镜对段少华说，你从那个卖墨镜的人身上感悟到啥没有？

        段少华说，南方人做生意，一是能吃苦，二是这东西款式比较新。宋毅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把握住了市场的需要。宋毅继续说道，就拿墨镜来说，新疆日照强烈，一般人出行都需要一副墨镜遮光，尤其是跑长途的司机，墨镜基本是刚需，如果开车被太阳照的眼花缭乱时，恰好路边有个卖墨镜的，这时候你的选择是什么？

        段少华听了宋毅的一番话，频频点头。宋毅接着说，目前新疆最紧缺的东西我看只有两个，一是高端人才，二是信息科技。你想，造成咱们东奔西颠四处讨债的根本原因是啥？不就是因为缺少这两样东西吗？如果有了现代化的企业管理制度，再有能力超群的经理贯彻制度，就不会出现管理漏洞；同时如果大规模运用电脑，就不会出现人工操作的弊端，这两样我们公司都缺乏啊。

        提到电脑，段少华想到公司那台当做宝贝的机器，不由来了兴趣，问道，那不就是一台能打字的机器吗，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呢？宋毅说，在德隆公司工作期间，他专门学习了电脑的基本知识，感到很神奇，特别是dos命令，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去年，银河计算机2型在国家气象局投入正式运行，用于天气中期预报，这表明电脑可以模拟气象信息，如云层、风向等变化，将来在其他方面的运用不可限量。

        段少华说，现在流行一句话，二十一世纪三张通行证，驾照，外语，和计算机，这么说每个人将来都要掌握这三种技能。

        宋毅说，对啊，如果不会这三种技能，将来就是现代文盲。

        段少华心里暗想，幸好自己现在在苦学俄语，在沙漠里也学会了开车，那么自己算半个文盲吧，想到一个熟读万卷书的大学生将来在别人眼里是个这种角色，他又觉得这句话不可思议，有点危言耸听。

        两个人到了乌鲁木齐，宋广仁马上召开了清欠工作小结会议。宋毅将到库尔勒、库车两地清欠情况做了汇报，在汇报中他着重剖析了清欠形成的原因，当前清欠工作的难点，以及结合清欠工作如何改变公司管理模式的建议与思路，条理分明，数据准确。

        与会的高管及元老听完汇报，不免对宋毅刮目相看，特别是他提出的稳定一线业务员队伍，对业务员绩效考核办法要做出大的修改等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宋毅把在库尔勒、库车清欠工作的功劳都算到了段少华头上，对自己的努力只字没提，建议对他给予奖励，以此鼓舞清欠各小组的士气，大家都表示同意，最后决定给段少华发放3000元奖金。

        这一切段少华并不知情，当清欠会议气氛热烈，领导决定对他奖励时，他正在杨家的地下室里，和杨杰请来的两个新疆钱币收藏界的专家在研究从库车带来的新疆红钱。

        在中国的钱币收藏界中，新疆红钱享有极高声誉。因为铸数少，铸造又远在边陲，所以流入内地者不多。又因它铜质纯净，铸币局往往将回收的红钱又重新回炉铸造，使红钱存世更少。新疆红钱版式极其复杂，而且是中国钱币史中唯一铸有三种文字的钱币。正因为如此，造就了新疆红钱身价很高，成了古钱收藏家眼中的珍品。

        两个专家来到地下室，对杨家收藏的古旧书赞不绝口，开玩笑说古书和古钱是绝配，这种年代的氛围是鉴定古钱的最佳场所。当段少华拿出了那33枚红钱，两位专家两眼放光，顾不上寒暄了，拿出放大镜一枚枚仔细鉴定。

        这些红钱的种类有咸丰重宝，正八、歪八，还有“人字八”版式的，光通宝背八年十的，等等。两位专家用放大镜看完一枚后，用戴着白布手套的手指仔细盘摸一遍，再拿到鼻尖使劲嗅嗅，像贪嘴的孩童得到了向往已久的糖果。

        还有几枚外圆内方的铜钱，让两位专家更是瞪大了双眼，这不就是“热西丁汗钱”吗？

        同治三年（1864年），新疆库车地区爆发农民起义，当地大阿訇热西丁取得领导权，建立了当时新疆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封建割据政权之一，即热西丁汗政权。政权建立后即开始铸币，钱币铸造和使用时间较短。热西丁先后在库车、阿克苏两地，分别利用原有钱局的设备铸造了以他姓氏命名的钱文使用的是早已不通用的老维文——察合台文。此钱为方孔圆钱，属典型的中华钱币范畴，热西丁汗钱就这样产生了。

        热西丁汗钱，是西域新疆红钱中的名品，热西丁在库车的铸钱量大且品种多，正面汉译顺读为“赛伊德·哈孜·热西丁汗”，背面汉译顺读为“京城库车铸造”。按铸造地点该钱可分为库车版和阿克苏版两种；热西丁在阿克苏铸钱时间很短，所以铸钱不多，较为少见，品种也很单调，只可分为四种版式，面文译为：赛伊德哈孜热西丁汗；背文可译为：铸于庄严的城市阿克苏。

        看完这些红钱，两位专家长出一口气，对段少华说，如果他想转让，这些钱币他们都要了。

        可以肯定，这些不是假货，这下让段少华放心了。他试探地问两位专家，如果全部出让，可以卖多少钱。两位专家说，他们和杨杰都是多年的朋友，就说实话，按目前的行情，每枚卖100元没有问题。这让段少华非常高兴，这么算回报都有六倍了，但是想到与宋毅的约定，他冷静了下来，对两位专家说，自己再考虑一下，两位专家看来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纠缠，说考虑好了随时联系，就准备离开。

        段少华忽然想起一事，把口袋里的两枚羊髀矢拿出来，请专家看一下羊髀矢上刻的是什么字。两位专家一看，段少华穿孔挂上皮绳的那枚文字已经无法辨认，还有一枚上是维语人名，“伊明”。段少华一听乐了，以后这枚羊髀矢可以送给伊明买买提啊。专家说，这两枚羊髀矢也很珍贵，看样子很有年头了，属于民俗杂项，这种东西也是可遇而不可的，要好好保存。

        送走专家，段少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地下室里，看着满满一大屋子古书旧书，心里有一种踏实而又亲切的感觉。他从书架上拿下那本曾陪自己走过千山万水的《新疆游记》，随手翻开，又把阿克苏库车的历史重温了一遍。

        杨杰开完会回来，把公司决定给他奖励的事说了一遍，段少华听了后感觉很意外，因为春节前已经对他奖励过了，况且自己真的只不过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分内之事罢了。

        杨杰说，奖励一则是由于宋毅的建议，另外公司也想树立一个典型，鼓励其他人像段少华这样的年轻人积极为公司工作。他随口问了一下两个专家对那些红钱的鉴定情况，当听说都是真品时，笑着说这下真让你捡漏了，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你努力工作的额外的奖赏吧。

        杨杰又说了公司另外的一个决定，准备开拓一个新的贸易领域，废钢进口贸易。

        由于前几年独联体各国联盟解体，原来经济链条中断，许多大型工厂纷纷停产、倒闭。其中哈萨克斯坦私有化的进程不断加快，许多原国有大型厂矿均被外国公司收购，如卡拉干达钢铁厂、库斯坦奈铁矿厂、哈萨克民航总公司分别被印度、英国、德国公司收购或控股经营。这些外国公司接手经营后，对工厂加快了更新改造的步伐，原来苏联时代建立的工厂因设备已十分老化而纷纷被淘汰。全国掀起了扒厂房、拆设备的热潮，有些整机被切割，从而产生了许多工业废钢。

        原来农庄、农场的农工因受经济浪潮的冲击，生产体制发生变化，有的经商、有的从牧，农庄出现解体，农业设备废弃现象十分严重。同时原苏联大批的常规武器（如坦克、装甲车、火炮等）的淘汰也产生了大量的废钢，目前废钢已成为哈萨克斯坦一种重要的经济资源，很多人都盯着这块蛋糕，宋广仁也准备涉足这个领域。

        见段少华不明所以，盯着他在愣神，还没反应过来远在哈萨克斯坦的废钢和自己的关系，杨杰解释道，公司准备派他到阿拉木图关于废钢贸易的项目去探探路，计划带段少华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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