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难改的习惯

　　“嗯……我现在暂时不困。”纳特没心没肺地笑道。

　　他不久之前才从昏迷中醒来，正是虚弱的时候，他这么说也不过是逞强而已。

　　“塞恩城雇佣西境军团作为护卫，深入死亡之地进行过无数次调查。学院的高阶法师肯定也亲自到达过这里，甚至走得比我们现在还远。但他们也没到过最中心的位置。”

　　布雷德无视纳特，指着地图上的标识，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他们一定是被我们尚未见到过的魔法机械拦在了外面。那些机械一定相当棘手，甚至可以阻挡帝国军团与学院的强强联手。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谨慎。”

　　布雷德略显担忧地说道。

　　“要我说，就是塞恩城那些书呆子太废物了，一个个自称高阶法师，结果连那些铁罐头都打不过。”纳特悠然自得地吃着干粮。

　　“下一个话题。”布雷德铁青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根据我们刚才的分析，西境的灾难很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死亡之地深处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而那种东西让西境学院都忌惮不已，不然他们肯定早就着手修复那些被酸化的土地了。你们觉得，那会是什么？”

　　布雷德继续提问到。

　　“所以我才说那些书呆子没用呢。研究了好几百年，死亡之地却还是这个鬼样子。”

　　寂静持续了一会儿，纳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凛冬般冰冷的寒意。

　　“咳咳，当我没说，当我没说。”纳特这才意识到庇护所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地图上标记了几个未知的地点，笔记上声称，它们好像不是五百年前留下来的遗迹。或许那里会有线索。”海伦娜鼓起勇气，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没错，看来我们接下来要绕些弯路了。”布雷德赞许地点了点头。

　　还好有这个丫头在，不然布雷德肯定会被纳特气到吐血。

　　三人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决定先调查地图上那些未知的据点，然后再往死亡之地深处继续前进。

　　“好吧，如果大家都没什么事情要问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更大的挑战等待着我们呢。”布雷德将地图收起，自己走到外面，开始检查防御结界的情况。

　　心烦意乱的布雷德在确认了周围一切正常后并没有返回庇护所内部，望着天空中那不停翻腾的漆黑云雾，静静地站在酸雨中发呆。

　　分析情报、制定计划、巡逻驻地、最后再休息，这是布雷德带领军团时养成的习惯。从北境的雪原到西境的荒漠，这套“标准流程”陪伴着他度过了无数日子。

　　而在帝国建立之后，他便再也没什么机会亲自带队出征。在帝都的那段日子里，他很是怀念以前在旷野上宿营的时光。

　　这就是他刚才为什么要拉着两个年轻人开一场可能没有太大意义的分析会。或许是他还想再体验一次五百多年以前那种感觉，又或许，这是他难改的习惯。

　　不过，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布雷德却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凉。

　　“布雷德先生？”海伦娜不知为何从庇护所里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丫头？”布雷德整理了一下心情，慢慢转过身。

　　“没什么事，我只是……稍微有些担心。”海伦娜再一次低下了头。

　　“我其实一直都在害怕，虽然我一直都想体验一下冒险的感觉，但直到我真的跟着您走入了这片死亡之地，我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书上记载的那么简单。”

　　“在听了您刚才的分析后，我就一直在担心，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死亡之地的中心等待着我们？我实在有些不敢继续……”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就一定保证你的安全。你也要相信自己的作用，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也不会知道这些酸雨的真正成因。”

　　布雷德抛开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烦心事，微笑着安慰道。

　　“恐惧与迷茫是每个冒险者都会经历的，当初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冒险也是稀里糊涂，甚至都没有一个可靠的引导者。”

　　“你知道北境那茫茫的雪原吗？我的冒险就是从那开始的。”布雷德带着海伦娜回到了庇护所，而纳特居然又睡着了。

　　“我们当初落脚的镇子附近一直有关于巫师的传闻，有人说他们会绑架落单的行人，并进行恐怖的试验。官方给出了价值不菲的赏金，让冒险者们寻找这些家伙的下落。”

　　“在一次偶然间的聚会上，我听到酒馆里一个喝醉的酒鬼声称，他之前在深山中打猎时，曾发觉某个山洞中传来诡异的光线，以及听见了有人哀嚎的声响。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是喝多了胡言乱语，而我们这几个愣头青……就那么简单地决定去好好调查一番，也许还能混到一些赏金。”

　　“没想到，在那个酒鬼所说的那片山林里，真的有那么一个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诡异洞穴，我们几个事先也没少按照冒险故事里的描写进行准备，但当我们真的进入那个诡异的地方，我们才发现之前所有的准备都不过是小儿科。”

　　“那里真的有一个秘密的巫师团盘踞，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识到死灵法术。而当初我们几个小子不过是刚上路的新手，自然不可能是那些巫师的对手。”

　　“我们的突然闯入让那些巫师很不高兴，他们十分轻松地就把我们全部撂倒在地。我们输的很惨，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您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海伦娜一脸好奇地望着布雷德。

　　“我们并没有逃走。”布雷德摇了摇头，看着少女那满脸的疑惑，他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之前教给你的那些黑魔法知识一开始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难道说？”海伦娜立刻明白了布雷德的意思。

　　“我们很幸运，那些巫师并不是传闻中的坏人。他们原本是北境的法师，因为接触黑魔法而被驱逐，所以他们才藏到了这冰天雪地的洞窟内，继续着他们自己的研究。”

　　“他们并没有袭击无辜的行人，他们只是在山林中收集动物的尸骸，并利用它们进行试验，那些闪光与嚎叫就是这样出现的，而真正袭击无辜路人的，是同样掩藏在山林中的强盗。”

　　“在了解了这一切后，我们……算是加入了他们吧。再后来，他们也加入了我们的冒险，只可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能活着看到我们成功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布雷德不免有些伤感。即使是他口中侥幸存活下来的那几位，也都没能看到黑魔法被大多数人承认的那一天。

　　他也没跟海伦娜讲明另一个事实：他们当初之所以会吃瘪，是因为负责搜集情报，侦查前方情况的那个家伙水平太低。

　　而那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现实远比书本上的记录复杂，但这种复杂也不一定都是坏事，现实中的冒险并不总是以打败某个怪物、消灭某个邪恶势力为结局的。也许，死亡之地的中心其实真的埋藏着什么宝藏。”

　　说到这里，布雷德自己都有些想笑，安慰别人果然比安慰自己容易。

　　从手中掌握的这些情报来看，死亡之地埋藏的事实可能连他都难以接受，而他却没有任何一个理由退缩。

　　“或者，你可以跟那边那个家伙一样，什么都不去想。你看，明明他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他，可他却依然能睡得这么香。”布雷德指了指一旁鼾声连天的纳特。

　　“嗯。”海伦娜点了点头。纳特那滑稽的睡相让她也感到好笑。

　　“好了，我们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虽然在这里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但，祝晚安，丫头。”

　　布雷德将海伦娜哄回了睡袋里，而他自己却依然孤独地守望着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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