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秦寐语后退一步，将两人过分亲昵的距离拉大，不甚自在地狠狠搓了搓叶君知方才触到的地方：“是啊是啊，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这个孤寡老人！”
　　“什么孤寡老人！我才不老！”叶君知手里空荡荡的，无奈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上次我和你一起去街上，人家不还说我们很有夫妻相吗？”
　　“鬼王大人真是脸大，你可是和萧风衾一辈的人物，你别想欺骗自己了，要是你和萧风衾一样娶个媳妇，估计孩子也和萧千夜差不多大了。”秦寐语丝毫不给面子，“说不定比我还大，你就是孤寡老人！”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说我只比你大十岁你怎么就不信呢。”叶君知辩解道，“和萧风衾同辈的人那么多，又不是都和他一样老，清……”
　　只是吐出一个字，两人之间顿时像覆上了一层冰雪，神情僵住，两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
　　直到一尾鱼也耐不住这样僵持的气氛，甩了甩尾巴，打在水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秦寐语率先回过神来，她有些无措：“我……我回去把衣服叠一叠，你快点去做饭啊，面也快没有了，明天你要是去山下记得再买一些回来……”
　　说完，落荒而逃。
　　叶君知站在原处，看着秦寐语脚步踉跄的背影，气闷地轻捶了一下身旁的树。
　　好好的，提清濯真人做什么！
　　＊＊＊
　　这间茅舍搭得很简单，一共就三间房，里面的桌椅板凳也都是就地取材自己做的，床榻上的被褥却是极好的锦缎面料，盖在身上的那一面也是最棉实舒服的棉布。
　　两人没有分房间睡，一间卧房里一张床摆在西面，一张床摆在北面，床头挨着床头。
　　月升半空，秦寐语没有睡着，她盖着被子发了一会呆，然后转头看向摆在南面窗下的桌子上那朵花。
　　那不是多好多名贵的花，在这深山之中到处可见，花香清淡，几乎闻不到，它被采摘来之后，就被养在那个小小的瓷瓶里。
　　那个小小的瓷瓶原先是装着药的，都是她吃的药。
　　去年在山洞里的一切，越是想忘越是记得清楚，秦寐语为此很是痛苦，叶君知表示她若是承受不住，他可以抹去她的记忆，秦寐语没有答应。
　　她现在浑浑噩噩地活着，再痛她也愿意受着，毕竟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痛苦。
　　她本来是应该死了的，叶君知将她冒险带回了珰露山，从那里回到了鬼王大人的老巢。
　　狡兔三窟，叶君知躲开了剑道中人的追捕，利用残阵救回了秦寐语的命，付出的代价就是她灵脉断绝，从此体弱多病，余生都不能再修习，如同凡夫俗子一般。
　　不，她现在连凡夫俗子都不如，一个半大的孩子都能将拼凑起来的她打得起不了身，所以，她只好躲在深山老林里做最懦弱的凡人。
　　花开的真好看……
　　秦寐语怔怔看着，神思却是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恍惚间，她似是闻到了冷梅香，这是晓风残月居的梅花香味。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身染冷梅香气。
　　“师父，梅花开了……”
　　她犹如呓语一般缓缓说着，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秦寐语登时睁大双眼，猛地坐起身来。
　　只一瞬，她心跳犹如擂鼓一般，额头上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心潮翻涌，似有火焰炙烤，喉间腥甜。
　　这一切来得太快，秦寐语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淹没。
　　好难受啊！
　　还不如死了，死了就不用受这样的罪！
　　“杀了我……杀了我吧……”
　　痛得无处可逃的绝望席卷而来，秦寐语喃喃念着，嘴唇被咬破，鲜血染红了牙齿，又从嘴角流出。
　　一只大手将她扶起来，然后捏开她的下巴，喂了一颗药进来。药入腹之后，痛苦瞬间加倍，秦寐语痛得恨不得立即死去，她连呻吟都无力发出，任由自己经受着刀山火海一般的酷刑。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秦寐语觉得自己又从鬼门关绕了一大圈。
　　浑身都被冷汗浸湿，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秦寐语虚弱得像是一具没有活人气息的尸体。
　　“……我还没死……”秦寐语虚弱至极地抬了抬眼皮。
　　“没死，说过让你一直陪着我的，我不会让你死。”叶君知将人抱在怀里，“衣服都汗湿了，洗一洗吧，不然会得风寒。”
　　“嗯。”秦寐语无力地应了一声。
　　叶君知将人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去，秦寐语窝在他的怀里：“叶君知，我记得我当时那一掌是断了你的灵脉的，为何你会安然无事？”
　　“怎么一直纠结此事，”叶君知边走边说，“现在知道自己当时多狠心，多绝情了吧。当时我要是死了，你现在也在阴曹地府陪着我呢。”
　　“是因为……同生共死那个禁术吗？”
　　“不，不完全是，”叶君知卖了个关子，“等你陪我到八十岁，我就告诉你。”
　　不止问过一次，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秦寐语不再问下去。
　　叶君知将人放进热水，很贴心地问道：“有力气自己脱吗？我可以效劳的。”
　　药终于发挥了作用，秦寐语手脚有了力气，她靠着浴桶坐直身子，随手掬起一捧水泼了过去：“滚吧！”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小芄儿，你还真是无情啊！”叶君知悻悻地回转身，将屏风展开，围住浴桶，“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这一年来，秦寐语数次踏进鬼门关，都是被叶君知用各种手段救了回来。
　　他不精通医术，邪门歪道的招数却会不少，秦寐语病犯的时候，他各种手段都用，人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终于是活了下来。
　　屏风处响了一下，随即叶君知的声音响起：“衣服给你放在这了啊，要是够不到，或者没力气穿，我随时效劳。”
　　秦寐语的唇角微弯。
　　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消失，叶君知又等了一会在屏风处敲了一下：“需要效劳吗？”
　　“滚进来吧，”秦寐语已经换好了衣服，虚弱地扶着浴桶站着，“有劳你抱我回去，叶鬼王大人。”
　　叶君知笑了笑：“病美人还真是我见犹怜啊。”
　　走过来，在秦寐语的鬓旁亲了一下，趁秦寐语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利索地把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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