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章 开战

“于人类内部而言，对付敌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开枪。”

——大陆简史·批注版。

这则消息一经发出，立马掀起轩然大波。如同巨石般，狠狠砸在天人们的心湖中，涟漪久久不绝。

梅缕躲在仁安镇郊区的一栋民房中，透过窗子凝望远方喃喃自语道:“不是吧大佬……”

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这么轻易的接下那个任务。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占了天大便宜，可以光明正大的于人间玩耍，堪称奉旨偷懒。

但现在看来，事情明显正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六百余年前初降临时，己方阵营给地球带来怎样的毁灭性打击？又给人类带来多少痛苦折磨？

惨绝人寰这四个字都是说轻了。

本着豢养观察的念头，那位统领不曾把事情做绝，有心给人类留下一线生机。

首先经过一轮的墨鳞族突袭，筛选掉一部分劣质人类。

弱者，即死。

尔后遮蔽掉太阳的光辉，引动无数陨石砸落地球，一时间山河陆沉，人类被迫躲入阴暗潮湿的地下生活。

这一轮，又筛选掉一批适应力不够强的人类。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天人们决定播下进化的种子

那是天人统领于数十万年前发现的、一种特殊的能量物质，溶解于空气中，作用在低等生命身上时，效果异常好。

墨鳞族就是第一批试验品。

接着是兽族。

最后，轮到人类。

尽管前两者最先享受到进化的福利，但人类异军突起的速度却比它们要快得多。

快到天人猝不及防。

在那位统领原本的预估中，人类起码要经过百年的沉淀，才能彻底完成首轮进化。

可有人，仅用了十年。

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类完成初步蜕变。

动辄以百年作为时间单位的天人们，就此陷入犹豫状态中。

管还是不管？

后来，自信战胜了一切。

它们并不认为，玻璃柜下的小白鼠，有能力跃出器皿，脱离掌控。

可惜世间许多事物的发展，并不以其主观意志为转移。

又过了十年。

当初第一个完成进化的人类，再次发生诡异突变。

他拥有了分辨天人、乃至杀死天人的能力。

至此，局面彻底脱离预想。

波澜壮阔的战争拉开帷幕，人类吹起反攻号角。

后来的结局都写在历史书里，向阳条约签订，人类重回地面，驱散黑暗迎接黎明，双方就此放下兵戈迎来短暂和平。

而历史书中没写的，则是那位神明曾孤身一人来到穹顶，放言道:“停战吧，以五百年为期。若不停，那我今日便死在这里。至于我死之前能拖多少天人下水，看你们本事。”

天人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掠其锋芒。

因为它们知道这疯子是来真的。

那位统领经过短暂思考后，一锤定音道:“好。但代价是你去死。”

神明的回答同样干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可以。”

交易达成。

——

培养皿中的小白鼠不但跳了出来，还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何等的屈辱！

这是绝大部分天人的想法。

但那位统领不这么看，反而来了浓烈兴致。

人类，值得深入研究。

于是它派遣天人下界，务必低调行事，务必融入到人类社会中，务必摸清楚人类的思维逻辑，行为规律。

天人们虽然百般不情愿，可既然老大都发话了，那就照做呗。

至于第一条要求，不用老大强调自己都能记住、并且坚决贯彻。

彼时的人类社会中，尽管神明已死，但仍有小部分存在、拥有灭杀天人的能力。

它们哪里还敢不小心？

哪里还敢嚣张？

——

又过了几百年，始终立足于穹顶的那个‘一‘，研发出了火种。

死而复生的火种。

天人们再次得意起来。

冷静判断局面、及时端正态度、重新修改战略，这是智慧生命才具备的优点。

但眼下，这种得意又被打破了。

时隔五百年的破碎。

天一死了？

火种不管用了？

那咋办！

这其中最担忧的是梅缕。

身处仁安城中，没谁比她更了解这边的情况。

她很快就推测出事情的全貌。

三十周年座谈会，开始前陈寸心率先向穹顶发难，两相示威后又极有默契的同时收手。

随即天一来到此地，跟陈九约了场架，陈寸心突然来了句生死不论，令人摸不清头脑，袁林则一直在天上盯着。

可后来，突然就感知不到陈九和天一的气机波动了，好像有人遮蔽了袁林布下的禁制一样。

等到再有所察觉时，天一的气息已然彻底消失，老大紧随而来，公告其死讯。

这个既定结果不用去怀疑，连老大都久违的下凡了，天一肯定是死得透透的。

关键这丫怎么死的呢？

火种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心头疑虑万千，梅缕揉了揉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小声嘀咕道:“算了，不管了，反正也想不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跑路，咱先溜为敬。”

她准备反悔。

陈九没法盯了。

太危险了。

甭管天一怎么死的，又是不是陈寸心在暗中捣鬼，可它终归死了不是么？

死在仁安城。

意志彻底湮灭。

火种都没法复活。

那万一我被宰了咋办？

陈家人可是知道我在仁安城的啊！

陈九更是清楚我的具体方位！

妈的，要早知道会有今天这茬变故，我当初就不应该跟陈九达成共识！

溜之大吉的念头越发坚定，梅缕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火速收拾行李。

就在此时，又有一段长长波频浮现于脑海中。

“天一究竟死在谁手里，火种又为何无法将其复活，我暂且还未搞清楚，只知跟朱至有关。”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起突发事件为个例，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人类尚未系统性的掌握破解火种的方法。亦或者说，都不清楚火种的存在，所以诸位不必过多担忧。”

“安心于人间潜伏便是。”

“嗯……低调点。”

……

你他妈说得倒是轻巧，你咋不本体下来趟趟呢？

梅缕心里暗自吐槽着。

下一秒钟，她心间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嗓音。

“盯好陈九。”

只有这四个字，转瞬即逝，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以及威严。

闻言，梅缕嘴角抽了抽，呆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欲哭无泪。

——

执掌穹顶星海的王罕见降临人间，安天城很快给出回应。

在此之前，内阁跟星空学院有过一次简短沟通交流。

双方很快达成一致。

明面上的武装力量倾巢出动，严阵以待的同时，坚守住一个底线——绝不主动发难，静观其变。

众人很快等来结果。

内阁会议室中突然出现一个淡蓝色虚影。

久等了的四位委员纷纷起身问好。

表面上的寒暄结束后，有位金发老者率先出声发问道:“从向阳条约的签订开始算起，距今过去已有将近五百年的时间。可我相信您绝不会忘记、亦或背弃其中承诺。”

虚影淡淡道:“王不见王。我当然记得。”

金发老人颔首道:“那您今日突兀到访，还引起那么大波澜，究竟有何贵干？”

虚影开门见山道:“天一死了。死在仁安城。”

……

？

四位委员面面相觑，哪怕城府深重如他们，此刻也掩盖不了脸上的震惊之色。

天一，死了？

死在仁安城？

虚影继续道:“两百多年前，天一转投人类阵营，对此我保持观望、中立态度，无喜无悲，因为我没有你们人类那般重的家国情怀。”

“只要我的伙伴们认为自己做得事情是对的，是好的，那我便由着它们去。”

“可是，现在它死了。”

“在没有主动攻击人类的情况下，死了。”

“这就是你们内阁所谓的归化政策？”

“连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同伴都护不住？”

“还是说，安天城已经失去了对地方上的管控力？”

“过往，亦有人族强者猎杀天人的情况发生，但那都事出有因，生死各安天命，我不去管。”

“但今天不行。”

闻言，四个加起来快三百岁的老家伙，很快从先前的失态中抽离出来。

金发老者理了理思绪，轻声道:“首先，如果您带来的这个消息为真，那么内阁一定会彻查到底。米克委员这会儿就身处仁安城中，我马上致电询问。”

“其次……”

“您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太合时宜吧？”

“诚如您先前所说，天一已经脱离穹顶束缚，一心站到人类这边，那么它的事情，我们人类自会负责，与您何干？”

虚影指了指脚下陆地，说道:“正是因为天一来到人间，并决意与人族并肩前行，所以我今天才没有大开杀戒。”

“而是选择站在这里，平声静气的与你们沟通。”

“否则，你以为我能容忍同伴、离奇死在仁安城？”

“总之不管怎么说，天一曾是穹顶的一份子，你们有责任以及义务，给我个交代。”

金发老者微笑道:“如果我等还是坚持己见、天一与穹顶无关呢。”

虚影直白道:“那我只好认为你们人类是有心撕毁向阳条约，妄图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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