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疏离

阿英和凌云手挽手走出五十丈远后，阿英急忙嫌弃地挣脱凌云的手，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扯入旁边一条幽僻的小巷里。

        阿英把凌云按在小巷的墙壁上，恶狠狠地道：“凌云，你等着，回来我再收拾你！”

        凌云比阿英足足高出一头一颈，他俯视阿英那张气到扭曲的脸，后背紧贴着墙壁赔笑道：“阿英姑娘，有话好好说嘛。你若是真想收拾我，干脆现在就收拾我，也别去找什么长生大哥了。让我等着，我得一直提心吊胆的，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阿英冷笑道：“哼，你想得倒美！刚才桃符跟我说，长生大哥生病告假了。我今日非去探他不可，现下没工夫收拾你！你要是再敢阻挠我，我一定揭了你的皮！”

        凌云继续赔笑道：“长生大哥生病了吗？哎呀，不会是上次被我传染的吧？要不你带我跟你一起去？我替他把把脉，包管手到病除，让你的长生大哥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阿英气得又踢了凌云一脚，凌云“嗷呜~”地叫唤了一声。

        阿英松开凌云的前襟道：“你在这老老实实呆着！你要是再无缘无故欺负我，我明天就禀告仙师，辞了仙府回老家去！”

        凌云一听就急了，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走了，那我怎么办？你忘了，你还有很多本事没学会呢！”

        阿英道：“本事学不学也就罢了，只要不天天对着你就好！”

        凌云道：“不可不可，做事半途而废绝不可取！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修道大业。我求求你了，你赶快去找长生大哥吧！说不定他已经病入膏肓，你再不去，他就一命呜呼了！”

        阿英闻言，气得又踢了凌云一脚，呵斥道：“不准你乱说！”

        凌云道：“好好好，你的长生大哥一定生龙活虎，在炕上跳舞！”

        阿英怒目而视，懒得再理他，气冲冲地朝巷外走去。走到巷口，阿英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道：“在这等我！”说罢，扭头走了。走了没几步，又回头喊道：“不准乱跑！”

        凌云站在巷里，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目送阿英离开了。

        阿英又走过了三条巷子，才来到长生所住的青莲巷。她掏出长生之前塞给她的写着住址的字条，一户一户地对应着，终于找到了长生的家门。

        阿英正想敲门，却忽然闻到一阵异香从门缝里飘出。那香味极淡，颇似栀子花的芬芳。

        阿英拍了拍门，轻唤道：“长生大哥，你在家吗？”

        等了半晌未见动静，阿英只好再拍了拍，放大声量又喊一遍：“长生大哥，我是阿英！”

        这时，才听见院里传来里屋开关门的声音。

        “嘎吱——”一声，长生打开了院门，只见阿英挎着竹篮，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长生有些意外道：“阿英，你怎么来了？”

        阿英道：“我听桃符说，你生病告假了，我就想来看看你。你生了什么病？好些没有？”

        长生淡淡地笑了笑，面带憔悴道：“我没事。只是上夜时不小心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奇怪的是，长生就这样与阿英呆呆地站在门口，似乎完全没有要把阿英请进屋里歇息长谈的意思。

        阿英道：“长生大哥，我走了好久过来的，实在渴极了。能进你屋里，讨你一杯茶水喝吗？”

        长生面露难色，思量片刻后道：“我屋里没有好茶。这样，我带你去巷口，那里有一家茶水铺，我们去那儿喝。”

        阿英笑道：“何必那么费事，我来看你，又不为了来喝好茶。只是解解渴罢了，哪那么多讲究！”作势便欲进去。

        长生高挑，慌忙往前一挡，封住阿英道：“不行！你特意来看我，哪能不好好招待你？而且，我一个单身汉，平日也没空收拾，屋里脏乱得很，让你进去看了笑话。还是去铺里吧，你跟我来。”说罢，跨出门槛，锁上院门，牵起阿英的衣袖，就往巷口走去。

        二人来到巷口的茶水铺，捡了靠门的一桌相对坐下。长生跟店小二点了一壶好茶，两碟点心。小二拿着刚烹好的热茶，给两人的茶杯里沏上，便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长生道：“试试这绿豆酥，香酥可口，是这家店的招牌。还有这玉露清的热茶，配上这碟油煎果子，香甜解腻。”

        阿英道：“长生大哥，你不必费心招呼我。我来，只是想探望探望你。”

        长生自己夹了个油煎果子，张嘴吃了一大口，然后埋首道：“边吃边探望呗。嗯，炸得刚好。试试，快试试，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英道：“想必长生大哥也听说了，仙师让我去太虚园里当差了。”

        长生已经吃完一个油煎果子，抬起头来，放下筷子，笑道：“听说了，是好事呀。”

        阿英道：“可是以后离得远了，就很难像从前一样，时常去门房里看你了。”

        长生道：“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天天都那样。”

        阿英道：“还有，府里有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你听说过吗？”

        长生道：“听说过。嗐，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是怎么进府的，我最清楚了。说你是仙师的私生女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阿英点点头，迟疑道：“那、除了这个呢？你还听说过别的吗？”

        长生一脸茫然，反问道：“别的？”

        阿英试探道：“冠带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比如，关于那天和我在一起的凌少侠之类……”

        长生瞬间拧起眉，嘴角却依旧含笑道：“啊！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不是冠带跟我说的。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也是好事啊。我看那位凌少侠虽然为人古怪了些，但也算得上一表人才。而且，他能得到仙师的认可和敬重，想来本事非凡。你跟他在一起，也算有了个好归宿。好啊——！我的妹妹阿英，终于长大了。大哥为你开心！”

        阿英闻言，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她以往就曾纠结过，为何冠带总说长生喜欢自己，她也觉得长生对自己很好，但长生就是不向自己表白，原来长生一直把自己当妹妹看待。

        阿英努力掩饰内心的失落，解释道：“并非如此！是那位凌少侠行事异于常人，才造成了许多误会。”

        长生笑道：“傻妹子！这男人啊，最懂男人了！我一看凌少侠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大哥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嫁个有本事又对你好的男人。那样，我就放心了。”

        阿英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绿豆酥，默默咬了一口——完全尝不出味道。又饮了一口玉露清的温茶——也品不出茶味。而那碟油煎果子，更是看着就腻，筷子都不想碰了。

        阿英将绿豆酥味同嚼蜡地静静吃完，本打算告辞离去，忽想起放在竹篮里的东西还没送出去。

        于是，阿英掀开盖着竹篮的方巾，从里面取出一件男子的水蓝长衫，双手递给长生，断断续续道：“大哥，这是妹子、妹子给你做的、秋衣。是我估摸着、你的尺寸做的。希望你、喜欢。”

        长生愣了一下，并不伸手去接，只是笑道：“这料子真好看！但我一般都穿府里统一制的长衫，这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穿。这么好的针线，拿给我放着不穿，太可惜了。我看，不如你拿去送给凌少侠吧？凌少侠穿上，一定好看。”

        阿英如今听到“凌少侠”三个字就头疼，见长生不肯伸手来接，她便直接放在自己坐的条凳上，然后提着竹篮，站起身来对长生福了福道：“大哥，妹子先告辞了。”说罢，便转身快步走了。

        长生也不起身留她，望着阿英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招手叫来店小二，木然道：“小二，你们店里有酒吗？”

        小二愣了下，赔笑道：“哎呀，客官，我们这里是茶水铺，不卖酒。”

        长生点点头，黯然道：“哦，是我糊涂了！”说罢，起身付了账，捧起阿英放在条凳上的长衫，踽踽独行，朝巷里自家走去。

        阿英心里极不是滋味，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了与凌云分别的小巷。

        还未走到巷口，阿英便远远望见凌云席地盘坐在巷里，一手举着一把糖葫芦，一手正在翻阅一本放在地上的书册。他一副看得聚精会神的模样，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傻笑。

        阿英觉得奇怪，打算蹑手蹑脚地凑近去看看凌云到底在看什么。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凌云便警觉地发现了她，于是抬起右手衣袖迅疾一拂，便将地上的书册立马收进了乾坤袖中。

        阿英快步走上前去，站在凌云身边问道：“你刚在看什么？”

        凌云一面从地上站起来，一面装憨道：“没什么啊！一本关于道术的书而已。”

        阿英伸出手道：“拿出来让我看看！”

        凌云道：“我们紫霄宫的道术秘籍，怎能随意给你个外人看！”

        阿英道：“道术秘籍？道术秘籍会看得一直傻笑？”

        凌云道：“我乐道好学，乐在其中呀！”

        阿英道：“上次陪你出来逛江陵府的时候也是，你忽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来自己偷看。我一要看，你就立马收进去了。你们紫霄宫的秘籍，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凌云一脸坏笑道：“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见不得丑人！”

        阿英见他又拿自己打趣，立刻气得转身朝巷外走去。

        凌云站在巷里，举着那把糖葫芦喊道：“喂！我可以乱跑了吗？”问完见阿英并不回答，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自己追了上去。

        追到阿英身边，把手上擎的一把糖葫芦朝阿英面前一递，欢喜道：“阿英，这是我刚买的，我请你吃！”

        阿英当下心中烦乱不已，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一把糖葫芦，忍不住不耐烦地一把推开，自顾自朝前走去。

        谁知，凌云为了方便她挑拣，手里捏得松散。阿英这么用力一推，直接让凌云手上的糖葫芦脱手而出，撒了一地。

        凌云见此，气愤至极，立马停住脚步，双手叉腰，站在阿英身后大叫道：“喂！”

        阿英听到凌云的叫声，也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狐疑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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