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五年后【和光殿】

        “殿下，该吃药了。”

        “嗯，先放那儿吧。”

        手里的小说本儿绘声绘色，桦冉冉卧在榻上看得正起劲儿。

        主角坠落谷底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前方光亮出现，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

        “殿下！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要趁热喝药效才是最佳，殿下就别再折腾老奴了，赶紧喝了吧。”

        抬眼望去，上等瓷器散发出的光泽细腻柔美，一下就将桦冉冉拉回了现实世界，冷眼看着那瓷器内里盛着的透亮澄澈、‘干净’到全是珍宝熬制而成的补药，桦冉冉勾起嘴角，迅速转变好情绪，开心地表演起来。

        “是娘亲吩咐送来的吗？那娘亲是要来看我了吗？”

        “殿下！殿下慎言啊，陛下事务繁忙，特意吩咐已是天大的殊荣，殿下还是快些喝药好生养着身子，老奴也好回去复命。”

        “嗯，本宫知晓了。”

        收了那面上熟练挤出来的喜色，桦冉冉一口咽下那漂亮液体，强烈的苦涩气味让还未曾长期受苦受难的口腔整个都在叫嚣，熏得她赶紧扔了颗蜜饯到嘴里，舒缓那不适的感觉。

        舌尖传来刺刺麻麻的异样，果然、这皇家公主的命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

        “苏嬷嬷慢行，当心脚下。”

        “是殿下，老奴告退。”

        手指划过杯子内壁，舔去那指尖揩下的残留液体，一滴不剩。

        既穿越重生，那一切均不是幻觉。这五年来日常被投毒的生活桦冉冉倒是适应良好，只是……那个最初所见的矛盾女人，究竟是谁？

        莫不是我妈！？亲妈？

        “春竹、”

        “欸，殿下唤奴婢是有什么事情吗。”

        “咳咳，最近这天儿有些难闻，你且去胡太医那儿抓几幅平日里吃的御寒药回来备着吧。”

        “殿下，您又糊涂了，哪儿是天儿难闻呀，是天儿凉了。殿下，要不要把胡太医喊来给您瞧瞧身子？”

        想来那太医院也算得上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神奇的地方，有幸因疯癫之症光临过几次的桦冉冉对那里可是清楚得很，里面光说人就卧虎藏龙个有本事，甚至连那各中屋子都奇奇怪怪暗藏玄机。

        特别是那胡太医，开的药方子十分罕见却效果非凡，尤其对桦冉冉来说，特、别、好、用、

        “不必，你且去多拿几副就行。”

        “是。”

        春竹前脚出门，桦冉冉跟着后脚就窜到了后院里，东抓一把杂草右薅一捧野□□直往嘴里塞。

        “殿下！”

        寻过来的夏果踉跄着步子跪到桦冉冉面前掩去眼中的惊喜神色，头磕得嗙磅作响却并不上前阻拦，也不晓得是真的主仆忠心不敢越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殿下吃不得啊，这是西域国送来的异植，大多都是有毒的毒物，真的是吃不得啊！”

        砸吧砸吧、

        “殿下吃不得啊！”

        咚咚、又是两声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响动，得、支开一个还有仨，夏果，秋雪和冬笋算是凑齐活了。

        “呸呸呸、”

        吐掉嘴里嚼得没有药效的渣渣，这五年来日日吃的补药里每次总有那么一两味特殊的珍贵药材，在遇上特定的香后会引出毒素致人疯癫，毒素虽少但都不尽相同，解起来很是麻烦。

        多亏了那位矛盾美人胎养得好，也亏得桦冉冉吃毒经验丰富，大部分情况下勉勉强强能就地取材靠着这院子里本来就有的花花草草暂时舒缓毒性，哎、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几分怀念自己从前那五毒不侵的药娃娃体质啊。

        “冬笋，我饿了。”

        “殿下慎言啊，皇宫别处不如咱自家殿里出门后要随时注意称谓的，殿下别一时说顺了嘴，被人拿了把柄。”

        不发一言，只冷冷地将视线放到她们身上。

        冬笋倒是算得上四人里胆子最大的，自然在桦冉冉心里也是演得最好的。胆大归胆大，她却也不敢真的违背桦冉冉的意愿。毕竟这五年来，怪脾气爱发疯、嗜血残暴的形象可是被这四位在宫里各处都传得绘声绘色，受大环境影响，想必连她们自己都有些相信了吧。

        “是、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准备吃食。”

        肉醉饭饱，桦冉冉一边小口品着苦口御寒药，一边身着中衣在里间大床上摇头晃腿，掰着手指念诗倒数。

        “毒毒毒、是药三分毒。”

        3、

        “良药涩喉穿肠入”

        2、

        “一引迷香毒素出”

        1、

        “倒～”

        外室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想必是负责守夜的夏果再次中招，被那香迷晕了过去。

        如果你要问这守夜之人夜夜被迷晕，难道还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那答案当然是：会察觉到啊。不过就算察觉到了又如何呢？那本就是她被女帝安排至此好好‘照顾’公主的分内之事罢了。

        将手中药碗倒扣进盆栽里，该说不说这胡太医的御寒药就是不一样，连今日那补药里多出来的其中一味毒引子都算到了。只可惜，舒缓毒素倒还可以，想要根除却还是差点儿意思。

        熟练麻利地打包点心翻窗而出，贴着墙角找到那晦涩隐秘之处，桦冉冉蹲下后猛地一个后蹬腿，滑溜地从那狗洞钻了出去。

        拍拍衣摆蹭上的泥土，采花拔草、蹦蹦哒哒，突然一个转身进入那与往常路线不同的方向。

        今日那补药里可是加了不少新鲜的好东西啊，看来那赏月泡脚的镜中湖是去不了了，只能是为了苟命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太医院溜达消食了。

        【乾清宫】

        “哦？没去镜中湖，倒是去了太医院？”

        “是。回陛下，殿下今日并未如往常一般再去镜中湖喂鱼，而是在岔路口改变路线朝太医院前去，按脚程算现在应当是到了。”

        暗卫一五一十地如是汇报，随后站在原处静静等待女帝的下一步指令。

        “苏嬷嬷，今日殿下可还好？”

        “回陛下，今日殿下糊里糊涂间又要了几幅胡太医的御寒药去，还在后院吃了好几株西域毒草，想来是那补药奏效又失了智。依老奴白日所见殿下未曾有异常之处，喝药时神情和往日一样，且殿下才五岁理应没有那份深思熟虑，想必此番前去太医院怕是有别的原因。”

        五岁么？没有那份深思熟虑么？呵、朕的这个公主可是伴异象而生，天赐的啊。

        “继续盯着，看看她要做什么。”

        “是。”

        不见任何风吹草动，黑衣裹身的挺拔男子隐匿身形，无了踪迹。

        【太医院】

        “吱呀——”

        偏门未锁，桦冉冉小心推门进去，两手握在一起做成小手枪的模样，一步三回头，帅气地捋了一把额前碎发自认为颇有几分特工的英姿飒爽。

        “砰！”

        “嘤！？”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桦冉冉赶忙转过身去贴墙站好，眼睛惊喜又迟疑地盯紧院子里的一花一木，白皙的指尖把住门把手以备不时之需拔腿就跑。

        可、这俩……是什么玩意儿？

        空荡杂乱的院子里放着两个巨型箱子，一个木制一个铁制，木制箱子长长扁扁除去一掌大小的洞口外密不透风不见内里，而那铁制箱子则不同，方方正正由铁栏杆焊接而成，紧实却又通风透气，桦冉冉一眼就看清了里面关着的西域凶兽、獒。

        毛茸茸！

        隐在暗处的护卫万万没想到桦冉冉会毫不犹豫的往前冲，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上前阻止。

        “呼呼、”

        “小可爱呀，你是不是饿了呀？怎么长得这么瘦哦，瞧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都没几两肉，姐姐看着可心疼了呢。”

        蹲在铁笼边儿上，桦冉冉和西域獒大眼对小眼，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呼地默契交流着，看着倒真像是有几分相谈甚欢的好友情谊。

        “你要吃点心吗？这儿的糕点全都是少糖少盐的，你要是饿了的话吃点儿也没事儿，应该是不会掉毛毛的。”

        “呼呼、”

        粉嫩嫩的舌头伸出铁笼将桦冉冉手里的点心一卷而空，餍足的小表情萌了她一脸，得到回应的桦冉冉欢喜得很，低下头继续在包袱里翻着点心，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西域獒却一反常态对着太医院东的墙边就是一顿龇牙咧嘴、模样凶神恶煞。

        “撤远些，这西域獒嗅觉灵敏，别让殿下察觉异样。”

        “是。”

        将怀里的点心包裹完全打开，一分为二，桦冉冉伸出手把其中一份点心垫好帕子后递到了笼子里去，只是小眼神儿却一直朝旁边那神秘的木箱子那儿瞟。

        “小可爱，旁边这个是你兄弟不？你说要不要给祂也送点去呀？我半天都没听见祂动弹了，不会是饿晕过去了吧？”

        说完也不管西域獒回没回答，揣着中衣裹出来的小兜兜，欢快地跑过去冲着那木箱子的小洞就开始说话。

        “喂~小可爱，你在吗？”

        “砰！”

        “！”

        突然的撞击声惊得桦冉冉又是一蹦跶，看来这只小崽崽的脾气还挺大的，只是祂越这样，越是激起了桦冉冉的兴趣。毕竟网络上不都在乱传，说是越凶的毛茸茸越忠诚嘛。

        “小可爱，你饿了吗？要不我也给你送点儿点心进去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等不到回应，但也没有再出现撞击声，桦冉冉尽量保持着身体的稳定性不再发出声音，抓起一块点心小心翼翼地往洞口里送。

        “嘶……”

        牙齿微微厮磨皮肤的疼痛感爬上手腕，肌肤破损的熟悉感觉袭来，应当是见血了。桦冉冉眼睛眯起，内里寒光乍现带着丝丝凉意，接涌而来的记忆快要将她吞噬。

        丑陋不堪，一条条蜈蚣样式的可怖伤疤挤满小人儿身躯，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嘶声呐喊着，换来的却是刺耳的欢声笑语，和另一轮的肆虐。

        空洞麻木的眸子凉凉地看向那木箱子，转瞬间面上再无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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