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燕塞川安分地像个小学生,  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完全不敢四处瞎看。

        来之前，郎非特意叮嘱过他各种注意事项。

        店铺中的东西或许都有活着的特性,  甚至，物品本身就是恐怖的收容物,  封印着极其强大的存在。

        他刚刚突破c级,  实力太低了。

        活着的摆设物件把它当成空气完全不搭理还好，可若是燕塞川长久时间盯着物品，对方或许会把这当成是弱者对自己的挑衅。

        鹿店长虽然和善，但不代表店中的物品也有禁忌,  他们也不清楚规则。

        万一闹出了事情，谁也不能给他们兜底。

        所以这回,  燕塞川安安分分,  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敢有,  就盯着自己桌前的一亩三分地看。

        其实不光是他,  郎非和赵林踏进店铺后都只是粗粗打量一圈,  没敢太过细致的浏览，生怕自己过长时间的注视会被某些存在当成挑衅。

        他们跟燕塞川这弱者还不同，两人有些能耐的。

        位格高实力强的存在会把弱者当蝼蚁忽视掉，但稍微强壮些的,  他们的态度就会截然不同。

        为了少惹麻烦,  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直到鹿还真端着两杯饮品走来，三人也没敢彻底地观察环境。

        那反应跟其他客人截然不同。

        三人都没有玩手机的习惯，鹿还真奇怪地发现三个家伙进店以后都没掏出过手机。

        “这是你的。”

        漂亮的玻璃杯中,  彩虹七色从杯底蔓延往上。

        五彩缤纷的颜色过渡着,  漂亮又流光溢彩,  映亮了郎非的眼眸。

        “这是梦的颜色，五彩缤纷，斑斓而又丰富。是一款很有层次，包含了多种配料的饮品。”

        大杂烩嘛。

        鹿还真用最优美艺术的言语包装了下自己的黑暗饮品，“梦里什么都有”几乎容纳了鹿还真店铺里大部分配料。

        鹿还真真正做饮品的水平还比不上在奶茶店打工的学生。

        手艺着实不咋地，再搭配上奇奇怪怪的配料表……卖出去的每一杯里都带着鹿店长卖掉的良心。

        “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希望你能喜欢。”鹿还真微笑着，良心颇痛。

        “谢谢店长。”郎非声音隐隐带着兴奋，迫不及待地接过饮品杯。

        那满眼期待和声音里透出的诚恳，让鹿店长良心更痛了。

        唉，果然有良心的人就不适合当奸商。怪不得我赚不到钱当不了资本家，因为我要脸和要良心。

        鹿还真不想看郎非清俊脸蛋染成五颜六色的模样，侧身将第二杯纯白色很像香蕉牛奶的饮料推给赵林。

        “天堂。”鹿还真底气足了一小丢。

        这杯饮料比“梦里什么都有”正常多了，比较适合不爱花里胡哨的顾客。

        赵林是个中年人，鹿还真便推荐了这款苦瓜香蕉牛奶牛油果草莓汁。

        那味道……特别大自然，可有活力了。

        赵林惊喜万分地双手接过，笑容谦和有礼貌。

        瞧着便是很有教养的人。

        鹿还真：“……”我待会儿不会被打吧？

        “系统，系统？”鹿还真为了保证人身安全，决定提前问一下。

        粉红色小章鱼被当成胸卡别在路还真胸口，它无声无息挥动可爱的q弹小触手：“干嘛呀？”

        每回听到系统的小奶音，鹿还真都想问——你是不是新手上阵，没啥经验？所以带累我只能卖黑暗料理？

        “待会儿我要是被打了，你能帮我吧？”

        粉红色小章鱼挥舞着可爱的触角，眨巴眨巴眼：“不会哒。”

        您就是站在那儿给打，这俩低纬度生物也接触不到您呀。

        若非高位者主动现身，低纬度的生灵压根看不见。

        “宿主放心，我是特别专业的系统，我们有自动保护机制。”

        “那就好。”

        确保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鹿店长放下心来。

        郎非捧着饮品杯，一口一口，慢慢喝下。

        液体并非透过喉咙进入胃部，他捧着饮品喝下那些东西，恍惚间也化成了五彩斑斓的彩虹，本我的理智认知在迅速消退。

        他眼前彩虹光华流转，恍惚是回到了熟悉的世界。

        郎非像是行走在时间里的旅人，开始重新经历自己的一生。

        年少成名，屡立战功，被中央政府指为特派员驻守星海市。

        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短短数年，一跃成为顶a超凡者，率领超凡者队伍取得了不可思议的胜利。

        这令他开始膨胀，在一次重大战争时一意孤行，一脚踏进了对方的陷阱。

        他率领的超凡者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郎非为了弥补错误拯救队友，强行身魂分离，慢慢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次的大跟头令郎非痛不欲生，从此，他再也不敢冒进，成了沉稳可靠的“郎部长”。

        他为了维持住星海市的运转，又在无奈之下切割精神体，分裂出不同的自己。

        时间线外的郎非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步步走向未来。

        时间线上的他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激情昂扬、充满自信，坚定地相信自己会成为第一个s级超凡者，坚信人类会解决诡秘之祸，再次获得和平。

        他自嘲地笑了，扯动嘴角，笑容干涩僵硬。

        切割精神体后遗症严重，郎非没办法，只能切割了过去的部分记忆，将那些容易对他造成影响的一部分都抛弃。

        这样的他冷静理智，不再受感情和记忆限制，能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可这样的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郎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类。

        拥有了上帝视角的郎非看着战争来临，看月前才发生的深红之战。

        这次，他是局外人。

        宛如神明，目睹了超凡者分局的惨烈斗争，他寻找到了很多他从前忽略的东西。

        晃神间，看见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被数个诡秘联手吞噬，血肉包裹了那人全身。

        回神刹那，郎非突然大恸，他眼睁睁看着染血的半张娃娃脸血迹斑驳，彻底被移动的血肉包裹，连丁点儿残渣都没剩下。

        这并非真实，可郎非却有种感同身受的痛心和哀伤。

        仿佛宋简辞真真正正死在了他面前。

        “小宋！”

        那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后辈，从懵懂小姑娘一步步成长为真正的超凡者，成为真正的战士，却就这样死了。

        郎非想冲过去，他想要落到地面，进入那残破的战场，进入鲜血淋漓的队伍跟战友并肩。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宛如风筝，飘飘荡在半空里。

        偶尔来阵风，都能将他吹得飘摇起来。

        郎非精神体剧烈颤抖，他看见超凡者分局横尸遍地，诡秘彻底取得了上风。

        赵局长暴怒之下，不顾一切跟【深红】开战。

        战局好像在宋简辞死亡后失控了。

        星海超凡者小队节节败退，诡秘开始在城市里吞噬残余幸存者。

        赵局长与【深红】同归于尽，临死前，用他最后的能力画地为牢，困住了【深红】。

        那是一条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路。

        星海彻底沦陷，温房侧在诡秘进攻二号聚集地前抛弃普通人，领着一队人从深红禁区撤退。

        这让领着人从战场退下，寻到二号避难所想暂时歇脚的残兵败将们绝望了。

        超凡者小队死伤殆尽，星海市成为诡秘的天下，除了被赵局长送出去的郎非，人类无一幸存。

        这座城市在历经五年的艰难斗争后，还是沦陷了。

        那道荒野上行走的背影绝望悲戚，明明脊背挺得笔直，却好似仓皇的孤狼。

        郎非记得现实并非如此，燕塞川突破了，诡秘被打退了，【深红】暴怒撤退。

        可他看着那些场景，就控制不住的精神体剧烈颤抖，泣血痛苦完全遏制住了咽喉。

        ——这些都是真的，某条时间线上发生的真实。

        应该覆灭，绝望悲痛的郎非暴怒地强闯星国帝都。

        他继续看，可接下来的世界弥漫出了浅浅的灰雾。

        云遮雾绕，他无法看到事情发展的全貌。

        轻纱遮挡，只能隐约看到一鳞半爪，着实算不得什么。

        迷雾的最后，大地涌动，地面生长出无数血肉。

        蠕动的血肉在汇聚，数不胜数的诡秘被吞噬。

        他在迷雾中看见恐怖的宛如城市巨大的怪物。

        怪物在雾中若隐若现，郎非心头巨震，无边恐怖和绝望似乎都在看到怪物的刹那爆发了。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是星国即将面对的未来。

        恐怖怪物毁灭人类，掌控世界。

        他恍惚了下，天地旋转重新变化。

        五彩斑斓的光华垂坠而下，郎非第二次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踽踽独行慢慢走到星海市的自己。

        一样的开始，不同的发展，不同的选择，但又相似的结局。

        到最后，往往都是恐怖的怪物成形。

        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多个。

        人类生存之地步步紧说，在怪物脚下匍匐跪地。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数不胜数的时间线，数不胜数的结局，这场大梦，郎非见证了无数的可能，无数的未来。

        可这些未来里，无一例外地有怪物出现。

        那是诡秘聚合后的聚合物。

        不，不可能的。

        郎非近乎三观崩溃，不应该的！诡秘能力互相克制，就如同超凡者能力不可归一，诡秘不应该可以融合为一的！

        他游历了数不胜数的时间，精神高度疲惫。

        崩溃中，郎非艰难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努力捕捉能捕捉到的所有信息，不让自己错过。

        ——我要记住，必须要记住，能记住一点儿是一点儿。神的恩赐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到最后，时间线外的郎非已经忘记了自我的存在，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是没有过去未来的游魂，飘荡在翻滚的时间线上。

        麻木地观察着千万种可能，千万种未来。

        精神体近乎崩溃，唯一的执念都是记下！

        记下！

        记下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记下？不知道。

        就是把看到的所有都记下。

        在时间线中穿梭的郎非历经了无数岁月，外界只得刹那功夫。

        燕塞川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上回他喝下饮料恍恍惚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店铺的，这回便刻意留心局长和部长的反应。

        好似……并没有什么反应。

        郎部长机械地在抱着饮品一口口喝。赵局长的动作几乎跟郎部长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精神恍惚，表情奇怪。

        燕塞川挠挠头，偷偷摸摸动用以太体，将两个人的表情录了下来。

        他们的世界，科技术都点在了对以太体的运用上，第三能量妙用无穷。

        燕塞川不知道能不能拍一下两人的表情，但他还是拍了。

        拍完之后，小孩子做错事的不安感令燕塞川偷偷去看店长。

        鹿还真正捏着恶魔之眼手链把玩儿，似乎没看到燕塞川偷看自己。

        小燕同志心更虚了，刚才一冲动他就偷拍了，现在想反悔也晚了。

        不过店长没说什么，估计自己干这事儿也没犯店长忌讳。

        鹿还真随手把链子放到桌上，有些不忍看那两位顾客机械的表情，默默转头看窗外。

        也不知这两位顾客是真的口味独特，还是碍于面子或是勤俭节约的良好习惯，居然都这样了。还一定要把饮料喝完。

        前二十多年的经历，让鹿还真明白世界很奇妙，老天爷想象力比你丰富。

        开店后，她便知道——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幸好在我家。

        希望接下来的半个月能继续遇上口味独特，还有特殊好习惯的顾客。

        店长目光飘过窗外，看见两道人影匆匆走过，朝着西北边儿去了。

        那里似乎没有店，游客也不会过去。

        她这里就是商业街尽头了。

        现在有人过去，难道是空着的店铺来了新店长？

        嗯，待会儿接待完客人自己去凑凑热闹。

        她正这样想着，手指无意识戳桌椅，经过窗前的两人不约而同转头来，刚好对上鹿还真的目光。

        二十多岁染着红发张扬的家伙立刻呲牙露出了个灿烂笑容。

        鹿还真愣了下，微微颔首点头，算是打招呼。

        红毛的非主流青年跨过街道，走出鹿还真视线范围后几乎一蹦三尺高，窜到天上去：“吾主！”

        “吾主真的在这里！西飞特那老混蛋居然自己偷偷摸摸跑来，也不跟我们通风报信。”

        “呜呜呜，我也想给我主做早饭吃。”

        “把我煮了也行啊！”

        中二非主流的红发青年穿着铆钉皮克上衣，牛仔裤邋里邋遢，脸上充满兴奋：“我主对我笑了。”

        “啊啊啊啊！”

        “闭嘴！”

        “文法西尼，你想被那位发现吗？”三十多岁还长着啤酒肚的中年胖大叔好似做贼的小偷，鬼鬼祟祟，四下乱瞧。

        他走路姿势很是奇怪，并非是正常人的台步姿势，仿佛是粘液在向前滚动。

        “西飞特不是已经让我们过来了吗？”洛伊德很是小心翼翼，走路都不敢发出动静。

        这个文法西尼太聒噪，安眠与寂静之神，一点儿也不安眠寂静。

        “切，西飞特那个老王八蛋一早就找到了主的化身，还偷偷摸摸，不肯告诉咱们。”

        “幸好我机智！”

        “这起源星球的凡人怎么说来着，我有聊天群！”

        “西飞特老王八蛋背叛咱们，大家以后孤立他！”

        文法西尼走路一蹦一蹦，兴奋几乎要从他的身体里满溢出来。

        洛伊德懒得反驳这蠢货。

        “嘿嘿，咱俩离银河系最近，提前占了位置。再来的家伙就只能抢我们剩下的了。”

        文法西尼宛如唠叨鬼，一秒之内说出了千万个词句，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喋喋不休。

        神灵话痨起来，简直就是魔法武器。

        洛伊德拼尽全力，才忍住了暴打这家伙的冲动：我是理智的化身，秩序的基石！绝对不能被这家伙扰乱心神！

        他肯定是想用这种愚蠢的行为来骚扰我，从而提前占据主斜对面的店铺。

        “是，我们以后孤立他。”洛伊德逆来顺受，假装听不见。

        两人在走到临街店铺的刹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冲向那扇门。

        “文法西尼，此地不准动用规则。”安眠之神的无耻是出了名的，洛伊德可不敢大意。

        他在提高速度的刹那爆喝。

        “动用规则，会被那位大人感知到。”洛伊德可不想被当成共犯，一块儿被那位大人丢出起源星球。

        起源星球极其特殊，乃是此方宇宙的规则演化之地。

        不同的宇宙有不同的宇宙规则和真理。

        他与文法西尼这等神灵都是规则的聚合化身。

        宇宙规则凝聚，可称神祇。

        但此方宇宙有特殊于其他宇宙的规则，所有规则演化凝聚在起源星球之中。

        起源星球的特殊之处便在于此。

        洛伊德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懊悔不敌，心痛他的愚蠢。

        至高的化身虽然很多宇宙都可容纳，但起源星球多特殊啊！自己怎么就没往这边想一想。

        他们都以为主会选择神之国度下的宇宙容纳化身，结果，都扑了个空。

        千万个念头闪烁。洛伊德的动作丝毫不慢，两人以扭曲的姿势在争夺打斗，都想第一时间摸到那紧闭店门的门把手。

        就在两道人影拉长扭曲形成麻花儿奇景的时候，冷淡的声音落在了他们身后：“你们俩在干什么？”

        刘奇不耐烦地盯着街道上两团发光体，一团像是毛绒绒小球儿葡萄串，一团q弹蕴藏五彩星光的胶状物质。

        小球被胶状物质缠满全身，只露出一个葡萄粒儿大的毛绒团子，正在上下弹动。

        怎么看怎么愚蠢。

        看了很多回，刘奇依然不理解挚友的奇怪喜好。

        这些家伙哪里有所谓的看着心情好属性？

        哦对了，人类管那个词儿叫可爱。

        刘奇看着两个蠢货，又想起好友园子里养的莫名其妙的宠物，人类面庞上的表情越发刻薄冷漠。

        葡萄串和胶质物体立刻分开，葡萄串儿赶紧把自己梳成一根杆儿，串儿串儿整整齐齐排列好。

        胶状物体不知该把自己怎么裹显得更加尊敬，决定裹成一张饼。

        他们战战兢兢，心神巨震，惶恐伏地：“赞美深渊。”

        “赞美伟大的至高支柱。”

        刘奇脸上的刻薄冷漠更重，看不顺眼的嫌弃感扑面而来。

        属于支配者的厌恶令洛伊德和文法西尼神魂颤抖，规则都险些在至高的注视下就此崩散。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将被深渊吞噬时，听见刘奇询问：“你们为何会寻到此处来？”

        “虚空虽为我挚友，但我不会因此破坏赌局，虚空与原初定下了规矩。必须依从规矩行事。当先破坏者，便是输家。”

        “我不会包庇偏袒。”

        “赞美深渊。”

        安眠与寂静之神文法西尼和秩序之神洛伊德维持的人类化身跪到地面。源自内心深处对深渊和至高支配的恐惧，令他们不敢有丁点儿隐瞒。

        至高至上，掌控维度。

        他们的隐瞒都是在自欺，而不会欺瞒至高。

        文法西尼不敢讲话，秩序之神硬着头皮解释：“主与原初至高的赌局我等不敢插手，只是听闻主在此，我等想要侍奉一二。”

        当然，他们身为虚空从神，也想要侍奉的主赢得赌局。

        神的心念千万，此刻，两位神祇都把同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西飞特这王八蛋。只说那位大人在，可没有告诉他们这里的并非化身，而是真真正正的深渊本体啊。

        幸好，这位是深渊本质，诡秘与隐藏乃是他的天性。

        他们侍奉的主虚空便不能如深渊至高这般，带着本体四处移动。

        若是如此，神之本体经过的宇宙都会爆炸破碎，无一幸存。

        深渊至高因为本身的神秘未知特性，可以令本体隐藏。

        早知道这位大人本体在此，打死他们也不敢来！

        秩序之神战战兢兢回答完后，深渊并未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至高不开口，两位神祇好似是学生戳在那里，乖乖等待着。

        “你们寻到此处，倒也未曾破坏规则。自己该如何做，自己斟酌。”

        此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秩序之神和安眠之神哪里敢怠慢。

        立刻高声喊出颂词：“赞美至高。”

        “赞美深渊！”

        刘奇懒得听这些。转身踏步而去，他行走的姿势与普通人无异，单手插兜，背影冷漠。

        秩序之神和安眠之神感觉到压迫感不在，小心翼翼抬头。

        他们目送着好似个真正人类般走步离开的虚空远去，都松了口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直面深渊，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勇气的。

        “我居然没有被深渊吞噬，我居然活下来了。”文法西尼喃喃自语，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就被秩序之神本体糊了一脸：“闭嘴！”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赶往银河系的路上碰见这蠢货？

        你以为深渊感知不到吧？

        那位可是深渊啊！主的挚友，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你想死别拉着我！

        刘奇溜溜达达沿着街道往前走，好似压根儿没听见后头愚蠢家伙的对话，他早都习惯了。

        虚空跟他不一样。

        这家伙总爱养些宠物，还爱修剪菜园子里的菜。

        许多宇宙规则化身的低等神明会将文明星球视为空气，那些生灵和文明不过是宇宙中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茬又一茬儿的菜。

        过了这茬儿，会有下一茬。一茬又一茬地长，总也没有停歇的时候。

        不同的宇宙星球衍生出了不同文明，刘奇对这些并不在意。

        他是恒久矗立的深渊，宇宙未知的源头。

        深渊至高至上，支配所有。

        他是未知，是崩坏，是错误，是毁灭与创造的化身。

        深渊至广至深，至高永恒眼里不曾有这些野蛮生长的菜。

        菜长在了他的菜地里，深渊也不爱搭理。

        深渊神系里的诸多神明有些爱四处晃悠炸球玩，有些会将他们当成寄生虫一一拔除。

        深渊是个不喜欢折腾的，他常年累月呆在同一个地方，宅得很。

        偶尔觉得国度里所谓文明和神祇闹的欢，菜们碍眼了，祂便会吞噬所有，让宇宙回归最初的安静，让自己安静睡一会儿。

        也因此，深渊至高是几乎所有神灵都畏惧恐惧的存在。

        深渊如他名，遇见深渊，前路未知。

        偏偏就是这样的至高深渊有个兴致勃勃，格外有活力，跟他截然不同的好友。

        用凡人的话说，虚空之主特别喜欢养成。

        祂会兴致勃勃地修剪自己菜园子里的菜，浇水施肥地观察生长状况。

        偶尔遇上些合眼缘的，还会伸手挪一挪位置，修剪掉坏的部分。

        看着这些菜慢慢长大，蓬勃生长是虚空的乐趣。

        深渊以前完全搞不懂所谓观察乐趣在哪里？

        看着这些菜一点儿点儿长大很愉快？

        深渊不懂，不过，他现在有点懂了。

        看着懵懵懂懂的好友化身一无所知地往前路上走，完成赌局，很有意思。

        他少见地没有了睡的兴致。

        之前跑过来只是履行观察着的职责，毕竟，他答应了虚空和原初做见证者和审判者，裁定这场赌局。

        他需要了解原初与虚空的状态和进度。监督他们不违反赌局规则。

        现在，深渊感觉到了养成好友的乐趣，兴致勃勃非常满意。

        他一点儿也不待见跑来的两个家伙。

        嗯，回头那两只要是左脚跨进他店铺，自己就吞掉他们。

        谁允许你们左脚跨进深渊店铺的？这是对至高的亵渎，我很不开心。

        打定主意，刘奇心情顿时好起来。

        他继续溜溜哒哒，沿着街道走。

        拐过街角，一家家小吃摊正在热火朝天地做开张准备。

        刘奇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面无表情跨过街区。

        属于凡人身体的鼻子闻到了香气，刘奇经过烤冷面摊子时想起好友似乎很喜欢这家店。

        踟蹰片刻，刘奇转身走到摊子前头：“老板，来一份烤冷面，微辣，少加醋。”

        摆摊子的中年大叔手脚麻利，笑容满脸：“好嘞。”

        刘琦等待摊主出餐，小广场又来了很多人。

        支起小吃摊的摊主们让这里的烟火气浓郁起来。

        临近晚饭，很多人都在广场附近游荡，各个摊子前头开始排队。

        “六块。”

        刘奇熟练地拿出手机付款。

        起源星球的凡人与其他文明都不同。

        出生在起源星球的凡人，其实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规则在此地演化六道轮回，出生于此地的凡人一次次经历百年岁月，重新化身为不同种族。

        相较于其他文明，他们有无数重来的机会。

        起源星球不灭，他们不死。

        凡人只会经历崩解轮回，躯壳死亡，精神不灭。

        不过……这地方也蛮有意思。

        起源星球为宇宙规则聚集之地，星球本身便是承接规则之力的存在。

        其他规则之力汇聚为生灵，这些生灵就是混沌宇宙认定的神祇。

        此方宇宙并无神祇，起源星球承接了奠定宇宙规则的力量。

        规则从起源星球演化，星球轮回，宇宙规则轮回。

        也因此，起源星球之上无神。

        出生在此方星球上的人很有意思，没有神他们给自己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神。

        他们自己造神，自己信仰，自己玩这个造神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殊不知，起源星球上出生的他们本质都为神。

        生生死死，不过是规则轮转，重新来过罢了。

        或许，这也是他们自己给自己造神，还把神当打工社畜的原因？

        自己把自己弄成神，然后自己给自己打工？嗯，很有想法。

        刘奇头一次有观察蝼蚁的兴致，觉得这地方有意思。

        菜不错，以后可以让挚友玩玩。

        刘奇拎着两份烤冷面，心情颇佳。

        秩序之神与安眠之神以为刘琦是隐藏本体，捏出了个凡人躯壳，孰不知，这躯壳就是本体。

        未知，玩的就是神秘诡秘，出乎意料嘛。

        刘店长心情甚佳地从摊主手里拎过两份烤冷面，中年摊主抬头时，不经意撞见顾客兜帽下隐藏的半张脸，惊艳到当场愣住。

        我~我草草草草啊！

        中年大叔是个男人，还早过了盯着美女看的年纪。

        可这会儿，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念头——我的个老天爷啊，这是哪儿冒出来的神仙？

        这脸是人能长出来的吗？

        中年大叔呆立当场，好半晌，听见其他顾客的催促声，忙不迭地应喝着继续做生意。

        然后，他把醋当成水。狂倒进面里，又把糖当成了盐。

        烤冷面大叔被顾客骂了个狗血淋头，今晚只有平时收入的三分之一。

        他郁闷地发了个朋友圈冷静：“今天撞见了个神人，长得那个俊啊，小伙儿简直了！”

        刘奇拎着烤冷面往回走，既然都出来了，索性多买了两三样，一起带给鹿还真。

        他去的时候，鹿还真正好送走了刘店长不想见的几棵菜。

        “刘店长？”

        鹿还真第二次听到敲门声，发现是刘奇，招呼他进门：“不是说好今晚我请客吗？”

        “出门溜达了下，顺便买了点儿小吃。”刘奇正要把东西往桌上放，眼尖地发现了柜台摆了其他几样小吃。

        买的种类和刘奇买的一模一样。

        刘店长：“？？？”

        刘奇很不高兴，默默盯着柜台上的烤冷面释放冷气。

        鹿还真拉着他坐下，兴致勃勃地解释：“这是刚搬来的两位店长送来的，串门儿送礼。”

        “他们租了西北那个店铺，还有个在街拐角。”

        “西北角那家在你隔壁，你之前没见过他们吗？这两人还挺有意思的。”

        “没有。”刘奇随手打开自己刚买来的烤冷面：“这份儿刚出锅，先吃这个。”

        他顺手拿过文法西尼和洛伊德送来的拜访礼，漫不经心丢到垃圾桶。

        鹿还真：“？？？”

        “你怎么扔了？”

        刘奇冷声说：“他们买的不好吃。”

        哈？

        鹿还真：“……我还没吃呢。”你怎么就知道不好吃？

        刘奇眼神冷漠，鹿店长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吃着刘奇送来的东西，我还是别说话了。最重要的是，大佬不能得罪。

        她假装认真吃烤冷面，在心里琢磨着刘奇怎么回事，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深渊大人则开始盘算，要不要提前吞掉那两个阻碍他玩好友养成游戏的王八蛋。

        投喂我挚友，也是你们能做的吗？

        一群虫子，以下犯上，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鹿还真吃了半碗烤冷面，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迟疑着吞掉嘴里的食物：“你该不会是担心他们抢你生意吧？”

        这俩店长起了个外国名，鹿还真觉得很别扭。

        至高至上的深渊化身思考后，决定双管齐下，回头把那俩家伙吞掉，现在在挚友面前给他们上眼药：“我中午碰见过他们，发生了点儿不愉快。”

        “哦哦，这样。”

        刘奇不知道他说起文法西尼和洛伊德的表情有多嫌弃厌烦，刻薄不耐烦的意思很明显。

        鹿还真还想以后去大佬店里蹭游戏玩儿，当然得捧着他说。

        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同仇敌忾地跟大佬站在同一阵营：“嗯，你说得对！”

        “我以后不吃他们送的东西了。”反正背着你你也不知道。

        鹿还真：人家给他送来了吃食，自己就送两杯饮料过去，当是人情往来了。

        刘奇这家伙讲话不留情，谁的面子也不给，张阿姨在他面前都有点儿说不上话。

        不知那俩家伙戳中他什么雷点了，他倒是不会被别人欺负，有小孩子脾气。

        鹿还真心怀鬼胎，表面附和刘奇，心里想着怎么给他们解除误会。

        两人相谈甚欢。

        刘奇很满意：挚友果然是我的挚友，岂是一两只虫子能改变的。

        或许，他可以大发慈悲，拖一两天再把那两只讨人厌的虫子吞掉。

        两只不懂事的虫子正和另外两只懂事的虫子蹲一起瑟瑟发抖。

        推着早餐车的张大叔蹲在地上抽烟，胖乎乎的张阿姨拎着自己今个的午饭急得团团乱转，转得安眠之神跟秩序之神很烦躁。

        “雅尔，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喊我张阿姨！”

        文法西尼和洛伊德一阵无语。

        文法西尼适应很快，立刻嘻哈张嘴：“张阿姨。”

        “谎言，你想出办法没有啊？”

        谎言之神西飞特蹲在地上，一根接着一根抽闷烟，嗡声嗡气：“这是至高的赌局。”

        至高面前，他们不过蝼蚁。

        “可是，那位大人已经寻到了原初之笔。”

        “我感觉到了和宇宙的动荡。”

        “你们来得早，主如今可是寻到了合适宇宙？”

        “……”

        谎言之神西飞特的黑脸更黑了。

        他站在人类身体后的星光本体佝偻下身躯。

        披着黑纱、手持权杖的谎言之神两只手扒拉到膝盖上，很接地气地烦躁着：“宇宙？主现在还玩养成呢。”

        “我从那两三个凡人身上嗅到了破败的气息，应当是来自某个快要寂灭的宇宙。”

        宇宙亦有寿命。

        当能量损耗殆尽，规则陨灭，便是这方宇宙走到尽头之时。

        “什么？”文法西尼如泄了气的皮球，恨不能冲到谎言之神面前，拎起来他衣领质问：“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闭嘴！”

        三道呵斥声同时响起。

        “我等不过是侍奉主的仆从，至高的赌局我等岂能僭越参与？”

        他们的主温和，却不是他们这等奴仆越俎代庖的底气。

        两位至高的赌局，又有深渊见证，那是他们看不懂，更不能胡乱插手，做出所谓改变的大事。

        “那该怎么办？”

        文法西尼其实也明白，他不过是着急罢了。

        主若是输了，岂不是要被其他神系说嘴，说他们的主比不过那位大人？

        可恶！

        他们的主至高至上，在他们心中，主甚于其他至高。

        “进入起源星球，你们俩要小心。此方星球不能动用规则之力，否则被起源宇宙排斥出去。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别惹怒那位大人，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谎言之神开口：“你们既然来了，我先告诉你们两条禁令，万万不可触犯。”

        “无事莫要踏入主的店铺。”

        “万万不可主动与主交谈，更不可奉送任何东西。当然，正常交往可以。”

        文法西尼和洛伊德的脸色刹那间难看起来，谎言之神见他们身体颤抖，皱眉问：“你们该不会已经干过了吧？”

        “我、我们……”洛伊德颤抖着声音：“我们没有暴露，主不会犯规的。”

        谎言之神张了张嘴，张阿姨身上的肥肉抖得像波浪，都露出了看好戏的悲悯表情：“你们……安息吧。”

        “你们抢了那位大人的活儿啊！”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明明能献殷勤，他们献了吗？

        还不是那位大人在那戳着，啥事儿都让他干了。

        这俩货倒好，一来就戳那位大人的雷区。

        “救我啊！”

        安眠之神不想安眠，立刻明白禁忌从何而来。

        他崩溃极了，为什么我又莫名其妙得罪了那位大人！

        他只想好好活着，侍奉主！

        “我们这可怎么办？”

        我们只是控制不住，想要朝拜主。

        深渊大人为什么要把他们这些仆从干的活抢去？

        你呛行也不能这么呛啊，自己降低位格就算了，还不给他们侍奉主的机会。

        能不能有点至高的样子？您是深渊，是未知，是错误啊！

        “安息吧，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衣冠冢的。”

        “其实，这起源星球就挺好的，特别适合埋葬神，我看他们天天都有祭拜神的活动。”

        “回头我把你俩放进去，特别方便。”谎言之神很不走心地安慰。

        安眠＆秩序：“……”屁！你个浓眉大眼的不是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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