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克定食

　　“我们把金枪鱼饭团加到火鸡面里捣碎，然后把撕好的芝士条盖在上面，就可以找小哥叮一下啦！”
　　今天中午走进便利店，周昱先听到的不是店员的招呼声，而是这个脆生生的女声，尾音上扬，好像通过声音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他偏头看了眼，不是想象中的学生打扮，倒是穿着一套中规中矩的衬衫长裙，头发低低地挽起，用相同色系的发圈盘着，很普通的上班族。
　　周昱习惯地走到冷冻区拿了份盒饭，就往收银台去。那个女生在等着加热中的火鸡面，不过她也没闲着，正开开心心地和店员聊天。
　　说到一款新出的甜品，女生两个眉毛耷拉下来超难过道：“可惜我今天吃得太多了，胃里根本没有空间来填它啦。我真的期待这个生巧冰皮月亮蛋糕超久的，肯定比原来的巧克力口感更丰富一点。”
　　“结账。”周昱适当地打断了女生的絮絮叨叨，把自己手上的盒饭递了过去。
　　小哥熟练地扫码，并跟他打招呼：“还是老样子啊，不尝尝我们的新品吗？”
　　“不了，这样比较快。”
　　女生的火鸡面刚好时间到了，微波炉打开的那刻，微辣伴着芝士的香味溢出来。小哥提醒了一句有点烫，女生笑眯眯地点点头就拿着面回到位置。
　　周昱望过去，刚才没发现，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小型的三脚架，上面架着一个相机，女生衣领上别着个小黑盒，应该是收音用的。
　　有点像是在录什么视频。
　　“您的饭好了，请慢用！”
　　周昱看向自己干巴巴的盒饭，面无表情地对着店员小哥点了一下头，也拿着饭走到座位旁。
　　那碗火鸡面已经被吃掉了小半，女生冲着摄像头绘声绘色地形容：“感觉火鸡面没有那么辣了，但是还保留着酱香，再加上芝士的奶香，超级好吃！！被捣碎的饭团和面粘在一起，糯唧唧的，海苔碎又有点锅巴的感觉，丰富了整个口感。刚热好的还能拉丝，我太喜欢芝士了，芝士就是力量！喜欢吃芝士的朋友多放点芝士条也是没问题的！”
　　说完她又吃了一大口。
　　周昱坐在跟她隔了两个空位的椅子上，开始解决他的午饭。十分钟内要吃完，才有时间赶回去看完卷宗。
　　女生吃得很快，刮完最后一口，向镜头展示了自己干干净净的碗底。
　　“今天也有好好吃饭噢。如果你也喜欢这顿饭的话，请不要忘记点赞、投币、收藏，这里是三块钱的大汤圆，我们，下顿饭再见～”
　　说完，女生便麻利地收拾她的设备，桌面也被擦干净，再把垃圾一并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她掏出小镜子补了口红，就带着包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周昱看着她出门的背影，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明天，要不要换个盒饭？
　　江沅前脚刚踏进文聿所的大门，同期的陶天泽后脚就跟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跟江沅说，好像今天周律要回来了。
　　新员工培训时，江沅就和陶天泽关系不错。陶天泽是新员工里学历最优秀的那个，985本科，耶鲁大学硕士，参加过的比赛、拿过的荣誉一页纸的简历都有点装不下。虽然他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参加法考，但律所考虑到他的条件和水平，就把他特招了进来，唯一的条件就是今年要通过法考。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工位，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江沅刚想打开相机看看中午的素材，律所的合伙人之一的宋言就拎着一袋奶茶走了过来。
　　“宋律。”
　　“宋律。”
　　江沅匆忙将手里的相机放在桌上，起身去接宋言手里的东西。
　　“没事没事，中午出门吃饭，刚好边上有家奶茶店，就随便给大家带了点。”宋言将奶茶搁在了江沅的办公桌上，“对了，周律今天出差回来了，下午我们开个全体会议，确定一下你们各自的带教律师，你们可以先通过邮箱和心仪的律师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记得附上简历。”
　　将奶茶分给大家后，江沅坐在电脑前，在邮件里写下了那个早就确定了的答案。
　　转眼就到了开会的时间，江沅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律所的三位合伙人已经在桌子的那一头等他们了。宋言还是一如既往笑嘻嘻的样子招呼他们坐下，中间的汤文旭汤律是合伙人中资历最老的，坐在最左边满身透着拒人千里的精英气质的男人，江沅飞速地看了他一眼，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这想必就是周昱了吧。
　　说到周昱，他是文聿律师事务所的执行合伙人，也是刑辩律师界新晋翘楚。凭借着过硬的实力和强大的人脉，在民商事领域也颇有建树。其中一个大型的合同纠纷案件，传言他的代理费抵得上一个普通人奋斗一生。
　　“好了，那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今天的会议就正式开始了。”宋言照例第一个开口。“我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言，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主要是负责非诉方向的，说白了，我们事务所百分之五十的钱是靠我非诉业务赚的。这位呢是汤文旭，汤律，这位是周昱，周律。”
　　江沅正跟着宋言的介绍向他们点头致意，却突然对上了周昱转过来的视线。她看见周昱似是有些意外的样子，眼睛不再是刚刚敛着的样子，反倒突然显得没那么疏远了。江沅不自然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逃似的先挪开了目光。
　　“果然是大律，这压迫感真是与生俱来。”江沅在心里感慨。
　　不过，他好像看起来，有点眼熟。
　　宋言率先选了除了江沅、陶天泽以外的另一位女生陈嘉雯，嘉雯是他们三个中唯一一个立志于走非诉方向的，宋言成为他的带教律师倒也是预料之中。
　　江沅正转头恭喜陈嘉雯，却突然听到一声极为低沉的声音。
　　“江沅。”
　　“在！”江沅猛的转回头，却发现周昱正抬眼望着她。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带教律师了。”
　　周昱接着解释自己最近业务繁忙，因此将陶天泽推荐给了经验更为丰富的汤律来带，陶天泽跟着汤律，可以学到更多东西。在此之前，汤文旭几乎没有带过新人，陶天泽喜出望外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和决心，而江沅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周昱刚刚那句。
　　“江沅，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带教律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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