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 吴沈之问 “陛下若是代李难向臣赔罪，……

天雷全部落尽之后,  黑塔率先带领了一队侍卫进去，吴非不顾小秋子的阻拦，也和沈行一起亲自走进了飞仙宫内。

        只见庭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  有的还在苟延残喘，有的已经有进气无出气了，有的还维持着人形，有的已经露出了原身的耳朵、尾巴、爪子,  还有的被雷劈得半边身子焦黑,  已经完全露出了原形,  有的是虎狮狼一类的猛兽,  也有的是牛马羊这些家畜。

        谁能想到，就在这皇城禁宫之中,  竟然已经暗中形成了如此规模的一个妖怪巢穴。

        飞仙宫内殿中，飞仙宫宫主正撑着一柄精铁剑，在床边喘着粗气。

        殿内屋顶已经被劈开了一个边缘焦黑的大窟窿，那三十六道天雷中,  至少有十多道都是直奔着他本人来的。先是被术法反噬,  又是硬生生扛过天雷,  这飞仙宫宫主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此时甚至已经露出了利齿和虎爪。

        他见有人进来,  当机立断便拿出了一张玉符,  显然是想跑。

        沈行用手指划断了吴非腰间所佩戴的玉玦，抬手便向着那虎妖的方向掷了过去。

        虎妖被击得倒退了一步,  踉跄了一下后倒在了地上,  再也爬不起来了。

        黑塔上前把他用捆妖绳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沈行对身后侍卫吩咐道：“把他压入天牢，我要亲自审他。”

        众侍卫领命而去。

        吴非特别嘱咐道：“要仔细审审，他和当年林树远一案是否有关。”

        林树远事发之时,  这虎妖已经进宫担任国师，而且正被先帝所宠信，林树远之事，他即使不是主谋，多少也该知道些线索。

        公共任务就像小组作业，众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搭便车”的心理，都想优先完成自己的个人任务，同时希望着其他玩家能多搜集些关于林树远案的线索，多为公共任务做贡献。

        李陀螺是对这公关任务表现得最积极的，从他所提供的线索来推测，吴非猜他的个人任务也是和这公关任务关联最大的。其他人、特别是计划者的任务也该和林树远案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他自己的任务里，需要他保全的那些人大多都是认为林树远案有疑点，支持重查此案的人；罗卷的任务主要是围绕这飞仙宫宫主展开，所以吴非推测他也会是林树远案中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虎妖被拉走后，吴非对罗卷和黑塔道：“之前无忧王李陀螺和虹霞将军曾动身前往一诡异山谷，去调查当年林树远的旧案。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却迟迟未归，朕有些担忧，二位道长如果没有其他事，能不能去代朕寻一寻他们？”

        皇命不可违，二人点点头，也领命去了。

        吴非和沈行则坐回到车里，起驾回宫。

        路上，吴非小声抱怨道：“行哥你为什么拿我的玉玦打那妖怪？”

        “当时手边也没有其他趁手的东西。臣回去就再赔一个给陛下。”沈行哄着他，手却摩挲着他腰带上的玉扣，轻笑道，“当时如果不是还有旁人在，臣本来是想拿这个的。”

        “你怎么拿？”

        这玉扣可是别在腰带上的，不像拿玉玦是挂在下面，轻轻一划就能被划断。

        “这么拿。”沈行说着，食指和拇指微微一用力，吴非的腰带便断开了。那玉扣顺着断开的腰带，恰好向下落在了沈行的手上。

        “是臣的了。”

        吴非连忙一手接住落下来的腰带，一手拢住散开的外袍，瞪向沈行：“世子这么做，让我一会儿怎么下车！”

        “这倒无需陛下担心。”

        说话间，车驾已经停在了长乐宫外。

        沈行先将身子探出了车外，而后回过头来一伸手，直接把吴非从车上抱了下来。

        “这样不就没人能看到陛下了？”他说着，直接打横把吴非抱进了长乐宫。

        一路上宫人全都默默垂着头，完全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吴非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沈行怀里，也完全不敢看其他人。

        他真傻，真的。他为什么不直接让小秋子给他送条新的腰带来。

        不过转念一想，那样传出去了也未必好听，很可能会变成什么“帝后同辇，及至宫，帝唤小黄门取一腰带来。盖帝与后于辇中作乐，竟至衣带迸裂乎！”……

        但现在这个版本也确实没好到哪里，这个版本可能会变成“帝后同辇，及至宫，后抱帝出，入内。盖帝与后于辇中作乐，竟至竟腿软而不能行乎！”……

        罢了，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差成了那样，也不差这一桩一件了。

        飞仙宫事关重大，又涉及到了先帝，最终关于妖怪部分的真相被压了下去，对外只宣称是现已查明原飞仙宫宫主并非栖霞真人，而是谋害了栖霞真人的匪徒。而后其假借栖霞真人之名供奉于宫廷，又做下了数桩恶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陛下颁下旨意要罪人伏法，飞仙宫众人已被捉拿归案。

        这样才能最好地同时保全先帝与栖霞真人二者的名誉，毕竟宠信奸人和宠信妖怪的影响还是不一样的。宠信奸人的皇帝常有，只能说是一时不察，受人蒙蔽，但若是涉及到神鬼之说，被人知道皇帝曾宠信妖物，则可能会直接动摇统治根基。

        毕竟传说中，妖物出世，入主朝廷，都是亡国不祥之兆。

        吴非最关心的事情却只有一件——

        如今飞仙宫已经被彻底端掉了，那几张玉符是不是能撤下来了？如果能撤下来，那么他是不是每晚就不会再看见“幻觉”了？

        想到这里，吴非立刻吩咐小秋子：“去让人把浔阳子道长留下的那五张玉符请下来。”

        小秋子：“啊？”

        吴非：“道长昔日说宫中妖气冲天，指的必然就是飞仙宫的这一窝妖怪，如今这些妖物已经被清理，而那虎妖还在天牢之中，所以我想不如把那些玉符转移到天牢中用以镇压那虎妖。”

        “陛下英明啊。”小秋子觉得很有道理，立刻就去办了。

        在那之后，吴非晚上果然不再出现幻觉。作为“吴欢帝”，他自然更加笃信自己出现幻觉是受到了玉符的影响，说不定是玉符让他感应到了宫中的妖气，所以才会把皇后错认成妖怪呢？

        而他的皇后，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怎么可能会是妖物。

        此后，吴欢帝继续放心地沉溺于温柔乡中，在皇后所编织的愉悦梦境中沉湎不醒。

        这日朝会上，议事完毕之后，小秋子正准备喊“退朝”，就见李难上前一步道：“臣还有本要奏。”

        他神情严肃，一看便是有要事启奏。

        今天是难得的，吴非出席朝会的日子。

        “你说吧。”吴非抬抬手道。

        “臣近日听闻，坊间传言，有家中稚童问爷娘，‘如今天下属吴还是属沈？’。长辈答，‘自然属吴’。稚童便不解，问‘缘何旁人皆道如今是姓沈的天下？’”

        他甫一说完，满朝俱静。

        也只有直臣如李难有这个胆量，竟挑破了如今天下最不能提的一个话题。

        “陛下，”李难五体投地，叩首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今黄口小儿都有吴沈之问，还请陛下引以为戒，莫要使后宫擅权，悔之晚矣。”

        没有人敢出声。

        李难安静地匍匐跪倒在地上，也没有人敢让他起来。

        半晌后，吴非揉了揉眉心道：“李卿先起来吧。”

        “皇后未曾有擅权之心，皇后不过是忧心朕太过劳累，有意为朕分担些烦恼罢了。众位莫要多想。”

        见没有人说话，吴非摆了摆手：“行了，今天就先散了吧。”

        回到长乐宫后，吴非对沈行道：“行哥，你不要同李大人计较。他只是忠于朝廷，并不是有意针对你。”

        “可臣素来心眼儿小，他当着朝廷众人之面指责臣擅权，臣怎能和他善罢甘休？”沈皇后淡淡道。

        “皇后就当是看在朕的面子上。”年轻的帝王抱着他的胳膊祈求道，“李大人算是看着朕长大，他对朕对大成一向忠心耿耿，这次是他不了解你，又听了些市井传言，心里着急，才会不管不顾地这样说，我和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见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半垂下眼，又摇了摇他的胳膊，小声唤了一声：“夫君——”

        沈皇后这才淡笑着看向他：“要臣不同他计较也不是不可。”

        “朕就知道……”

        吴非话未说完便被再次打断了。

        “陛下若是代李难向臣赔罪，诚意给到了，臣这次就不为难他了。”

        “可怎么赔罪才算是诚意给到了……”吴非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沈行的意思，后面的话瞬间便说不下去了。

        “陛下明白的。”沈世子对他温和地笑着，凝视着他的黑眸却仿佛别有意味。

        “而且若是陛下表现好，臣这里还有奖励。”

        “哦。”吴非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反正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向沈皇后赔罪是沈皇后可以对他为所欲为，沈皇后向他赔罪沈皇后对他为所欲为，他给沈皇后奖励是沈皇后可以对他为所欲为，沈皇后给他奖励还是沈皇后对他为所欲为……

        不管起因和缘由，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沈皇后玩弄他，他早已看破这一切，才不上当了。

        “陛下好像不感兴趣。”沈皇后笑着看向他。

        “臣本来还想说，陛下若表现好，就把臣从那虎妖处审问得来的信息作为奖励讲给陛下。”

        “陛下若是不感兴趣，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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