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产

“刚才剧组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荆胡月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怎么了。

        “不用这么紧张，跟你没关系。”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陆倾白沉默了，呼吸声都听不见，荆胡月也不由自主地提起气来。

        “……司晓南流产了。”

        “流产？！”她惊呼出声，惹行人注意，赶紧快步走开，小声问，“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几个小时前，剧组正在某个仓库中拍摄一场打戏。

        陆倾白饰演的破产企业家绑架了司晓南饰演的名媛，而名媛的爱人，即戏曲演员男主和几个帮手来救她。

        企业家一直拿名媛当肉盾，想要从安全通道逃出，眼看快要成功逃脱，可名媛一直挣扎，他一气之下粗鲁地把她扔开，名媛滚了几圈，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这个片段的每场戏都很耗体力，重拍了好几遍。

        总算演到最后，陆倾白已经十分入戏，推司晓南的时候力道没收好力，她大叫一声滚到墙边。

        那声音不像是演出来的，更像是被疼痛刺激后，人的自然反应。

        陆倾白当即觉得不对，即使导演还没喊咔，也快步移到司晓南身边：“对不起，没伤着你吧？”

        司晓南蜷缩着身子，额头上的汗将头发打湿，贴在头皮上。

        “肚子……好疼。”

        大家都围过来，有人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她流血了！”

        陆倾白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

        有人在打120，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司晓南继续躺在地上等救护车。

        他感觉时间流逝得好慢，凝固在了他身上，直到终于听见救护车的警笛声，才如梦初醒，慌手慌脚地想帮忙抬起司晓南。

        这时导演按住他的肩膀：“交给专业人士吧。”

        导演指挥副导演收拾场地收工，自己坐上救护车，坐在疼得呻/吟的司晓南身边。

        陆倾白也上了车：“我也去。”

        救护车鸣笛，扬长而去。

        到达医院后不久，司晓南的丈夫唐诺海接到通知也赶来了，医生看着一个满脸愧疚的男人和一个心急如焚的男人，问：“家属是……？”

        唐诺海急忙答道：“是我。”

        医生跟他沟通司晓南的情况，需要他签署手术同意书。

        唐诺海从着急的状态慢慢变成了茫然和无助，最后沉默者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司晓南被推入手术室，陆倾白还是没从愧疚中出来，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着，双手支在腿上抵着额头。

        唐诺海好像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陆倾白和导演：“她怀孕了？”

        “你也不知道吗？”导演反问道。

        唐诺海突然蹲下身来，捂着脸，现在这里最愧疚的人变成他了。

        “对不起。是我拍戏的时候不注意……”

        陆倾白话音未落，唐诺海忽然暴怒，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到墙上。

        “你把她怎么了？啊？”

        导演赶紧上去劝架，帮忙解释。

        在唐诺海眼里，这俩人是沆瀣一气，都不想但责任。

        “我们也不知道晓南怀孕了啊，她也没说。”

        导演的这句话，让唐诺海瞬间冷静了。

        对啊，他有什么资格怪剧组，他都不知道自己妻子怀孕了。

        司晓南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而且医生刚才说，胎儿差不多刚足月。

        那没发现也不是他们的错吧。

        唐诺海的双手无力垂下，没力气再发怒了。

        原来他也是不想担责任的人。

        导演让陆倾白先回去休息，自己代表剧组守在这里，会及时通知他司晓南的情况。

        陆倾白踏出医院，感觉身心俱疲，脏兮兮的戏服还没换下来，倒省得他在公共场合乔装了。

        他一路上脑海中一直在重播自己推司晓南的瞬间，他对自己的力度没概念，但恶果已然铸下，他越回忆越觉得那一刻劲使大了。

        陆倾白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忽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今天的事儿她早晚都要知道，与其被别人添油加醋，还不如他自己坦白。

        于是就有了这通电话。

        荆胡月此时站着的位置，刚好能俯视到寺庙大殿，暗蓝色的房檐有股沉静的力量，她默默听完，脱口而出：“要不要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做个法事超度一下。”

        陆倾白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无语。

        “我现在就在宝华寺。”

        “你去那儿做什么？”

        一提到这个地名，他也回忆起了数年前那片刻的旖旎，一颗心从消极的负罪感中挣脱，重新鲜活地跳动起来。

        “先别说我了。刚才我碰到了一个熟人……”荆胡月把黄骏说的法事复述了一遍，“这种事情能临时加吗？要不我去问问他？”

        “不必，其实科学角度来看，只是一个孕囊而已。”陆倾白叹了口气，“但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有灵魂的生灵。”

        “你一边心有愧疚，一边又不信玄学，那我也想不出弥补的方法了。”

        荆胡月比较务实，她只为这件悲剧惋惜了一会儿，就在帮他想主意：“要不就帮晓南姐付所有的医药费？”

        “荆胡月。”陆倾白打断她，“我其实只是想听你告诉我，我没有错。”

        听到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陆倾白苦笑一声：“还是说，你也觉得责任在我？”

        “你现在是不是在抽烟？”荆胡月答非所问。

        陆倾白吐出一口烟圈：“你还能闻着？”

        “猜的。”

        荆胡月往大殿走去，嘱咐他：“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别抽了，别多想，晓南姐有新情况记得转告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有节奏地响着，陆倾白机械地按照她的话去做了。

        他把烟熄灭，放了首轻音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终结了他无序的思想，成为了他的行动指南。

        好，那我现在就听你的。

        他想。

        过了四十多分钟，陆倾白的房间门被人敲响，他打开门，荆胡月闪身进来。

        “铛铛——”

        她拎着一个红色的福袋，上面用金线秀着“福”字。

        “我去求的福袋，本来想直接送给晓南姐，还是你来送比较好。”她把福袋塞给他，“结果已经没法改变，多少求个安慰吧。”

        陆倾白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荆胡月没注意，正在低头翻包。

        “还有这个，你一条我一条。”

        她又拿出一条红绳，自己的手腕上已经绑着一条了：“我提醒你离我远点，这下好了，我的霉运也传染给你了。绑上这个，辟邪。”

        “你确定？”陆倾白接过一条红绳，觉得迷信的她分外可爱，“这不是求男女姻缘的意思吗？”

        “不一定吧，红绳不是避苦逼难吗？”

        “你买的时候没问问什么功效？”

        “我看大家都在买……”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都是小姑娘拉着小男朋友在排队。

        “算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还给我吧。”

        荆胡月伸手去抢，可陆倾白已经把红绳缠在左手腕上，单手打了结：“我求那个‘万一’。”

        切，这时候又信玄学了？

        “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都是图个安慰。”她的任务达成了，想自己的房间休息。

        临出门前，荆胡月又想起来一件事，回身说道：

        “不是你的错，起码我觉得。”

        她挥挥手，出门右转，回到自己房间。

        陆倾白摸着左手腕上的红绳，心情明朗了许多。

        不一会儿导演那边又有了消息，他说：“我忙忘了告诉你了，司晓南醒了，身体没什么事儿，她说不怪你也不怪剧组，别多想了。我决定先停工几天，也等她养养身体，大家都休息休息吧。”

        大后天就是陆倾白的生日，他也不用在剧组过了。

        那这样的话……

        「你后天有空吗？」

        荆胡月坐在床边吹完头发才发现这条消息。

        后天是22号，他生日前一天？

        「没有。」

        「剧组停工了，你还没有？」

        荆胡月握着手机，不知道咋回他，索性把手机一扔，继续跟闺蜜快乐聊天。

        11月23号是她闺蜜郑秋影和男友沈于苍相恋一周年纪念，荆胡月之前说的那天没空，就是要帮闺蜜求婚。

        没错，是郑秋影要向男朋友求婚。

        她知道郑秋影有社交牛逼症，没想到能这么牛逼，认识的人里无出其右。

        荆胡月为这一天，特意提前跟导演商量过，把她的戏不要排到那天，请了一天假。

        这下全剧组停工，她彻底没事了，郑秋影知道之后很开心：“那你前一天也来我这儿吧！”

        “你到底要搞得多隆重啊？还要布置两天。”

        “哎呀不是，好久没见你了，趁我步入已婚身份之前，多找点乐子嘛。”

        荆胡月一听她说找乐子，就隐隐期待起来，果然听郑秋影兴奋地说：“我弟刚开了一家清吧，约不约？”

        “约！”

        挂了电话之后她去洗澡，然后才看到陆倾白的信息，可惜他晚了一步，她的时间都被郑秋影预定了。

        可是陆倾白锲而不舍地又发来一条：「那明天呢？」

        明天……

        她有空倒是有空，但是他越是殷勤，荆胡月就越是感觉事有蹊跷。

        「你想干什么啊？」

        「我的生日礼物，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

        「不就在你手上挂着吗？」

        陆倾白看了看左手上绑着的红绳，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跟他的澄清一样随便。

        她还挺会选礼物，不让自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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