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禾。

“看题啊！”游闻离盯着她，眼神像抛到海里的钩子。

        过了一会儿，季初禾放下笔，“做完了。”

        “我看看。”

        她伸手去拿草稿纸，游闻离也伸手过来拿。

        季初禾的右手碰到游闻离的左手，她连忙去看他的表情，他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他拿过草稿纸，皱着眉看了起来。

        “季初禾。”他说，“你字倒是写的不错。”

        “多谢。”“夸奖”两个字没说完，游闻离接着说，“你重新写，你这步骤乱，不简洁。”

        “那我这样写能得分吗？”她问。

        游闻离看着她点点头，她说，“那不就得了。”

        “做一件事，就做好。”游闻离把草稿纸丢到她前边，“解一道题，要解得漂亮”

        无语至极。

        做了几道题之后，就到点了，书桌上的小闹钟显示十一点整，季初禾看了眼对面的游闻离，问，“你能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

        “嗯。”游闻离在看她的数学课本，他将手机放在书桌中央，头也没抬。

        季初禾拿过他的手机，不自觉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吴雅芳的电话号码。

        她点开屏幕，要解锁，她立即把手机递给游闻离。

        游闻离抬眼，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他问，“你给谁打？”

        “我妈啊。”季初禾说完，看向他的手机屏幕，屏保是一个女生，长得很像单一静。

        海边的栏杆，蔚蓝的海水，女生的侧脸，扬起的黑色卷发，小巧的鼻尖，这就是单一静没错。

        “喂，妈。”季初禾跟吴雅芳说话的语气里莫名多了点儿委屈。

        游闻离抬眼看她。

        她眼角红了，垂着眼跟手机那头说着，“到点了，你打完麻将来接我好不好？”

        游闻离扔下数学课本，歪着脑袋，瞧着她。

        季初禾也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打完电话，她看向游闻离。

        “我这么凶？”游闻离十分不解，“你都要哭了？”

        “没有。”季初禾否认，“我只是跟我妈撒个娇，让她来接我回去。”

        “噢。”游闻离将她的课本跟草稿纸堆到一起，季初禾把手机还给他，屏幕还亮着，他看了屏幕一眼，问，“你妈妈来吗？”

        “她竟然。”季初禾说，“让你送我。”

        游闻离笑了一声，他刚才也听见吴雅芳说这话了。

        “她说她走不开，大概十一点半才能回家。”季初禾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打麻将还有什么走不开的。”

        “你会打麻将？”游闻离看着她将课本整整齐齐地装到她那个米白色的包里。

        “不会。”

        “所以成年人的世界。”游闻离站起来，一笑，“你不懂。”

        他跟个臭屁小男孩似的，季初禾瞧他一眼，“确实，但你都有女朋友了，还这么幼稚是我没想到的。”

        “谁幼稚？”

        “游闻离。”

        “你吧。”游闻离拉开书房的门，客厅灯还亮着，却不见黄老师的身影。

        “黄老师睡了？”季初禾探出头。

        游闻离低眸看了她头顶一眼，“大概。”

        茶几上的黄色便利贴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是黄老师写的，“我先休息了，你们结束，帮我关灯关门就行。”

        游闻离放下那个便利贴，季初禾直接问，“上次我给你写的那张便利贴，你扔了？”

        “什么便利贴？”

        “冰水。”

        “那个啊。”游闻离说，“那张纸都被打湿了，不扔我还留着？”

        “问下。”季初禾走到玄关处，背对着他，“而已。”

        关了灯，再关好门，站在门口，季初禾问，“黄老师家的门不用反锁么？”

        游闻离掏出手机来，“我发个信息。”

        “不会打扰黄老师休息吗？”她抬头看着他。

        “那你进去，锁门，然后待着。”游闻离冲她一笑，季初禾闭上嘴，又张开，“现在还不算太晚。”

        “你是不是怕走夜路啊？”在电梯里，游闻离问她，“看你安全意识很强。”

        “还行吧。”季初禾问，“你不打算送我？”

        “勉为其难送送你吧。”他说，“也不是没送过。”

        “那你别送了。”

        一楼到了，季初禾抬脚就走，游闻离带着疑惑的表情跟在她身后。

        “你拽什么？”

        “我没拽啊。”季初禾头也不回，她走进夜色里，“你都说勉为其难了，我不喜欢勉强人。”

        “那你自己走吧。”游闻离停下，他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来看。

        季初禾走得飞快，走了几步之后，没听见他跟来的脚步声，她回头，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亮光。

        游闻离站在原地看手机，那小小亮光照亮了他的脸，他抬眼，季初禾连忙回过头去。

        “不走了？”他扬声问，黑暗中他的声音为什么格外好听。

        季初禾转身，走到他对面，“你真不打算送我？”

        游闻离将手机放回裤兜，他手插着，没拿出来，黑暗中的眼幽幽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看他这副无所谓慵懒的样儿，季初禾说，“如果我路上出了什么事，你这个给我补习的成年人，有很大责任。”

        “什么责任？”游闻离笑了，“你不是很拽吗？夜路都不敢走？”

        “你有车啊。”

        “有车怎么了？”

        “方便。”

        “我又不是你爸。”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季初禾皱着眉，“你不是我表哥吗？”

        “行。”游闻离迈开腿，“上车。”

        季初禾跟在他身后走着，他无奈道，“不是说了别跟我后边走？”

        “你走这么快。”季初禾愤恨道，“我能跟得上？”

        游闻离突然停下，季初禾稳稳当当踩到了他的后脚跟。

        他“嘶”一声，低头看着她。

        季初禾圆溜溜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很澄澈。

        “是你又突然停下。”她说。

        “你不是说我走得快？”游闻离无语，“我停下不是为了等你？”

        “晚了。”季初禾拉开车门，坐上车，“活该被踩。”

        车上还是有点儿那个年轻女老师身上的香。

        一上车，游闻离看着她，问，“什么味啊？这么浓。”

        “不是我。”季初禾简洁回答。

        “这车里除了你个女生还有别人？”

        “你是鼻子不灵吗？”季初禾忍不住反驳了，“刚才女老师身上的香味，你闻不到？”

        游闻离挑眉一笑，嘴角的弧度很动人，他喉结动着，“别说话了，我们俩说话，全是问号。”

        “噢。”

        游闻离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抽空看了她一眼，“对了，你裤子上又沾的是什么？”

        想到她中午因为时元元而坐了没擦干净的座椅，便说，“中午在操场蹭的吧。”

        “看那个李泽打球的时候？”

        “嗯。”

        游闻离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他侧目，“那不该是红色吧。”

        红色？

        “红色？”季初禾张开嘴，“大姨妈！”

        她两只手捂着肚子，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办？会蹭你车上吧？丢脸死了。”

        “你连日期都记不清楚？”游闻离点点头，“我真佩服你。”

        “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季初禾说，“快送我回去，求你。”

        “多吗？”

        “什么？”她抬起头来。

        “量。”

        “现在没感觉。”季初禾心烦意乱地拨了下脑后的马尾，“还多久？”

        “两分钟。”

        到她家楼下，她“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往楼道那儿跑。

        看着她捂着屁股狂奔的背影，游闻离觉得有点儿搞笑。

        她又跑了出来，看见游闻离的车还停在原处，她跑过来，游闻离降下车窗，收敛了取笑她的表情。

        “什么事？”

        “谢谢你送我回来。”季初禾转头继续跑，“走了。”

        游闻离笑一声，将车开走了。

        回到家，季初禾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句。

        她的耳朵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尴尬又丢脸，觉得很失形象。

        还好校裤上只沾了一点，也不知道蹭到游闻离车上没有。

        她搓搓搓，使劲搓，搓了老半天，那印子消下去了。

        至于内裤，要不成了。

        洗完澡她出来，吴雅芳刚回来。

        妈妈带着歉意的笑容，“回来晚了，你吃夜宵了吗？”

        “我不饿。”季初禾正要回房间，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没事，您也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世界，不用一直围着我转。”

        吴雅芳换鞋的手僵了僵，“说什么呢？补习补傻了。”

        十一点半了，季初禾趴在床上给游闻离打电话。

        “我弄到你车上了吗？”

        “没呢。”游闻离往旁边一看。

        “那就好。”季初禾连忙说，“挂了。”

        “这么急？”

        “你不是觉得我老给你打电话吗？”

        “有吗？”

        “什么记性。”季初禾说，“拜拜。”

        她挂了电话之后，想起那位年轻的女老师来，怎么人家中午说电车没电，他到了晚上能记得，结果现在呢，对自己的后辈，记性就如此差？

        季初禾跟简明月简单聊了几句后，她熄灯准备睡觉。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纳闷不会是爸爸给她的电话吧，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游闻离。

        “你怎么老给我打电话。”季初禾学他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

        “下楼吧你。”游闻离说，“你包不要了？”

        季初禾连忙坐起来，底下又一股汹涌，“天哪我怎么把包忘记了，你在楼下吗？”

        “不然？”游闻离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还能在哪儿，国外吗？”

        她连忙下床，轻轻开了房间的门，外面全黑，想必妈妈是睡下了。

        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来到楼下，游闻离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她那个米白色的包。

        “多谢。”季初禾接过包后，看了他一眼。

        夜色越重，他的脸怎么好像越夜越美丽呢。

        白白净净的，眼底还星光闪闪的。

        “不客气。”

        季初禾进了电梯后，心脏重重一跳，她赶紧按了开门，又追出来。

        游闻离回头，“？”

        “我没带钥匙！”

        “你可以敲门。”

        “邻居会骂人的。”季初禾锤了下自己的额头，“我真是醉了。”

        “我给你妈打电话。”游闻离掏出手机来，正要按屏幕，他表情一滞。

        季初禾忙问，“怎么了？”

        “没电了。”

        “你是真不靠谱啊！”

        “谁不靠谱？”游闻离被她这话给气笑了，“谁丢三落四？谁出门不带钥匙？”

        季初禾闭上嘴，瞪着他。

        “瞪我也没用。”游闻离瞄了季初禾一眼，她穿着刚盖过膝盖的睡裙，游闻离说，“我陪你上楼，你敲门。”

        游闻离扶了下额头，“你这么敲，蚊子都听不见。”

        “现在快十二点了。”季初禾反问，“你不知道什么叫扰民吗？”

        “你不想进去睡觉是吧？”游闻离转身要走，季初禾连忙拉住他的几根手指。

        “你用力敲。”他转过身来，说。

        “那行。”季初禾两只手握拳，像打鼓一样敲着她家的房门。

        游闻离被她这滑稽的动作，和赴死的表情给逗笑了。

        “你听见没？”

        “什么？”他挑眉，“没听见。”

        “真的好像有人骂人。”季初禾望了眼旁边邻居的门，“你没听见？”

        正问着，门被吴雅芳从里边打开了，妈妈睡眼惺忪，喊了声，“季诚？”

        季诚是她爸。

        “妈。”季初禾笑了笑。

        “阿姨好。”游闻离彬彬有礼，“初禾的包落在我车上了，我来送给她，她出门忘记带钥匙，我手机也正好没电，打扰您了。”

        “这样啊。”吴雅芳笑着说，“快进来。”她又对游闻离说，“进来喝杯茶再走。”

        “不用了阿姨。”游闻离微笑着，“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早些休息。”

        季初禾回到房间里，爬上床，她估计她整个睡梦里，都会围绕游闻离刚才亲切的那声。

        “初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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