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山口孤儿院新来了个奇怪的孩子。

        这个叫山口星的孩子亚裔长相，头发好像是被漂染过，发尾是不健康的淡黄，发根处却还是黑色。被发现的时候穿着一身满是皱褶和泥污的睡衣，脸上确实干净的。看上去有六七岁那么大，会一些简单的英文对话和汉语书写，但是只能一些不成片段的日语句子。

        山口孤儿院地处偏僻，除了接收附近村庄的孩子，这是第一次有这样浑身充斥着违和感的孩子。

        “山口，警察让你过去。”留着妹妹头的女孩一脚踩上蠕动着的青色怪物，走到山口星身边。

        啊啊啊这这，听不懂我应该说couldyourepeatitagain

        山口星露出了口语考试听不懂考官问题时的窘迫微笑。

        “我说，警察，来找你。”妹妹头无奈地挠了挠头，拍了拍山口星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哦哦哦哦好！”山口星终于把语音和意思联系在一起，连忙拉着妹妹头，“那我们就走？”

        虽然记不得这个女孩到底叫什么了，但是山口星真的不想自己穿过这个胶状的怪物。她厚着脸皮拉着这个现在比她高但是实际年龄一定比她小的女孩，跟在她身后踩过了怪物。

        关门的时候，山口星还是不放心地转头，胶皮怪物在房间里迟钝着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把自己的粘液涂满整个房间。

        “怎么了？”妹妹头轻轻扯了扯被拉着的袖子，催促道。

        “没什么。”山口星生涩地回答。

        自从二次穿过门，被阿姨捡进孤儿院后，她就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了。

        她不死心地在院子里找过那个没看清全貌的怪物，却发现大门上的怪物也离奇不见了。除了在孩子身上的一些附身鬼怪和图书室的胶皮怪物，竟然找不到那种攻击性很强害她死了两次的怪物了。

        这直接就是平行空间？

        不过就算是平行空间山口星也分辨不出，而且平行空间为什么也要有这种恶心的怪物啊，这不就折腾人吗。

        “啊，来了。”女警笑着摸了摸山口星的头，弯下腰询问：“上次还有点问题没有问清楚，这次准备好了吗？”

        即使是很慢的语速，山口星也不得不拿出考口语的注意力抓关键词，但也是隔了好几秒才迟钝地点了头。

        女警也不急，有耐心地牵着山口星的手，等着山口星回复。

        “赶紧的，问完就回去了。”一个瘦小男警从屋内走出，不耐地嘟囔：“真搞不懂为什么又来，明明上次已经问得很清楚了。”

        又是这个饭桶男警的话这次又可以糊弄过去了。

        山口星挨着女警站着，上次问询的时候好像是把她定性为绑架或者遗弃，这次是调查出了结果吗。

        “小朋友，你还记得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山口星又开始支支吾吾，一来她确确实实编不出什么父母，二来她的口语很烂，尤其是日文夹英文，简直是能表达出一些基本意思就算赢。

        那男警先是好像被山口星的散装日文震惊，又接着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我就说呢，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可能和港口的人口走私有关。”

        人？山口星迷茫地眨巴眼，说实在话，就只听懂了前半句，这种高级词汇对还处于初级词汇学习使用的她来说也太超纲了吧，还有这种搞不懂是哪里的口音，听力人大灾难。

        她这迷茫的样子更加是给了男警自信，他一拍大腿着急向外走去，还不忘撸了把山口星的头：“小朋友别怕，叔叔一定会帮你找到父母的。”

        “山村警官，就这样定了吗？可是……”女警抱歉地笑了笑，连忙追上去。

        你也觉得这样太草率了是吧，山口星看着草率得出结论后忙着下班的男警沉默了。虽然没太懂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但是总是感觉这也太快结束了。

        “怎么可能错，我可是沉睡的小五郎的弟子，这种案子对于我来说也是到手擒来的。何况横滨那里也向我们警署发了声明，看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

        所以就这样定了？

        不对。

        到底确定了什么啊。

        山口星扒在门边，看着两个在走廊上讨论的警察，这才后知后觉他们两个身上竟然没有飞虫一样的怪物，简直就是和孤儿院格格不入。

        她默默弹飞挂在身上的昆虫状怪物，接着观察他们的对话。

        横滨，地名。港口，这又是哪？

        总而言之，放慢了速度字正腔圆地问，她都不一定能听懂，更别提偷听了。

        “请问，妈妈和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她厚着脸皮磨蹭到女警身边，吞吞吐吐地夹了英文问道。

        好脾气女警察愣了一下，好像是在思索着如何回答才不会伤害到孩子，她最终也只是摸了摸山口星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不用担心，姐姐会帮你找到家人的。”

        山口星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果，透明包装可以看出里面蓝色的糖，看上去是女警察平时用来提神醒脑的薄荷味糖果。

        她不由生起了一丝为难别人的羞愧和不好意思来，毕竟这可是无中生有耶，只能拧着手指低着头不敢看女警。

        但还是没有得到其他的消息。

        两个警察离开后，山口星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里可以看见孤儿院的招牌，而它上面的“山口孤儿院”这几个字，山口星早在前两次的死亡中把它的笔画、它的分布牢牢刻在了心里。

        可她还是觉得，这里并不是山口孤儿院，或者说是前两次轮回中她所看到的山口孤儿院。

        或许是因为死亡产生的阴影，解决了合法身份的山口星现在就只想离开，远离这块地方。

        话虽如此，在这个偏僻乡村的小孤儿院，自然是没什么人来领养孩子的。

        山口孤儿院不大，只有三栋小楼，约莫十几个孩子，一个护工阿姨，一个院长，人口不多，资源分配勉强不紧张，目前是没有电视剧里什么严重的排挤现象，也或许是他们忙着霸凌别的人或者是自己受警方的重视，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通过自己找出一起大案子的头绪。

        但是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山口星露咧嘴，有这样的狗头警察在，真的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吗。除非走狗屎运吧。

        自山口星下定决心要找个收养家庭离开孤儿院，就发现有这样想法的孩子并不在少数，几乎每天都有至少三分之二的孩子借着玩耍名义偷偷在大门周围等待收养人，一连过了好几天，也可能是几个礼拜，她现在都可以和小熊简单交流了。

        山口星和小熊，也就是之前喊她问询的妹妹头女孩蹲在门边，一边观察着门外的来客一边学习一些新的单词。

        准确来说，是山口星单方面地学习。

        口语陪练小熊除了回答山口星的问题之外都是呆呆的，一直看着门外。

        “小熊，你怎么了？”山口星问完就想给自己一嘴巴，这话问得可真没有边界感，竟然问住在孤儿院的小熊在看什么。

        无非就是让人一块难过的想家之类……

        “我在想？我只是在发呆呢。”小熊羞涩地挠挠头，“感觉就没什么期待，就消磨时间。”

        五岁的孩子就能说出如此恐怖的人生现实了吗！

        山口星捏住小熊的手，诚恳道：“发呆可以找我一起！我也很喜欢和小熊一块发呆呢。”

        “啊，谢谢。”小熊倒是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然后又开始了发呆。

        山口星看着手里的画册，脸上滚烫，忍不住又怀疑起了自己——难道是学小朋友说话连小朋友的思维都模仿了吗，太不成熟了。

        她可是成年人欸！像这样被发好人卡一样的回答也太不帅气了吧。

        她又陷入冲动社交后的纠结阶段，念叨着画册上的单词不敢看小熊的方向。

        “我听其他人说，我们院里有只白色的老虎，我们一起去看吗？”小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肯定是不能再这么尴尬下去。她不知道普通孩子喜欢什么，只能搜刮一些听过的故事，来回答新的朋友。

        山口星感觉过了很久，突然从小熊的方向传来了轻轻的声音，“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交朋友，可能也会做得不好。但是你以后绝不能逃避读单词！”

        山口星惊讶地抬头，却看见一直发呆甚至有点电波系的小熊摸着脸颊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小熊也只是个五岁的小朋友啊。

        “你竟然要我读单词……”山口星佯装生气地拉着小熊的手甩了甩，像一个真的六岁孩子一样催促：“我们先去看老虎吧！”

        原来，真的有老虎啊！

        还是白虎，野生动物保护法怎么判？

        山口星跟着小熊，在夜晚偷偷起身，摸到了地下室。

        体型偏瘦的白虎在笼子里不安地徘徊，间或带着几声嘶鸣。看到偷偷跑来的两人，像发了狂一样撞击着铁栅栏，甚至张大嘴来恐吓。

        山口星在老虎威胁的吼叫声中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老虎看上去就是把她俩这细皮嫩肉的孩子当做一顿饭了。如果没有这个笼子，可能它就冲上来啃食它的“晚饭”了。

        “小熊……你不怕吗。”山口星不顾自己的成年人的成熟，紧紧拉着小熊的袖子，硬从气管里憋出了支离破碎的问句。

        “嘘。”小熊拉着山口星移到房间的深处的木盒子后面蹲下，回头示意着。

        “？”

        山口星一肚子问题无从问出，她刚想叛逆地再问一个问题，就被小熊捂住了嘴。

        接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昏暗月光，山口星看到小熊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老虎也不叫了，只是焦躁地喘着气。

        在让人受不了的等待中，沉重的脚步声从来的时候就没有关严的房门外传来，接着是一阵暴躁的用棍子抽打着墙壁的声音。

        老虎好像是被棍子刺激了一样，在笼子里一番上窜下跳，爪子拍打着铁笼子的声音响亮，好像真的是要把钢铁打碎一样。

        “我都说了别吵了！”沙哑而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响起。

        山口星愕然地从箱子间的缝隙看到，这赫然是山口孤儿院的院长，那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院长。

        此时他的脸在光影的背面，狰狞得可怕，加上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此时此景，颇有些闪灵里的父亲拿着斧头破开木门伸进半张脸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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