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师父，我错了！

“薛庭竹，你错了……”秦思芄咳嗽几声，费力地说道，“我们……才是一路人……都是这么不择手段……”

        抬起自己的手，薛庭竹看了看，神情怅然：“是啊，坠入深渊，一丝一缕阳光都会为之痴狂，所以才会把想要的紧紧抓在手中，一刻也不愿放开……”

        忽一笑，他又说道，“我和你还是不同的，你太过痴心妄想，而我从未想得到。我，已经不需要阳光。”

        手指虚虚一抓，将秦思芄还握在掌心的玉佩夺了过来。拿在眼前看了看，确认无误，薛庭竹这才冲楚卿芫温和地说道：“清濯真人，和自己的徒弟道个别吧，这一别，可就是永别了，今生今世是再也见不到了。”

        落下一个结界，将两人罩在其中，薛庭竹转身离开。

        随着结界落下，楚卿芫的手脚瞬间能动。

        伸手擦掉秦思芄嘴角流出的血，楚卿芫慢慢将她扶起来，手刚扣上她的灵脉，秦思芄就明白了，她抽不回自己的手，只得将手腕一翻，语气凄凉：“师父，不必了。”

        “这世上除了我，无人能杀得了你，”楚卿芫顿了顿，“我还有三成的灵力，全都输给你。”

        秦思芄听着，呆住了，好一会，她轻声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师父，是因为愧疚吗？知道我快要死了，才想弥补一些。这样一来，待他日秦芄回来，你就可以和她安安心心地相亲相爱地过日子……”

        楚卿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那上面是秦思芄的血。

        静默一会，他轻声说道：“那年，我遇到一个小小的姑娘。她很瘦小，身上还有伤，像只受惊的兔子扑过来，死死扯住我的袍服不肯撒手。她的眼睛很好看，里面盛满了哀求和希翼，我当时就想着这个小姑娘要是笑起来，应该很好看，要是眼里再多一些温暖就更好了。”

        秦思芄安静地听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喊我师父，跟我回了晓风残月居，她很聪明，我教会她写字，她学得很快，教她一些入门的心法，她也都能很快学得似模似样。”楚卿芫继续说着，“可她也很不乖，背着我做了很多错事。我数次旁敲侧击，她都听不进去，掌门说她不适合做我的徒弟，不赞同举行拜师礼，我也顾虑重重，以致于这些年我和她之间的师徒名分没有明确确定下来。我这个师父也有很多地方做的很不好。这个姑娘脾气很倔，倔得让人气极恨极，她的性子若是能改一些，就不会总是碰得头破血流……”

        秦思芄听得泪如雨下。

        “秦思芄，你拜入我门下，虽未举行拜师礼，但你是叫了我师父的。六年的时间，我本以为那些静心洗髓的心法可以助你。”楚卿芫抬手抚上她的头发，眼角湿润，“珰露山初见你，你出手狠辣，我很不喜欢，可不得不承认，你极有天赋，若是我好好引导，你或许不会是现在的样子。思芄，是师父对不住你。”

        秦思芄哭出声来，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她却是没让楚卿芫扶住，一翻手，就抱住了楚卿芫，伏在他肩头抽泣道：“师父，我错了。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是我自己钻牛角尖，被他人利用。”

        她狠狠地抱着楚卿芫，把脸贴在他的肩头，“只要我照着你给我的安排一步一步来，绝对不会有事，是我太贪心。我想让师父早点看到我，一眼就能看到我。”

        楚卿芫拍了拍她的肩：“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始终没有举行拜师礼，你肯定以为我随时随地都可将你逐出去。你是叫了我师父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楚落风的徒弟……”

        “师父，六年前茭草池那件事，你没有追查下去，是怕查出真相，对不对？”抬手擦了擦泪，秦思芄慢慢坐直身子，她看着楚卿芫，“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当年心如死灰，确实想揪出凶手，可一想到那个人可能会是她，他还是只将人困在了晓风残月居。

        自己为何这样做，楚卿芫至今也不清楚。

        是因为自己已经察觉秦思芄和秦芄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感觉，还是因为这个和秦芄长得相似的小姑娘甜腻腻喊自己师父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扑过来抱着他喊救命的瘦小身影……

        “六年前，是我亲手杀了那个秦芄，我怨恨她夺走了我的师父，我搬起石头砸死了她。”秦思芄流着眼泪，苍白的脸满是泪水，“你看我多坏啊，我是教不好的坏孩子。师父，薛庭竹要拿走我的尸首，你就给他吧，算是我还秦芄的，她活着，我的师父才会高兴，我的罪孽也能少一点……”

        楚卿芫眼眶微红，声音微颤：“是师父……没教好你。”

        “师父，你能为我哭，我已经很高兴了……”终于撑不住了，秦思芄倒在楚卿芫的怀里，她闭上眼睛慢慢说着，“我好想回到那个茶馆啊……”

        那个茶馆有铺着崭新被褥的房间，有灯烛下给她擦拭还未干透的头发的那个他，还有给了让她又爱又恨的名和字的他……

        那个地方，那个夜晚，有她一辈子都在追求的温暖和安心。这些，于她而言，始终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自以为紧握在手，却不想渐行渐远。

        “师父，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一定会乖一些，听你的话，不走错路。”秦思芄的声音低了下去，“害你和秦芄分离这么多年，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师父，不要怨恨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师父……”

        话没说完，秦思芄倒不过气来，难受得浑身打摆。满头都是冷汗，她死死拽着楚卿芫的衣袖，好一会，才从齿间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师……父给我……个痛快吧……求你……”

        师门之中，从来都只有清理门户一说。

        颤抖的手指微微用力，彻底断了她的生机，抬手抚上秦思芄的头，楚卿芫眼眶红了，他低声问道：“师父的名讳，你可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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