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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魁(十六)


一阵沉默后,龙椿僵硬的坐在桌边,迟迟回不了神。

倒是殷如玉时刻看着她,似是很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毕竟......他也有个一天到晚给他作孽的弟弟,实在很难不感同身受。

殷如玉叹了一声,见外头天色已晚,便道。

“特意叫你改道上海,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事情,旁的话也有,不过我看你也听不进去了,今天就这样吧,隔壁旅馆里给你开了房间,你累了就去休息,还有就是......朗霆既然已经离了你,那他干什么也就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做咱们这行的,杀人都是没数的,多一个两个的,怎么样呢?”

龙椿闻言,阴沉的抬起眼:“我给他立过规矩,替人做刀可以,旁的不行”

“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已经不听你的了么!”

龙椿闭上眼,两手停在膝头,无声的笑。

“是,他不听我的了”

.....

这一夜,龙椿躺在上海的旅馆里,迟迟合不上眼。

凌晨三点,她穿上一件黑色皮夹克下了旅馆小楼,独自走进了上海街头。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白天挤满了街道的日本人,英国人,中国人,此刻都钻进了城市的暗角里,各自娱乐或沉沉睡去。

二月初,风还是硬的。

龙椿漫无目的的走在上海街头,心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朗霆杀了无辜的人,偏这对无辜的人还是白小姐的父母,而白小姐,又和韩子毅有些过去。

龙椿自问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并不比朗霆清白多少,可是......她仍是不舒服的。

龙椿心里一直有个底线,那就是别人花钱雇她杀人。

那她杀的所有人,伤的所有阴鸷,都应该报应在买凶的那个人身上。

自己只是一把刀而已,实不该代人受过。

这想法很天真,很孩子气,可龙椿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她几乎从不为了自己的私欲杀人。

好比北平商会的兰会长,即便这老东西对她恶语相向,她也从未对他起过杀心。

可朗霆杀了白家父母的事,显然不是受人所托的。

殷如玉旁的有限,唯独人脉通达,他查出来的事情,多是错不了的。

一阵冷风吹过,龙椿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她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看着满街的洋派楼阁,忽然就想念起了自己那四平八稳的柑子府。

恍惚间,龙椿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间西班牙酒馆的霓虹灯下,正站着一位故人。

白梦之穿着一条翠兰色旗袍,香芋色高跟鞋。

外头还裹着一条硕大的纯白狐狸毛皮草,胸口还戴了一块白玉红头蝉的胸针。

她惊讶不已,红唇微张:“龙小姐,果然是你?”

龙椿脑子里本就在想着白梦之的事情,而今乍然一见,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没有即刻回答她的话,倒先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疼,不是梦。

白梦之看着一脸茫然的龙椿,并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上前走了几步,站定在龙椿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龙椿不自觉张了嘴,张嘴撒了一个极荒唐的谎。

“来玩”

白梦之闻言挑眉,笑出万种风情。

龙椿直觉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已经发生了某种转变,可她又说不清这转变的具体内容。

两人对视起来,彼此都有好奇,就像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隔窗相望。

明明看见了对方,却又格外的模糊。

“你怎么不在天津陪着韩子毅?”白梦之问。

龙椿缄默一瞬:“他有自己的事情”

白梦之笑开:“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他会和你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呢”

女人的话里带着酸气,龙椿听得出,但不为所动,甚至还生出一点愧疚来。

白梦之似乎是喝了酒,她指尖夹着一支细细的烟,此刻已经燃烧了一半。

烟雾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脸庞上,将她本就绝美的脸衬出缥缈的意味。

“你跟我进去坐坐吗?喝一杯?”白梦之问。

龙椿摇头:“不了,困了,要先回去了”

白梦之闻言哼笑:“难道你还怕了我?论理你是大我是小,你怕我什么呢?”

龙椿不自觉皱眉:“没有大小,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都是人,谁也不是小,我也并不怕你,你喝醉了,早点回家吧”

龙椿迈开脚步,预备回旅馆去,可白梦之却一把撕扯住了龙椿的皮衣。

“你不准走!”

白梦之眼眸混沌,神色却冷峻:“你有没有?”

龙椿不解她的执拗:“有没有什么?”

“你当初在察哈尔有没有骗我?你有没有跟殷如玉一起骗我?”

“骗你什么?”

“骗我的钱!”

龙椿闻言一愣,随即回想起来,等想起来龙去脉后,龙椿苦笑着摇头。

“天地良心,我没有”

白梦之闻言笑起来,笑的无力而荒唐。

其实这件事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她来到上海之后,就彻底了解了殷如玉的财力。

她知道,殷如玉不会为了区区五万块就扯谎做局,他的脸面可比五万块贵重多了。

“没有就算了”

说着,白梦之放开了龙椿的衣服。

此刻的她,其实是有点失落的。

倘或龙椿没有欺骗过她,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没有理由去恨龙椿了。

龙椿没有骗过她,她没有恨了。

父母骤然离开她,她没有爱了。

人生在世,没了爱恨要怎么活呢?

此刻的白梦之就像是个梦游醒了的孩子。

她眼眸湿漉漉的,手里的烟也烧完了,雪白的两条腿晃在旗袍的开叉里若隐若现。

美死了,也冷死了。

龙椿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感受。

这样茫然的表情,也曾出现在她的脸上。

那时她十几岁,过的很慌张,很麻木,很没有安全感。

“我陪你喝一杯吧”龙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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