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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117章狐假虎威


贺夫人想要儿子去未来媳妇面前居功表现一番的美梦不出几日,便在现实的打击下碎成了渣渣,盖因自家实在对上了一位实力莫测的亲家外祖。

        她本来琢磨着,便是耗费巨资,也要将伊人阁的布局建筑原样仿制过来,算是全了陆呦鸣的一点思怀情意。哪知那位老亲家不按常理出牌,不知使用了何等秘法,竟能将阁中砖木瓦砾拆卸重组,大力匠人们用扁担抬着几十箩筐的木材石料,避着外人耳目溜进了侯府大门。

        随后一阵子钉钉铛铛地嘈杂,不出几个时辰,就在贺氏指定的区域打好了一层地基。

        “庄主说,到底还未正式成婚,不好直接将院落搬来。等到送嫁妆前,奴几个定能原封不动地还原伊人阁,还请夫人放心。”

        听到那位憨厚的匠人转述的话语,贺金枝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她为难了好久的事情,在亲家手里简直如同过家家的游戏一般,轻而易举到随手为之的程度。

        待到披星挂月的居烛尘子夜时分回到居所,迎接他的不是常来蹲点受虐的莺莺燕燕,而是一位闷头叹气的老母亲。

        “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居烛尘倒不介意贺夫人深夜出门走动,比起宅在屋内闲听门外妾室吵架,连打拳都打不畅快,他更乐意母亲心随所至,肆意无忧。只是贺氏性情执拗,此刻待在他院门外,必有事故。”

        贺夫人忧伤地叹息道:

        “大郎,我虽摊上一门无谓的婚事,却也日日夜夜期盼你能夫妻情深,不要走上前人的老路的。”

        居烛尘听得满头雾水,贺氏继续叨叨,却是仿佛自言自语,也不在意儿子的迷惑:

        “我自来懒散,养了你一场,到底没费多少精神,只凭你自己争气。如今你要娶媳妇了,我也想着进份心力,也好叫你与娘子日后和睦。”

        她激动起来,语气中不乏一丝委屈:

        “只是、只是阿娘技不如人,你还没去呦鸣娘子面前表现,便被人家长辈截了胡。我、我实在没用……”

        居烛尘只得先将贺氏请进院子,这侯府各房姬妾耳目众多,正室夫人一举一动都会有小人编排,恨不得能够取而代之。贺夫人自打大郎成年后,多是足不出户,恍惚间竟发觉自己久不进长子院落,角隅间的萋萋芳草乍然落眼,竟是陌生而又眼熟。

        “你这院子,倒是数十年来一如既往得朴素。”

        贺夫人借着朦胧月光,四处张望了一圈,除了空地摆放了些练功用的器具,连稍微珍贵点的盆景树植都不曾布置,不禁肺腑出言感叹。

        居烛尘毫无起伏地回道:

        “这儿不过是借宿之地,哪里需要费心?”

        自打被昌勇侯迎进府的女人接二连三下毒陷害后,居烛尘便再也未将侯府当作自己的家了,所牵挂之人,不过贺夫人一人罢了。只是世道孝道大过天,高堂在世,他总不能分家搬出去。故而只得迂回行事,常驻影狩卫,府中的院落反而成了习武小憩的暂居之地。

        贺氏自然知晓大郎的心结,心疼之下又劝说道:

        “以后你就有家了,到时咱们娘俩可要仔细选些贵重东西,新屋新房的,寡淡不得。”

        想到自己不日成亲,届时崭新的家庭中或许会有真心实意的温暖,居烛尘面上不由染上一层淡淡的喜色:

        “便依着母亲喜欢吧。”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关键是你媳妇要喜欢!”

        贺氏掩着嘴笑道,又将拆组伊人阁之事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遍:

        “本欲让你去娘子面前献个殷勤,不料你那太丈人实在厉害,房子说拆就拆,我们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左右你的新房也不需要再建了,到时干脆将你这院子改成前面的书房,你就搬去伊人阁与娘子同住吧!”

        贺氏干脆连新院的名字也不改了,由得两个小年轻住得自在开心。

        居烛尘自然无异议,他对这套神乎其乎的拆房组房技术颇有兴趣,只想着日后拜见娘子外祖之时,另外请教一番。

        却说陆呦鸣不过与外祖稍稍提了几句搬迁伊人阁的话,便听擎公哈哈大笑:

        “此事好办得很!当初为你建造此阁,我便留了后手,定不会让我辛辛苦苦设计的宅院,落到陆宣智那小人之手!”

        陆呦鸣听闻此话,好奇心着实被挑得老高,只是外公却是半点口风不漏,反复强调道:

        “说不清说不清,你且看着老夫便是!”

        直到有匠人打扮的几名壮实汉子携着工具器皿前来敲门,得到应允后干脆利落地将阁中几座偏僻倒屋拆了个一干二净,陆呦鸣方才明白外公深意。

        这座为她而设的神仙居府,竟然可以随拆随搭!

        她欣喜地追问外公,却见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抚着胡须,面上一派淡定道:

        “那是老夫送孙女儿的小玩意,除了小鹿儿你,别人半根手指也别想沾染!”

        心想事成,陆呦鸣仿佛回到稚儿时光,扯着外公的衣袖使劲撒娇,犹似当初被父亲继母私下逼迫,饥寒交迫的绝望之时,这位血脉之亲犹如天神降临,将她的世界带入一片阳光。

        此事一了,接下来便是太子册封大礼。不过拂晓,半咬着唇畔,眼中暗含水汽的大皇子身穿具服,外罩绛纱袍,头梳双童髻,自舆中升座。待到东宫受册后,又至天宫朝谒皇帝和皇后。因怜惜儿子年幼,皇帝只命典仪将礼仪简化,皇太子不过几站几拜,倒也容易。

        谒过太庙,大礼既成,皇帝又发布了一系列的文诰和赦令,只令普天同庆,举国欢盈。宫中自然也缺不了宴席,却说皇后凤宫,各位诰命齐聚殿堂,不时有得脸或没脸的夫人端着玉杯,斟满一轮清汤朝新后敬酒,口中吉祥如意的话儿不肯间断,只盼自己此刻的卑微能够换取高台上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半分回眸青睐。

        新后初登后位,倒也乐意摆出几分贤淑温和的模样。只是与原废后席氏不同,此女眉间坚毅果敢,拂淡威严在挑眉抿唇的间隙一扫而过,却叫众人不敢轻易冒犯。

        众妃嫔当仁不让,先与诰命夫人举杯庆贺新后大喜。太子得封,新后后位稳固,心中自然欢喜,倒也多饮了几杯讨喜酒,连两靥都染上了薄薄的绯红色。

        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衬得在场几位年轻妃嫔姿色黯淡了几分。

        此间不时有贵妇带了自家含羞带怯的闺女前往新后身前问安,新后也无半丝不耐,纵使年轻的娘子紧张到浑身发颤,她亦能摆出温柔和善的面孔,不以失礼为忤。

        一场宾主尽欢的宴席下来,倒是给新后赚来了几条好名声。

        兼有无意争夺太子后院的诰命,闲来无事只能在席间品论美食。南膳到底御厨世家出身,便是与宫中这群打从走路便会掌勺的厨师论起厨道,亦能滔滔不绝,颇有见地。

        甚至有几个位高权重的掌厨老饕,言谈间竟是与南膳背后家族存有几分渊源,不过随手照拂,便助南膳立足于御膳房。

        因而陆呦鸣执掌的膳食一责,却是极受众命妇赞扬。不与往年宫宴肥油大肉的做法,只图表面吉祥富贵,不管来宾饱饥口味,今日酒席上的菜肴多是小巧精致之流,一口一个般大小,正巧符合在场猫食饭量的贵妇人。

        且以当季鲜果菜蔬为主材烹饪制成,入口初觉素淡,越嚼越是回味无穷,滋味无限。

        陆呦鸣在席上四处转了几圈,竟是听到几位妇人在那交头接耳,想要打听今日掌勺的御厨师从何派,自家也去雇佣几名小厨,改善一下早已腻歪的家庭伙食。

        她听得有趣,不过分神了一瞬,险些与擦肩而过的宰相夫人撞了个满怀。

        何氏正因自家小孙女不得新后青眼,而心怀郁愤。堂堂宰相之孙,纵使琴棋书画才艺绝顶,新后连机会都不肯给,可不泯然于众多闺秀之间,羞得两边眼眶泛红,一年不过一罐产出的珍胭坊秀粉胭脂被连串的水珠子毁了个干干净净。

        现而正托了宫内任职女官的何家女寻了方便,开了半间屋子与小娘子梳洗换装。

        经此一节,何夫人不禁沮丧——太子妃之位,怕是落不到自家头上了。

        年华逝去的老妇人早已鹤发鸡皮,布满褶皱的富态圆脸上,尚觉慈悲的柳叶眉与观音眼忽而显露出张扬扭曲的表情,裹夹着寒冷北风刺骨剥经的冷意。

        她岂是那种轻易善罢甘休的懦弱妇人!

        便是让孙女儿暂且委屈做了侧妃,只要太子登基有望,整个何氏家族亦有信心保证三代富贵荣华。

        何氏的眼底闪烁着贪婪的熊熊篝火,只是此刻自尊遭受打击的怒火仍旧充斥着日趋衰老的识海,遇上陆呦鸣这位新鲜出炉的大红人主动送上把柄,她岂能不选择善加利用?

        挑起花白的眉宇,何夫人眉尾往侧边高翘,略成三角造型的眼白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迁怒地阴阳怪气道:

        “我道是谁家的小娘子不肯长眼,原来是陆县主。陆县主万安,如今您攀上高枝,怎不知学点迎来往送的好手段,偏偏就学会了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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