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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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席话称得上大逆不道之语,姚夫人怒到七窍生烟,又不敢大声嚷嚷惹出动静,毕竟,这可是在宫闱之中。
四处皆是暗地耳目,四面皆是森严宫规。
芙嫔固然落不得好处,他们这对指着女儿光宗耀祖的贪心父母,又哪里舍得拿鸡蛋碰瓷器,玉石俱焚呢?
姚氏深知母女之情不可回转,顿觉心灰丧气,哽咽泣声中夹杂忿忿不平的哭音:
“我知娘娘心中没有爹娘恩情,但是你的好姐姐亦是陆家女儿,你也忍心拉着她一起坠入无间地狱,受水淹火烤的皮肉之苦吗?”
提到长姊,陆窈淑登时收敛住仇恨的视线,只拿一双怒瞳斜看姚氏,冷冷道:
“母亲莫拿阿姊威胁女儿,如今姐姐身有县主爵位,便是陆府人都死完了,怕也牵连不到她。只是可怜临潼一人,摊上无能无知的一双父母,小小年纪怕要经受牢狱之灾,也不知能不能安然长大。”
又想起姚氏真正的痛点,芙嫔噙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差点忘了,若是母亲被父亲牵连,保不准姚家舅舅也要被世人踩到脚底呢!”
只说陆临潼一人的话,姚氏尚能坐住,偏偏不孝女拔萝卜带泥地拉扯出姚家舅郎,顿时戳了姚夫人的肺管子,令她不管不顾得骂咧出声:
“放肆!做人怎能如此忘本,那可是你舅舅!”
她毫不留情地指责埋怨道:
“做了高高在上的娘娘,不肯提携亲人便罢了,上回竟然无故殴打你舅父,真真是冷血无情之人才能做出来的腌臜事!”
指尖指向芙嫔,音高颤颤,夹杂着深刻的怨恨与诅咒: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无家族扶持的娘子,究竟能落得什么好结果!”
內殿的动静到底惊动了等候在外的文女官与林太监,二人眼神交汇,心有灵犀般扣门相问:
“娘娘,可要奴婢等人进殿伺候?”
许久鸦雀无声,林太监掂量一二,有意推门强闯,却听内侧幽幽传来芙嫔喑哑的声音:
“无事,不过与母亲相谈到动情处,哭了一场。文尚宫着人打点热水,再让妆娘给我与母亲重新上妆吧!”
“诺。”
文氏依令行事,当着人前,芙嫔与姚夫人总算能装出半幅母慈子孝的温馨模样,到底举止言行透着一股僵气,实在难称亲密。
又有纯嫔的贴身女官借着送尺头的名头,前来拜见。瞧见母女二人疏离,不禁阴阳怪气讥讽了几句:
“长公主实在菩萨心肠,顾念娘娘思念亲眷,特开恩典请夫人入宫探亲。如今瞧来,却是好心办坏事,倒让您母女之间失了亲热,若是知晓此情此景,也不知她老人家该多伤心!”
再而装模作样叹气道:
“不如将此良机让渡给我家纯嫔娘娘,自打入宫,锦被绣衾也难抵骨肉分离之悲!”
芙嫔被这一番排揎气到脸色发青,只是纯嫔与她同级,万万不能随意处置人家的贴身女官。她只得强忍住怒火,冷言冷语反击道:
“纯嫔不似我这般冷血无情之人,若是真的对耶娘日思夜想,不如求了陛下,允她回家省亲吧!”
这等恩赏,便是明妃盛宠之时亦未曾有过,不然,古话何曾有言——一入宫门深似海呢?
那女官这才闭了嘴,只是这点争论,又让芙嫔迁怒了姚氏,连午膳都没留,急匆匆将人送出了宫。
姚夫人吃了一肚子气,又被亲女毫不客气地撵回了家,更是火上加火,心口绞痛到卧床不起。
待到陆宣智来问芙嫔之事,只得添油加醋,将幺女何等桀骜不驯描述了一番,兼之夹带私心,只将缘由怪罪在大娘子的挑唆上,总归,与她总不相干的。
不说陆宣智何等火气,陆呦鸣将家中事宜布置完毕,方才出发去百花阁找靳书生探听过往。
昨夜特将留给芙嫔紧急传讯的信鸽放了出去,信纸又用药水写好暗文,皆是姊妹闺中玩闹时,用花名创造出来的一套独门文字。
除了她们姐妹二人,再无第三人能够破解其意。
这套通讯手段,还是芙嫔入宫前,陆呦鸣特特为她准备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故而接到陆呦鸣文书,芙嫔方能如此警觉,陆宣智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陆呦鸣且有后招,自己这位无心无情的好父亲恐怕有得受呢!
因是私密外出,陆呦鸣几人戴上帷帽,从暗道出入。姚若龄早在密道出口备了一辆青布骡车,呦鸣带着徐氏、西岐与北武,四人鱼贯而入,东乔与南膳却做了伊人阁的镇山太岁,在家压着陆府各处的魑魅魍魉。
车轮辘辘,越是接近问花楼,陆呦鸣越觉心口惶然,不知该期待靳无声知晓内幕详情,还是该期盼对方只是外公用来转交玉佩的工具人。
娘子乍然来访,着实惊了老苍头夫妻。两人慌忙迎到门口,得知娘子来寻靳郎君,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
“也是不巧,靳郎君只说自己诗兴大发,跑到郊外追寻灵感去了。”
想到靳书生一不小心就能将自己勒死的手残操作,徐氏不由担忧道:
“可派人跟着去了?靳小郎若是受伤,可就大不妙了!”
老苍头更是一副愧色难当的模样:
“实不相瞒娘子,靳郎君向来随心所欲,脚下溜得比兔子还快,我和老婆子追也追不上,总不能把一个大男人关在房里,只得随他去了。他又不爱身边绕着小厮,勉强叫人跟上,不过一会子功夫,人就没影了。”
徐女官忍不住掩口惊讶:
“靳郎身手竟有如此灵活的时候吗?”
只看他接不住碗勺,搂不住衾被,生活中令人心惊胆战的傻愣模样,哪里能想到溜号时如此身轻如燕呢?
正主不在,北武遂用担心的目光朝向陆呦鸣,斟酌问道:
“娘子可要留在问花楼等人?既然出门郊游,想来不会太晚归家。”
劝服陆呦鸣打道回府,便是徐氏也无那个把握。干脆在此等候,只要人能回来,总归能将所疑之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陆呦鸣点了点头,此地本就是她名下别苑,自然有预备好的香闺主卧。
老苍头夫妻只求将功补过,连忙命人笼起香炉,添上京都近来风行的碧春香,又嫌自家厨房粗鄙简陋,另派腿脚伶俐的小厮去东市各家名店采买了几味新鲜样式的点心。
老婆子亲自供上茶水,却是正宗雨前龙井。
徐氏与西岐北武二人皆有座位,陆呦鸣心绪不佳,实在是食不知味,草草用过几块糯米点心,便在房内歇了晌。
这间厢房内设一排巨大的花棱琉璃窗,从内向外可望百花盛景,亦有花香肆鼻,裹挟着昂贵香料的素淡,味道沁人心脾。大约过了两炷香时辰,徐女官亲自挑起璎珞穿连的珠帘,淡粉色的纱帐之下,却是碾转反侧无法入睡的陆呦鸣,眼窝下淡淡的青紫昭示着主人的疲惫与困顿。
扶着娘子从床上起身,坐到那盏镀金花鸟铜镜前,一边拿贝梳由上而下畅通头皮,一边忧心忡忡道:
“娘子几乎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歇个午晌,却是闭不住眼。这般下去,身体怎么能熬得住呢?”
略感不适地动了动筋骨,鼻尖萦绕的浓郁花香更是让人头晕目眩,陆呦鸣支住额头,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半阖不阖,勉强打起精神,安抚保姆道:
“徐姨无需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西岐去后厨调制了一道补气安神的节藕汤,加了些许药材,强央着陆呦鸣喝了下去,又亲自把脉,确认无碍后方才安下心来。
几人左等右等,直到金乌渐沉,暮色微凉,那个抛却书中黄金屋与颜如玉的白面书生,依旧无影无踪。
陆呦鸣只得将老苍头夫妇唤到身前,细细盘问:
“靳郎君怎得还不回来?”
老婆子抢在丈夫前面,率先磕头求饶道:
“娘子明鉴,实在不是老奴夫妻不够上心,那靳公子不过初来几日,闷在房间里攻读圣贤文章,待到与同窗好友出门游玩了几次,见识到京都繁华与风光后,隔三差五便要出门一趟,或是踏青或是论诗,总能找个出门的理由。老奴夫妻二人狠劝了几次,奈何客人不听啊!”
陆呦鸣不禁竖起了眉峰,厉声呵斥道:
“这等大事,怎不派人回禀于我?若是因为照顾不周,耽搁了靳郎君的科举,岂不叫外公愧疚难当吗!”
夫妻二人哭丧了脸,你方唱罢我登台,相继喊起冤屈来:
“娘子!实不是老奴夫妻瞒着您!靳郎君给了我俩银钱,哭湿了几条帕子,只求我们帮他瞒住娘子。他又信誓旦旦,不过一时兴起,过阵子便会全心准备科举,万不会叫娘子挂心。我们夫妻被他缠得没了法子,又不忍叨唠娘子,方才将此事隐了下来,还望娘子容情啊!”
两人闹得陆呦鸣隐隐作痛的脑袋愈发昏沉起来,只得挥挥手腕,让北武暂且点了他们的哑穴,方才求得片刻安宁。
正在感叹这位靳姓小郎不过初来乍到,便将别苑折腾到天翻地覆,忽有影狩卫装扮的英气女子前来报信,求见靳无声的直属亲眷。
亲眷?
房内的几人面面相觑,京都里算得上靳无声家里人的,可不只剩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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