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朋友的偏见

晚自习开始之后，梁辉又来了老一套，先写自己名字，然后让大家自我介绍。

        陈书锦没有了高一时的排名压力，这次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新老同学。

        有了高一做铺垫，显然大部分都熟练多了，第一个介绍的仍然是李涵亮，站起来大声念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坐下，倒是把第二个同学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小立个子矮矮的，就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头发特别短。

        苏峤和赵雅婷同桌，坐在第三排左侧，与陈书锦他们隔着两列。

        朱月衫坐在赵雅婷后面，同桌也是个男生。

        于嘉路这次没有再攀扯影帝王简，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被自己爹“随便揍”的言论整老实了。

        安慕是个女生，来教室的时候陈书锦没有注意，但是她站起来介绍自己的时候，声音很清脆，像是黄鹂鸟。头发也是低分成两股扎起来，垂在肩上。

        等到梁辉一走，安慕立刻回了头：“我认识你们俩，宋繁你是平阳一中保送的吧？”

        见他点头，又笑吟吟转向陈书锦：“你是不是跟王芸芸关系特别好？”

        陈书锦也问她：“你以前跟王芸芸是舍友吗？”

        “不是啊，你之前去过我们班，就几个月前天文馆那次，我也听到了。你当时好可爱啊！”

        宋繁问陈书锦：“你去干什么了？”

        陈书锦扶额：“黑历史，黑历史，不值一提。”

        唐雯也转过来听几个人聊天。

        安慕说：“我本来以为会是我们班老许带理科实验班，没想到换了人。”

        唐雯好奇地问：“你们以前班主任严吗？”

        “他就特别唠叨，动不动就找学生谈话，生怕我们出点什么问题——上课的时候也是，一道题翻来覆去要讲好几遍。”

        “说明很负责啊，”唐雯羡慕，“梁辉讲课特别快，写板书也快。”

        “彼此彼此吧，风格都不一样，我觉得梁辉就很干脆爽快。”

        安慕眼珠一转，又问起后排两个人：“话说为什么梁辉让你俩坐一起？以前我们班老许从来都是禁止男女生同桌。”

        陈书锦去看宋繁，宋繁面不改色：“我英语不好，去找过梁辉，让陈书锦带我。”

        “还可以这样？”安慕惊讶，“梁辉看着年龄大，倒是很开明嘛。”

        “你也可以试试。”唐雯打趣她。

        安慕立刻抱住唐雯胳膊：“那怎么行呢。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特别合眼缘，你绝对是我命中注定的同桌~”

        把唐雯逗得哈哈直笑。

        安慕看起来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姑娘，声音甜，说话也甜，陈书锦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回想起自己高一开学的时候，内心全是挫败、迷茫和厌倦，对高中生活一点期望都没有。

        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她倒是有了奔头，学习和宋繁一起，宿舍里大部分是以前的舍友，前后同学看上去都很友善，接下来一年说不定会好很多。

        等到第二天开始上课，陈书锦惊喜地发现，他们班的大部分老师也都没有变——梁辉带数学，就不说了，英语老师还是王媱，物理老师还是孙志明，化学老师还是张隆。

        语文老师以前是个女老师，高二换成了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叫骆伟，陈书锦一看到他就想到语文书上的杜甫画像。

        生物换了个胖胖的老师，叫柳永新，说话总是软绵绵的，没有起伏，但是板书和生物结构图画得极其漂亮。

        班里环境新旧掺杂，但梁辉把来自不同班级的人打散，大家熟悉起来非常快。像周小立、苏峤和宋繁，以前明明都不在一个班，开学不到一周，就迅速聚到了一起，天天不知道聊什么。

        陈书锦感觉挺有意思的，宋繁高一的时候跟班里同学交流很少，总是一个人在座位上呆着，还被人偷偷议论为“孤高冷僻”。陈书锦以前还猜测过，是不是他这种人，看谁都觉得像笨蛋，不屑于跟庸人俗人交流。

        到了高二，却开始有同伴了，下课都坐不住——她又想到了高一宋繁说的“只跟聪明人说话”。

        有天晚读开始十多分钟了，梁辉都进教室巡视纪律了，宋繁才慢悠悠回到座位，被梁辉白了一眼。

        陈书锦笑他：“以前高一你都不理人，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交朋友呢，没想到现在天天跟苏峤他们黏在一起。”

        宋繁诧异地看陈书锦：“为什么说我不交朋友？你不就是我朋友吗？”

        陈书锦的笑容僵住。

        ——她失言了。

        仔细一想，他好像确实没有表现过不愿意交朋友的意思。

        至少就她见到的，宋繁从来没有恶意无视过别人。有时候不说话，也只是觉得话题内容不感兴趣或者不方便说，比较沉默而已。有时候，有人找他问题或者借东西，他也二话没说就去帮忙了呀。

        运动会他还参加了接力赛呢，这能叫孤高冷僻吗？

        更别提宋繁对她，更是倾囊相助，指点了那么多。

        她低下头，开始思索自己这种偏见从何而来。

        “苏峤和周小立，我们几个下周要一起去试水省赛，所以最近聊的比较多。”宋繁说。

        “什么？”陈书锦一时没有听懂。

        宋繁看了一眼梁辉的位置——他正在教室外走廊上站着，背对着教室。于是用书挡住视线，细细跟陈书锦解释：

        “今年我们试水一次数学竞赛，看看自己的水平。7月的时候，我们去参加了预赛，都过了，省赛就在下周。”

        “你们7月去比赛了？”她惊讶。

        “对，7月25号那天考的试，不过考点就在市内，挺近的。”

        陈书锦算了算日子，那段时间她好像正沉迷于看小说，而且宋繁每天都在打卡，一次没有落下。

        这么重要的考试当天，人家还在坚持打卡学习！

        陈书锦既后悔又羞愧。因为别人无聊的猜疑议论，她到底对身边这人产生了多大的误解？

        “对不起啊……”陈书锦简直没脸看他，“我误会你了……”

        宋繁也挺难堪，他觉得自己平时对人还是挺和善的，就是有时候懒得理那些无所事事的人而已，结果被信任的搭档说自己从来不交朋友。

        有点打击到他。

        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误会解除就好。”

        陈书锦明显感觉到宋繁心情低落了，踌躇半天，看梁辉离开，赶紧凑过去：

        “刚才真的是我对不起你，先是私自对你下了定义，又想都没想就开口取笑，这根本不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事。你千万不要把我刚才说的话当真！”

        宋繁低头盯着书上的文字，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没什么，”他说，“以前咱们虽然离得近，暑假也一起学习过，但其实沟通挺少的。你有误解很正常。”

        “现在咱们坐一起了，天天接触，我以后多跟你交流，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这个朋友有多好！”

        陈书锦哭笑不得——这，虽然她确实觉得他挺好的，但这话从本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

        到了这周周末，宋繁果然没有来教室。

        陈书锦看了一眼班里，少了五六个人，估计都是去考试了。

        正好梁辉把新的班委名单贴了出来。

        戈明煦依然是班长，学习委员变成了赵雅婷。

        有些意外的是，宋繁居然成了数学课代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去申请的。

        因为这周他不在，梁辉就让赵雅婷代职。安慕还问了陈书锦，但陈书锦不太确定宋繁是否愿意别人知道，就含糊说他家里有事请假了。

        晚自习下课，陈书锦和唐雯一起回宿舍，开门正听到朱月衫在说话：

        “你们数学作业做完了吗？”

        王越：“没，这次数学作业有点多。”

        “很多吗？我觉得挺少啊。”

        王越：“……”

        朱月衫：“你之前预习过吗？其实预习的时候就能写完。”

        王越：“没有。”

        朱月衫：“你暑假都不预习的吗？我都快看完了。”

        方昕：“对对对，就你厉害，就你学习好，人家没预习怎么了啊？”

        朱月衫：“……”

        见到陈书锦两人，朱月衫问：“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啊？都要熄灯了。”

        陈书锦：“我看了会物理，没注意时间。”

        朱月衫：“你看到哪了？我听说你物理很好。”

        陈书锦：“一般吧。”

        朱月衫：“你也太谦虚了。好就好呗，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方昕又开始插话：“朱月衫你真的够了，天天回来每个人的学习进度都要过问一遍，你是我们家长吗？还操心我们成绩。”

        朱月衫脸色有点难看：“问一下怎么了？学个习还要偷偷摸摸的吗？你们也可以问我啊，随便问。”

        但是没有人问她，陈书锦和唐雯躲去卫生间洗漱，剩下几个人沉默着。

        开学一周，陈书锦推翻了自己想法。

        虽然宿舍只换了两个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大不一样。

        以前是轻松的，即使晚上有人打鼾磨牙，有些人喜欢吃宵夜，有时候也有一点小摩擦，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现在每次回到宿舍，都会觉得有压力，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每个人都没有做什么坏事。

        陈书锦开始尽量避免在宿舍呆着，每天吃了饭直接去教室，晚上也是在教室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走。

        但矛盾依然在几天之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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