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章 青年与稻种

“听说，南疆又打仗了？”青年人低垂着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变得很小。

        “怎么？你喜欢交趾王朱雀那个疯丫头？虽然她号称‘公主’，但名实相较，到底只算个郡主。你若是愿意，我择日进京，给你挑个公主做老婆如何。”

        白塔中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却多了几分关怀的意思。这话说的口气极大，但放眼天下，无论何人在场，都不会觉得塔中之人是在说大话。

        毕竟，大周只有一座可以倚重的长城；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钟白马。

        “我不是要问您这个问题。”

        “你那个小兄弟，也去了南疆。不过，他的生死有人来管，南疆的存亡，也并不值得我出手。”

        “我知道。太傅老了，剑阁唯一的使命，就是对抗北冥。”青年小声说道：

        “其实，我想问，是否真如文宗所说，只要这世上的人都吃得饱饭，是不是，就真的不用打仗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头沉得更低了，几乎已经快要磕到地上。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人人都吃饱的时候。”平淡的话，却带着万分悲悯。

        “我是说，如果呢？”

        “可能吧。”

        “可能大吗？”青年有些心焦的追问道。

        “大。”

        “那我，能不能，跟司农大人谈谈？”

        “能！”

        “那您，能不能让他给我一批好些的稻种？”

        “能！”

        “好。”

        “那你，能不能告诉父王，你为什么对稻种这么感兴趣？”

        “我娘她，就是饿死的。”青年满眼含泪，重重磕了两个头，回身向台阶下走去：“还有，我娘是墨家人。所以，我是天下人的孩子！”

        ……

        小马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那里面，有一捧杂色稻种，这是他的宝贝。

        他娘在临死之前，将这一捧稻种递到他手里，告诉他：“即使再饿，也不要煮了吃。等到饥荒过去，播下了这些种子，希望也就回来了。”

        ……

        当稻苗儿在紫色土地上长起来的时候，一个素衣长衫的青年，一直在田间地头忙碌，辛勤劳作。他在苦苦寻找，直到找到那一棵棵小小的，却能改变整个天下走势的野稻幼苗。

        他要不断改良稻种，直到这天下人，都有了饭吃。

        “仓廪实而知礼节！有饭吃，就不会饿死人！就不用打仗了！我能力不够，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每当他疲累不堪，几乎累弯了腰的时候，他一直咬着牙，反复念叨。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稻神庙立满了整个天下的时候，世人绝对想不到，成全他的，会是这句话。

        ……

        ……

        见了越人，说明已经到了交趾国境内。两人又陆续走出十来天，越是往南，越见萧条垂落之相。

        虽然距离十万大山下的交趾城不远，荒村野站却渐渐多了起来，俨然一副生民流离，十室九空的惨状。

        “刘先生，为何交趾王，要把都城，建在与越人对峙的前线上？”

        “都城在哪里，他能说了算吗？还不是长安城那个老家伙指使的？”

        日暮借宿荒村，宋火一边熟练的烤着在院落中打死的兔子，一边看着烟火扶摇而上，飘逝远处的一顶雪山。

        ……

        大周帝国与越人的边境，就是层峦叠嶂的十万大山。山南，是越人生存了千万年的原始密林；山北，就是交趾国的国都，交趾城。

        十万大山，层山阻隔，虽不适合大规模通行，却也不好驻防。因而，时常有小股的越人骚扰劫掠。长此以往，东部边境，人口越来越少，遂至生民涂炭，十室九空。

        而十万大山最西边，是更加高峻的雪山，从属于西南边疆的高原苦寒之地。苦寒之地中，却有雪风坪一处关隘，是阻碍越人大规模北侵的兵家必争之地。

        ……

        “世子伸长了脖子，可是在看那雪风坪上，有没有个熟悉的身影？！”刘文宗眨巴了眨巴眼睛说道。

        “也不知道，交趾城，到底怎么样了。”宋火并没有收回目光，也没有在意刘文宗的调笑，他只是望着极目可见的雪山出神。

        “有炎阳坐镇都城，连带八万齐国甲胄加持，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至于倾了国。”刘文宗有些怪异的动了动鼻子，贪婪地吸了吸兔肉烤出的香气。

        “倘若，越人举全族之力，怕是也只有她能独当一面。可是，听闻越人之中，也有一个神秘的从圣境强者，这怕是会很麻烦。”对于这一点，宋火很担忧。

        “所以，炎阳只能坐镇都城，防止越人调虎离山，偷袭破城。”

        “那，咱们到底要如何？直接去前线，还是先去都城？”

        一想到炎阳，想到战争，再想到齐国，想到羊祜，宋火的心就咚咚乱撞，两条眉毛，也就紧紧蹙到了一处。

        “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兔子都让你烤糊了！”刘文宗看着焦糊的兔腿，哭丧着脸说道。

        ……

        ……

        月光如水，夜风拂面，犬吠狼嗥可闻。

        宋火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烈烈的火堆边，一个黑衣女人正襟危坐，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就仿佛要透过自己的皮囊，看穿自己的灵魂。

        “你……”

        宋火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更没等爬起身来，一道强烈的威压就施展到了自己身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与那一双极度威严的眼睛对视。岁月几乎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宋火能够看出来，她的真实年龄，一定比看上去要大得多。

        “怎么？只一道威压，就动也动不了了？”说这话的时候，女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这笑容带着七分嘲笑，三分轻蔑，但是宋火能够感觉到，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黑衣女人，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

        宋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因为他一张嘴就发现，在这道威压之下，自己根本就说不了话。

        “你认识我？”

        宋火微微晃了晃脑袋，这个人他没见过，更想不到她会是谁。

        “那好，以后，你叫我云婆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一定帮你保住交趾国！”

        宋火连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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