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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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凡锦被戳中心事,面上不禁一僵。
她亦知自己有些痴心妄想,只是那位世子郎真实出身不过一外室之子,她也是堂堂官宦之女,何不能配?
存着一步登天的奢望与期盼,陆凡锦宛如一个疯狂的赌徒,将家族与声名全都掷于赌桌,凭依的不过是晏雯冰那点似是而非的承诺。
面对陆呦鸣讽刺又可怜的复杂神色,她不甘地回怼道:
“长姊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我也不会真的因为几句甜言蜜语信了那人。我自留了后手,白纸黑字为证,若是他敢毁约,我就去宫门捶响那顶伸冤鼓,大家一起下地狱便是!”
当然,那纸凭证她向来贴身藏匿,此刻正揣在她的红香栀子肚兜里,就连睡觉也不曾离身。
陆凡锦吼得气喘吁吁,只是面前的长姊并未如她所愿,露出忌惮的神色,反而愈发没了兴味,竟是将头扭向别处,连谈话都懒得继续下去。
恰巧此时西岐从床下翻出一个沉甸甸的碎花包袱,打开一瞧,尽是块块黄金,金澄澄的夺目耀眼。
此等横财,自非陆府小小庶女可有。只是陆凡锦手握大笔钱财,犹自保持抠索小气的脾性,连自家亲娘那边亦没多奉半分铜钱,可见其人品性自私自利。
陆呦鸣暗叹,怪道北武回归,府中总无异状可查,险些漏了这条大鱼!
她心中尚未解决所有疑惑,故而又转头问道:
“你是如何搭上洛河郡王府的世子郎的?”
二人并无交集,却能在府中众人眼皮之下陈仓暗度多时,可见有人相助。
陆凡锦在北武慑人的威压之下,自知那点秘密瞒不下去,干脆倒豆子似的倾囊而出,只是语气恶劣,面带愠色:
“自然是姚家娘舅为我牵线搭桥的!就是与世子郎秘密相见,也少不得娘舅鼎力相助!”
陆呦鸣点点头,姚郎舅常来陆府与姚夫人撒痴要钱,便是见到来请安的陆凡锦也不稀奇。二人或为官职,或为前程,甘心做了晏雯冰的马前卒,却不知自己亦然大祸临头,难逃一死。
她只令众人将包裹查验后重新收起,此物布料普通,又未留下王府相关的证据,倒也不能成为把柄。陆凡锦见放了金子的包袱被人拿走,仿佛命根子都被人夺去,连忙伸手上前去抢,被北武反手扭了胳膊,登时杀猪似的哭嚎起来:
“贱婢!你这贱婢!快点放开我!不然等我成了世子妃,定要叫人砍你的脑袋!”
陆呦鸣见她仍然沉浸在美梦中不可自拔,索性用大棍将她打醒:
“二娘子!你手中便有字据又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郎,一句伪信,自有人替他处理干净。届时芙嫔倒了,陆家尽毁,你不过无根无萍的孤女一人,别说捶响宫门口的伸冤鼓,只要将你用麻袋子一套,随便找出腌臜地卖了便是。陆凡锦,你醒醒吧!他不过哄你罢了,你还真敢做这黄粱美梦?”
陆凡锦浑身抖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她似是听见了陆呦鸣的话语,又似是充耳不闻,只是如同被噩梦魇住了般,向远处那笔用来安身立命的黄金展开了空虚的五指。
北武只在她身上几处要穴轻点,挣扎不休的陆凡锦便同泥塑般静止不动了,那张半启的舌口尴尬地僵直在半途,冷风顺着空隙倒灌进肺腔,让她发热的脑袋一时间清明起来。
完了!全完了!
她的风光大嫁,她的出头投递,在被发现的这一刻起,全都如法泡沫,化作幻影。
陆凡锦绝望地弥散了思绪,随后在巨大的刺激之下“扑通”倒地,陷入了暂时的昏厥之中。
她这一晕,倒是省了陆呦鸣不少事。几位侍女又将房中各处搜□□净,另在有些匪夷所思的拐角旮旯,诸如栽种了牡丹的盆景土壤下,亦或是房中供奉的神像背后,寻出几件珍品珠玉。
其中亦有贡品若干,想来正是这些富贵荣华迷惑了陆凡锦的眼,让她自觉自愿投入晏雯冰编织的罗网之中。
只是晏雯冰此人实在小心谨慎,无论是黄金还是珠玉,皆未留下半点名讳凭证,仅凭陆凡锦手中那张半分真半分假的字条,怕是拉不下他的世子之位。
没错,晏雯冰步步紧逼,陆呦鸣不堪其扰,已然在想将他从高位推落,方能一了百了。
只是他对她,到底有何所图呢?
陆呦鸣吩咐几人将赃物收拢,又派了伊人阁几名膀大腰圆的粗使仆妇将陆凡锦用棉被包裹,从房内抱了出去,另有准备好的马车连夜将人送去了别院。
此事一出,陆凡锦再无立足陆府的可能,暂且迁出幽禁,端看之后如何安置。
陆呦鸣又以府中二娘子染上可传人的怪病为由,强命几位庶妹近些时日不要出门走动,连给姚夫人请安都暂时搁置。三娘子等姊妹虽觉惴惴,只是陆呦鸣素有威信,又不曾无故加害于她们,犹豫半晌后到底答应了下来。
又将露水院大小琐事交由另一位年近四十的管家娘子代理,陆呦鸣见几位庶妹有了照料,便也放下心来,自去上房与姚夫人解释来龙去脉。
想来,又是一段声泪俱下的戏腔表演,只是能将姚氏忽悠过去,今夜总归是无碍了。
至于陆宣智醒来后的怒火,怕也只是万事皆休后的无能狂怒了。
另一厢,物证那边,郡王妃口舌犀利,仅凭三言两语,便将晏雯冰激将到变了脸色。她也不提其他,只将茉姬在她身边侍奉之事翻来覆去地戳着晏雯冰的心窝。
晏雯冰心思深沉,愠色一闪而过,逮着王妃膝下那个无用的嫡亲儿子进行反击,两方一时剑拔弩张,虽然面上犹带笑意,围侍四周的几个贴身奴仆却已然觉得单薄的身子骨被透心凉的冰刀刮下了一层皮,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夹枪带棒了一阵酸言酸语,晏雯冰深觉这等后宅手段实在令人腻歪,只得借着帮忙郡王处理公务的理由,从空色居溜了出去。
左右机密之事业已安排妥当,不怕这女人能够在此翻出天来。
斜眼瞥着步履匆匆的贱婢之子,郡王妃那双绝美的狐眼尾端被火红的花汁勾染成凤凰于天的傲然纹样,透着凌厉的肃杀之意。她冷冷扫视了一圈在场垂头不敢多语下人,望着他们静若寒蝉的卑微模样,随即露出了肆意而又张狂的笑意。
那蠢货!将这空院留给自己,岂不是引狼入室,由得她闹腾个天翻地覆吗?
王妃在郡王面前,自是那等楚楚可怜恍若断翼的蝴蝶,柔弱之身万万不可离开夫君支撑的贤良妇人。郡王对她,既有家主对嫡妻的尊重,亦有男人对女人的疼惜。只是王妃能够在积年的王府内外横行霸道,树立起绝对的威严,自有其独特的御下之术。
只是几个似笑非笑的凌冽眼神,空色居的下人们纷纷颤着身子跪拜于地,管事很有眼色地将众人打发下去,亲自上前为王妃端茶奉水,口中阿谀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行了,你也是王府的老人,莫摆出这等小人姿态。”
王妃假意啜了一口香茶,又拿绣帕拭了拭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搭理起世子郎居所的大管事。
这位老管家亦是郡王身边得力之人,被郡王看重后过来辅佐新任世子郎,也算是恩宠加身,姑且还算忠心。
只是这等老人,早先亦被王妃种种手段吓破了胆,并没有为了世子郎与王妃作对的勇气。
王妃尚不到知天命的年纪,与世子郎,还有得争呢!
故而当郡王妃说到要在世子郎的居所内四处逛逛之时,这位银发苍苍,满面横褶的老管事便知情识趣地退开了身子,任由王妃随意走动。
犹入无人之境,王妃可谓真真正正在“空城”内搜刮了起来,肆意威风到了极点。
别人只当她一时兴起耍威风泄气,她便故意摆出嚣张狂妄的模样,对着空色居各处挑刺指点,几乎将此居住之所从上到下批判得一无是处。
待她进了书房重地,老管家耷拉的眼皮子跳了两跳,想到自家世子郎怕是早就收拾好了重要细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口不提阻拦之事了。
王妃身边的几位亲信将门闩插上,便遵循命令在书房内搜索起那根水晶骨簪来。
奶娘扶着王妃的手,偶尔与王妃对话几句,不过是挑拣一番书房内的陈设摆件,讽刺几句外室之子的品味低下,权当敷衍外面的老管家罢了。
她的手中,捏有一张巴掌大的小图,上面是陆呦鸣特意捎来的水晶簪图纸。
王妃将图纸与绣帕小心缝制在了一起,方才借机用帕子拭嘴,便将此图留在掌心,直到进入书房才能正大光明地交于亲信查看,以利搜寻。
“奶娘,你说那簪子,真的像县主说得那样,就藏在这书房里?”
紧抓着奶娘的手,熟悉的温暖顺着指尖的脉络流入身体,支撑住王妃强自挺立的背脊。
“王妃担忧什么?县主说什么,咱们做什么就是。左右找不到簪子,也是县主推测有误,与我们是无碍的。”
奶娘低声劝慰着王妃,千方百计安抚着这位容易焦虑紧张的主子娘娘。眼见成效不大,奶娘深知王妃心事,干脆狠心又将那根心头刺重新挑起:
“我知王妃打算联合县主,将孽种拉下世子郎之位。既如此,何不闹他个天翻地覆,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水晶簪给挖出来!”
“没错!”
郡王妃的后牙槽几乎要被那股狠厉的劲头磨出血痕,她狰狞着脸庞,焦躁与憎恨在面上变换交错,犹如神魔妖怪:
“我定要那贱种知晓,黄粱一梦终须醒,不属于他的东西,别想安慰揣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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