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战前（二）

“将证据交予出来，允你出城。”既没有别的请求，符锦枝直接说道。

        蜀香一听这干净利落的话，傻了。

        “将军夫人，奴婢不想出城。”

        符锦枝淡淡道：“你以为自己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将军夫人，蜀香不敢讨价还价，只奴婢从小就生活在肃安城中，您让奴婢只身出城，奴婢也没有去处，况且奴婢害怕，求将军夫人，您莫要让奴婢出城了。”蜀香摄于上首人威势，心中害怕，但从没出过肃安城的她，还是硬着头皮求道。

        符锦枝：“蜀香，东西就藏在你身上是吗？”

        “没……没有，奴婢将东西藏在了外面。”蜀香神情紧绷，快速的回道。

        符锦枝闻言轻笑，“蜀香，你知道吗？你的目光总是看向胸口的位置。”

        “啊？”蜀香惊呼一声，心中狂跳不已。

        蜀香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符锦枝无趣的勾起唇，拿起了茶盏。

        巧儿这时上前，“蜀香姑娘，您是自己交出来，还是奴婢让仆妇帮您？”

        “……我……自己拿。”蜀香浑身瘫软，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

        李虎叛徒的文书拿到手，符锦枝轻扫一眼，淡淡开口，“蜀香，人人都想出城，你为什么要留在城中送死？”

        “送死？”蜀香突然牙齿打颤，“奴……奴婢相信将军。”

        嘴上说着，实际上蜀香已经动摇了。

        原谅她一个女子没有那么多脑容量。

        之前蜀香只是想，金府是大将军府，在府里当差威风。

        可送死这话都从将军夫人口中说出，蜀香终于认真想外面的传言了。

        大将军一介莽夫，怕是真的守不住肃安城。

        但出城？

        她一个无粮无财的独身女子出城，蜀香试想一下，就害怕的很。

        符锦枝敲击了两下桌面，突然开口道：“给蜀香五百两银钱，出城与否，随她。”

        “谢将军夫人，谢将军夫人。”蜀香本来感觉进退两难，万没想到，将军夫人会给自己五百两银钱，她顿时又变的激动了。

        她原先月银一两，五百两，她就是挣一辈子都挣不到。

        有了这五百两银钱，她做什么还给人当奴婢？

        控制不住的摸上胸口。

        那里藏着她偷出来的身契。

        蜀香深吸一口气，掏出身契恭敬道：“请将军夫人助我，将身契消了。”

        “巧儿，让金安去办。”符锦枝随口应下。

        这回，蜀香是真的感动了。

        她叩首，“奴婢谢将军夫人大恩。”

        微顿一下，蜀香又道：“将军夫人，奴婢还有一件大事要报。”

        轻吸一口气，蜀香开口：“老爷和夫人曾有一子，不过刚生出来，就被老爷秘密送走了。”

        “李夫人不知晓？”符锦枝听出了其中的未尽的话。

        蜀香点头，“老爷拿一死婴骗夫人，言道少爷生下来就死了。”

        符锦枝午睡醒来，已快到晚饭时间。

        巧儿一边服侍自家夫人洗漱，一边汇报道：“少夫人，府外传来消息，卫将军的儿女和蜀香，都已经出城了。”

        说到卫将军的儿女，巧儿言语愤愤，“那卫夫人自己就有办法，却想着算计您，真是可恶……”

        “卫将军所有儿女都出城了？”符锦枝打断巧儿的话，问道。

        巧儿闻言，露出鄙夷的神色，“哪能呀！少夫人，那卫夫人只把自己亲生的儿女，送出了城。奴婢看，这卫夫人，她就不是一个好人。”

        “好人不好人，可不是用这件事来评断。”符锦枝笑着道：“本就不是自己肚皮生出来的，怎么可能一样对待？”

        巧儿：“可出生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出生的确不可选择，但日后如何，却可以做主。”符锦枝勾唇，“慢慢看吧，最后不定如何，人这一生的命运，妙不可言。”

        巧儿：“少夫人，奴婢愚笨，不懂什么命运，也不懂什么妙不妙的，奴婢只知道，卫夫人不信您，就是最大的错误。”

        符锦枝闻言笑，“你这丫鬟说的不错。不过，这卫夫人可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大礼？”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少夫人，是什么大礼啊？”

        符锦枝笑而不答，转而道：“派人去军营送信，就言道，今晚我有事相商，让夫君请卫将军过府用晚饭。”

        转天早上，卫府的大门刚开，拜帖就如雪花般而至。

        “夫人，都是予少爷小姐相聚的帖子。”素月净白的小脸，满是愁苦，她想不通怎么会如此。

        卫夫人随手翻开几张拜帖，见有些人家，平日并无太多来往。

        深深盯着那些拜帖，卫夫人断言道：“这是来试探的。”

        “试探？”素月心中一跳，“夫人，您是说少爷小姐他们……”

        “他们的出城的事情，定被暴露了。”卫夫人接口，眉峰拧起。

        心中的猜测被自家夫人说出来，素月惊慌担忧，“夫人，少爷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卫夫人没回答，但心中也由此担心。

        素月：“夫人，不然告诉将军，让将军派人出城，去保护少爷和小姐吧？”

        “不急，你现在让人出去打听，看外面有人知道吗？”卫夫人快速的吩咐道。

        事关少爷小姐，素月不敢耽误，应下就去安排。

        不过一盏茶多一点时间，就有了消息。

        “夫人，少爷小姐出城的消息，外面都传疯了。”素月小脸涨红，“因咱们府中少爷小姐出城的消息，百姓都言道，肃安城定是守不住了，现在有点钱的人家，就想出城。城门处，据传有家人连夜在排队。”

        卫夫人闻言顿时坐不住了，她怒道：“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这是要让我儿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儿女虽不是卫将军，但因他们父亲的身份，注定就引人瞩目。

        如今蛮子未到，他们却先逃了，且不仅他们逃了，还因此让肃安城的百姓都逃。

        这……这件事，她的儿女如何担得起。

        “夫人，会不会是大将军夫人所为？”素月猜测道。

        卫夫人摇头，“不可能，金猛还要用老爷。先不说是何人所为，素月，你快去，将给少爷小姐寻的替身找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给少爷小姐正名。”

        “给谁正名？”卫将军推门进来，大声问道。

        卫夫人一惊，佯作笑意道：“将军，您听错了，没有给谁正名，是我在问素月以前的真名。”

        “嗯。”卫将军应一声，坐到上首道：“我今日难得上午有闲，让孩子们都过来用早饭。”

        卫夫人干笑，“老爷，您昨日喝了酒，今早应多休息，还是莫要孩子们来吵您。”

        “无事。”卫将军好不在意道：“不过一点酒，我现在精神的很。”

        卫夫人瞥眼素月，素月当即上前，“禀将军，夫人知您军营事多，为了不让您分心，所以没告诉您，少爷小姐……他们脸上起了红疹，大夫吩咐不许见风。”

        “所有人都起了红疹？”卫将军眼风扫过去。

        素月浑身一凉，但还是应道：“是，大夫说红疹传染。”

        “好你个狗奴才，居然连我都骗！”卫将军起身，一脚踹过去。

        素月一声痛呼，被踹倒在地上。

        她捂着腹部，“将军，奴……奴婢不敢骗您。”

        卫将军不再看那满嘴谎话的奴才，他转身对一旁的卫夫人骂道：“你个毒妇，为了你生的儿女，居然给我所有的孩子都下药……”

        “将军，我没有……”

        卫夫人辩驳的话刚出来，就被卫将军再次打断，他怒喝：“卫氏，你以为我刚才真的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这话就好像是晴天霹雳般，轰然炸响在卫夫人头顶。

        她索性大声道：“是，我将信儿，芷儿送出了城，可我是为了他们好。”

        “我是他们的父亲，我会害他们？”卫将军怒问。

        卫夫人：“你不是害他们，你是不在乎他们的生命。”

        话说到这，卫夫人也不再顾忌，“将军，我可以陪您一起，与西北共存亡，但我的儿女不可以。他们还那么小，他们的生命，不应该终结在这。”

        “小？我像信儿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上阵杀敌了。”卫将军盯着嫡妻，“枉我一直以为你深明大义，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没想到在生死大义面前，你会变得如此可怕！”

        “可怕？”卫夫人大受打击，“你居然说我可怕？我只是想让儿女活下去，我有何错？”

        “你错在自以为是！”卫将军说完，大步转身离开。

        卫夫人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摸到卫将军的衣角。

        前脚卫将军出了房间，后脚就有府中护卫过来，将房间围住。

        后院的管家进房间，眼皮都不敢抬。

        “夫人，将军有令，让您在房中静养。”

        卫夫人跌落在椅子上，“他想囚禁我？”

        管家听的不忍，但她还是依着男主子的吩咐，继续言道：“夫人，将军让老奴告诉您，他早就安排好了，若西北真的守不住，会在最后派人保护您和少爷小姐们离开。”

        “他怎么不早说！”卫夫人霎那间怨恨道：“他若是早说，我怎么会心神不宁，将信儿芷儿暗下送走？”

        管家闻言皱了皱眉，“夫人，将军虽看着严厉，但他是真心疼爱少爷小姐。”

        金府。

        金猛与卫将军一样，都还没有去军营。

        他在前院听了金安的汇报，大步走回后院。

        本以为自家夫人，应还躺在床上。

        但没想到，金猛一进房间，巧儿就迎了上来。

        她道：“将军，少夫人刚才醒来说，让您回来，就进里屋见她。”

        “夫人她今日怎么又早起？”金猛髯须抖动，问道。

        巧儿：“……将军，少夫人还没起呢！”

        金猛闻言，表情顿了下。

        然后，他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不等话落，金猛大步绕过屏风，进了睡房。

        紧接着，金猛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困意的美眸。

        “夫君，你终于锻炼回来了？”符锦枝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招手。

        金猛几步上前，握住了自家夫人的带着热气的葇荑。

        符锦枝垂眸，“夫君，你是想用身上的寒气，让我精神起来吗？”

        “夫人，我绝无此意。”金猛被这提醒，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寒气。

        他不舍的松开手。

        顿时，符锦枝柔嫩的小手得到了解放。

        然而，符锦枝反手握住男人要离开的大掌，笑吟吟道：“算了，我今日让夫君占占便宜。”

        金猛目光不由落到那红色锦被上。

        “夫君，你耳根又红了。”符锦枝笑着打趣。

        金猛移开视线，清咳一声道：“夫人，莫要在白日逗我。”

        “夫君，你胆子变大了哟！”符锦枝白玉般的指尖，轻移。

        她眸光滟涟，娇唇轻吐，“夫君的深意，我记下了。”

        金猛真的不敢再深意下去了。

        他转开话题，“夫人，刚才金安予我言道，因卫将军府上嫡子女出城的消息，现在城中稍有家资的人家，都在排队出城。今早，城中商铺，已经少有开门的了。”

        “夫君，你觉得不舒服吗？”符锦枝把玩着男人的手问道。

        金猛：“没有不舒服，只是习惯了热闹的肃安城。”

        “那就还是不舒服。”符锦枝说着还点了点头。

        金猛怕自家夫人误会自己的意思，忙道：“夫人，我真的没有不舒服，我知道你让有能力的百姓离开，是给他们一条活路。”

        “咦？”符锦枝诧异的看向男人，“原来夫君心中是这样想的吗？”

        金猛点头，敬佩道：“收活不下去的难民进城，让有能力的百姓离开，夫人的善举，总有一天，会被世人皆知。”

        符锦枝：“可我还让贱籍者留下了？”

        金猛被问的一愣，关于这点他没想过。

        说到底，金猛是世家公子，对奴仆的关注，可能还没有符锦枝多。

        不过，金猛想着心善的自家夫人。

        他坚定道：“我相信夫人是为他们好。”

        符锦枝瞅着丝毫不作伪的自家夫君。

        轻轻勾唇，“夫君如此说，我是不是应该更加努力。”

        “嗯？”金猛懵，心善还要努力？

        不等金猛多想，符锦枝开口道：“夫君，派出军中军士，将肃安城附近的村民，收入肃安城中。自愿为主，万不可勉强。”

        因肃安城有强大的军队坐镇，是以周边的村落格外多。

        也由此因果循环，周边村落也是蛮子每年必骚扰之地。

        关于周围村落如何防卫问题，金猛一直都在头疼。

        以往有他父亲金老将军坐镇肃安城，金猛每每带兵出击。

        但今年，他身为暂代大将军，却是不能出城。

        是以，听到自家夫人的话，金猛先是震惊，之后就是激动。

        “夫人，周边村落上百，村民数万，如何能都收入城中？”

        虽说肃安城中走了不少富户，但最多的还是挣扎求生的普通百姓。

        符锦枝：“夫君，我们这个宅子，如果收容百姓，能住下多少？”

        话入耳，金猛脑中轰然一炸，“可行，哈哈，可行！”

        符锦枝嫌男人笑声震耳，嫌弃的松开了手。

        金猛顾不上注意这点，他手被解放，兴奋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所有的宅子，店铺加起来，挤一挤足够了，足够了。”

        大户人家，宅子大，房间多，但往往一户才住下一家人，以及他们的下人。

        而百姓不讲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就他们这个房间，若是睡在地上，二十几个人定然能住下。

        至于冷不冷，在命面前，已然不重要了。

        这次蛮子来势汹汹，不能等闲视之。

        “夫人，可将周围百姓进城的男丁抽调成兵，届时兵力增加，也多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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