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千风为时间的刻度，风为千风的一缕。

        ——

        夜晚，擂钵街孤儿院，太宰的房间内。

        窗帘被主人拉死，室内，没有灯罩的白炽灯向四周发散着耀眼的光。

        破旧但设备齐全的卧室内，太宰安静的躺在床上，高举双手整理着自己胳臂上洁白的绷带。

        他眼睛毫无焦距的对着刺眼的灯光，高举的手臂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今天，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他观察了几天，已经对这家孤儿院的经营模式了然于胸。

        这家孤儿院，除了守门人需要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其他的事完全由这里的孩子们掌控，而且这些孩子们意外的处理的都很不错。

        吃喝不愁，也有娱乐项目，温暖舒适的独立卧室，总之他在这过得很舒适。

        此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孩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宰君，吃饭啦，今天的晚饭有鸡腿哦！”孩子声音里压抑着兴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吃饭了。

        “来啦——”太宰拉长声音回到，慢吞吞的坐起身，拢了拢身上较为宽大的白色衬衣，走出屋内。

        ——

        太宰慢悠悠的坐在一楼简陋的食堂里，食堂里三三两两的聚着十几个孩子，他们都有说有笑的凑在一起。

        太宰单独坐在一个桌子上，撑着脸，边鼓着腮帮子嚼着白米饭，边无聊的用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捅着鸡腿肉。

        不一会，他餐盘里原本完整的鸡腿就被主人用筷子捅的稀碎。

        但捅碎了鸡肉的太宰完全没有想吃的举动，就这么把稀碎的鸡肉放在了盘子里。

        嗯，就是玩。

        不一会，太宰把白饭都吃完，省下一堆可口的肉和菜，把盘子往橱窗口一放，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徒留身后收拾餐盘的女孩怒吼：“太宰君！你又浪费食物！”

        听到女孩怒吼，坐在收餐口不远处的那个叫太宰吃饭的男孩嘴里还塞着大鸡腿，瞬间支楞起来，含糊不清的说：“什么？太宰君又剩饭了吗？给我吧给我吧！”

        “但是，这盘饭菜稀巴烂的……”女孩为难的看着手中稀碎的饭菜。

        “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男孩蹭的窜过去，从女孩手里拿起饭就开干，边干饭还边幸福的对收餐男孩说：“太宰君真是好人啊，每次都会剩下这么多可口的饭菜。”

        “……你只是单纯的嘴馋吧？吃撑了我可不管。”看着多吃了一顿饭而热泪盈眶的男孩，女孩吐槽到：“而且，这并不能改变太宰君浪费粮食的事实！”

        然后，女孩看向慢悠悠向二楼走去的太宰，提高声音喊到：“太宰君你听到了吗？下次要是还浪费粮食的话就不给你饭吃了！”

        太宰背对着他们晃了晃手，悠哉的一看就是惯犯，渐渐消失在餐厅所有人的视野里。

        “太宰哥哥，每次只吃那么点能吃饱吗？”餐厅里，一个年幼的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圆滚滚的肚皮，担心的说。

        “嗯，大概能吧？毕竟没有人会亏待自己的胃吧。”坐在年幼孩子身边的少女安慰的摸了摸她头，感叹道：“不过太宰君，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隔离感呢，好像铃姐故事里常说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

        “对对，有种很难接近的感觉，仿佛与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一样。”食堂里，一个男孩笑嘻嘻的说：“还有经常来我们这的芥川君，身上也有一种儒雅疏离的气质呢，嗯，假如不看他打架的话。”

        随后男孩吐了吐舌头：“芥川君打起架来太凶了。”

        “说到芥川君，他是不是好久没来拿药了？”此时，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皱眉道。

        “这么一说确实……”坐在眼镜女孩身边的短发的女孩回想了一下，对身边的同伴说：“但我前天见到他的妹妹银桑了，所以我就把那些药给她了。”

        “那就好。”眼镜女孩笑着说。

        “话说！就算吃完饭了也不要在这里聊天啊，我还要赶紧收拾呢，快把盘子送到我这里！”橱窗口的女孩生气了，急着朝食堂里的同伴们喊。

        “好～”孩子们笑嘻嘻的答应着着，立马收拾起碗筷。

        ——

        饭后，出去打工的大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回到家，这些孩子们像往常一样，搬出自己屋内的床垫凑在一起，统一挤在偌大的二楼大厅里举行娱乐活动。

        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猜拳，有的玩着破旧的木制积木，有的追逐打闹聊天，气氛十分轻松活跃。

        他们统一期待着，少女的到来。

        时间缓缓流逝，已经接近夜晚九点，孩子们意识到少女今天不会来了。

        “今天铃姐没有来呢……”褐发男孩沮丧的说。

        “铃大概也有事忙吧。”黑发的大孩子笑着安慰他。

        “嗯，确实，玲姐也有忙碌的时候呢。“褐发男孩乖巧点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玲不在有点沮丧，那我们要不一起回忆一下铃讲过的故事？虽然比不上铃亲口诉说，但这样的话也像是铃陪着我们不是吗？”看着一屋子沮丧的孩子们，黑发少年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都吸引过来，笑眯眯的向所有人提议到。

        他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成。

        “好啊，还能把故事编成书，说不定能大卖呢！”

        “好主意，就这么办吧！大家都拿上纸笔，我们一起回忆一下剧情吧。”

        此时，一只一直偷窥的宰凑了过来，好奇的拍了拍黑发少年的肩：“什么什么？什么故事？”

        黑发少年笑着回头，对眼前这个自闭的也不怎么和别的孩子说话的新同伴解释道：“哦对哦，太宰君刚来没几天还不知道吧，铃她偶尔会来这里给我们讲睡前故事，铃不只弹琴唱歌好听，讲故事也很好听的。”

        “哎？我也想知道！”宰宰瞬间好奇的蹦跶起来，十分活泼的晃悠着手臂。

        “好啊，那么太宰君请坐吧，一起与我们讲故事吧。”黑发少年笑着盘膝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垫子。

        收到邀请的太宰微微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笑眯眯眼含鼓励的黑发少年，沉默半响，缓缓坐下了。

        于是，一个个奇幻又不可思议的世界展现于他的眼前，让他空洞的眼眸稍微染上了一丝亮光。

        直到他躺在床上，心口还在兴奋的鼓动着。

        少年辗转反侧，又无比向往的入睡了。

        梦里，奇幻宏大的世界围绕着他，让他暂时抛却了尘世的烦忧，为他谱写着传奇的诗篇。

        ——

        第二天是双休日，这天一大早，孤儿院的孩子们收到一个惊喜。

        黑发的少女与橘红发色的少年，带着一手推车的便当，邀请孩子们一起去野餐。

        孩子们十分高兴，纷纷兴高采烈的换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手拉手肩并肩，有说有笑的朝擂钵街最中心的湖走去。

        此时微风和煦，阳光正好，孩子们排排坐到果园树下交错的阴影中，头顶就是五彩缤纷的花朵，前方不远处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

        少女悄咪咪的弯下腰，小声怂恿年幼的孩子们去拖住红发少年，于是一群年幼的孩子很听话的瞬间团团围住中也，笑着向中也要举高高。

        少女看着无奈又手忙脚乱用异能哄着年幼孩子们的中也，没良心的笑了。

        然后，少女悄悄咪咪的踮起脚尖，默默遁走，找到了一个人在湖边安静坐着的鸢发少年。

        身后是几个年幼的孩子快乐的欢笑声与大孩子们的起哄声，而湖边鸢发少年身边，则环绕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与湖水轻微流淌的清脆声响。

        十分安静优美，又很寂寞的声音。

        于是，少女缓缓走到少年身边，在他身侧半米的距离坐下了。

        少年没有理会坐到自己身边的少女，只是呆呆的盯着前方流淌的的湖水。

        少女也没有说话，撑着脸温柔笑着与少年一起看着眼前湛蓝的湖水，安静的陪在少年身边。

        他们就这样，一起听着自然的吟唱，两人间升起一种奇妙的气氛，仿佛尘世的一切仿佛都离他们远去。

        逗小孩的中也偶然一抬头，看到了两人间和谐的，自成一体的氛围，烦躁的啧了一声，试图欺骗自己，眼不见为净的撇过头，俺耐住自己把两人扯开的冲动，尽量无视那边，继续逗着小孩。

        另一边，氛围良好，少女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打破了沉默。

        “治君，这几天生活的怎么样？和大家相处的还愉快吗？”少女笑着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沉默了一会，默默开口：“……还行吧，比四处流浪的日子好多了。”

        “就是他们每天都笑嘻嘻的，实在是太吵闹了。”然后，少年顿了一下，抱怨到：“要是他们偶尔也能安静一下就好了。”

        “噗，那当然啦，他们还是孩子啊，当然吵闹了。”少女听着少年孩子气的抱怨，忍不住笑了：“当然，治君也是孩子。”

        “哎？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吵闹嘛？我不服！”太宰瞬间瞪大了自己无辜的眼睛，不满的抗议着：“还有，我和那些幼稚的孩子不一样，我很聪明也很乖的！”

        “对对，治君又聪明又乖，是天下最好的孩子。”看着炸毛的太宰，少女笑着打趣。

        “所以说不是孩子……”太宰看着少女温柔的蓝绿色眼睛，突然卡壳了，憋屈的缩成一团，可怜的小声嘟囔，为自己辩解。

        少女看着眼前活泼的碎碎念的太宰，眼角浸染上轻柔的笑意。

        过了一会，太宰的嘟囔还没有停，于是少女无奈的看着身边，蜷缩着看地，还在生闷气的太宰，缓缓开口了：“抱歉啊，治君。”

        接收到少女歉意的太宰沉默了一会，低垂着眼没有抬头，问到：“……你为什么要道歉？”

        少女微微笑了一下，用手卷着自己鬓角的一缕发丝，看着身边少年被刘海遮住的表情：“我为自己一开始把你错认成别人而道歉。”

        少年听此，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用手按压着自己的胸口，压下心底涌上的些许嫉妒与伤感，语气冷淡的说：“……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女缓缓回头看着远处的钵壁，怀念的感叹道：“他啊，是个十分害怕寂寞的胆小鬼。”

        “这样啊，那你是因为我与他很像，才这么照顾我吗？”感受着心底持续翻涌而上的嫉妒与悲伤，少年眼神黯淡，更紧的蜷缩起自己，仿佛害怕知道答案。

        “一开始是的，但后来我发现了，你们两个其实完全不一样啊。”看见了少年紧张的动作，少女一边不动声色的微微凑近了少年，一边说：“治君的话，要更活泼一点呢，虽然表达方式很奇怪，但你确实，有努力向周围的人传达你的感情呢。”

        “而我，明明知道你和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把你们混为一谈了，这对你和他来说都不公平，所以……”此时，少女已经蹭到了少年身边，她缓缓张开手，仿佛要给少年一个拥抱：“你能原谅我吗？治君。”

        “别过来！”闻到了距离自己极近的，少女身上那清爽温暖的不知名花香，少年猛的从自己复杂的情绪漩涡中回过神，惊恐的蹬脚，瞪大眼睛远离少女。

        看到少年害怕的眼神，少女微微顿了下，改蹭为爬，继续以不会惊扰眼前这只惊恐的小兽的速度缓慢的、轻轻的朝少年靠近：“治君在害怕我消失吗？放心吧我不会消失的，我只是会消散一小会儿，只要我愿意，马上就能凝聚身形的啦。”

        少女边说，还边笑着抬起右手，双指合拢比划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那也不要，那边的那个暴躁矮子会打死我的，上次真的好痛的～”少年感觉自己的情绪太暴露太过激了，于是稍微冷静下来，嫌弃的朝远处橘发少年那努努嘴抱怨到，试图转移少女的注意力。

        “噗，我知道了，那我们就保持这个距离吧。”看着少年那可爱生动的表情，少女忍不住笑了，顺从着胆小鬼的意愿被转移了话题，坐在了少年身边。

        看着少女停止了向自己靠近，少年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少女与少年挨得极近，只要稍微侧身就能碰上的程度。

        看到这个距离，少年刚松的一口气突然憋住了，不动声色的挪动着屁股，试图远离少女。

        然后被发现他意图的少女笑眯眯的打断了进程：“治君，你饿了吗？”

        看着少女笑意盎然的蓝绿色宝石眼，少年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停下手中的动作，边默默挪了回来，边说：“……饿了。”

        “那么，请把你的手上的绷带揭下来一点。”少女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左手摊到少年眼前。

        看着眼前白皙的手，少年沉默良久，在少女灿烂的笑脸下，默默撸起右袖子，缓慢的扒着绷带。

        少年解开绷带的速度很慢很慢，动作十分犹豫，但少女完全不介意，就这么轻柔的看着少年的动作，直到被看的少年忍不住耳朵微微发红，加快了自己解绷带的速度。

        不一会，少年把解开的绷带取下，露出自己苍白清瘦的手臂。

        此时，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吹起那片绷带，让它轻柔的拂到少年的脸上，迫使少年微微闭上一只鸢色的眼睛。

        少年睁着另一只清澈的鸢色眼睛，把绷带轻轻放到少女手上，小心仔细的不碰触到任何一点少女的肌肤。

        少女接过那一截绷带，把绷带的一头紧紧的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个美丽的蝴蝶结。

        “治君，手伸出来。”少女笑着说。

        少年缓缓的伸出自己的右手，脸颊微红，不太习惯的用左手拢了拢自己右手的袖子，试图遮掩一下。

        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羞涩起来，少女噗的又笑出了声：“没事没事，治君的手臂只是瘦弱了点，苍白了点，但依然是很漂亮的手臂，完全不需要遮掩哒。”

        少年瞬间唰的红了脸，恼羞成怒到：“呜，你快点！不然就别系了。”说罢，少年作势要收起自己的手臂。

        少女赶忙安抚到：“好好好治君，我不说啦。”

        得到少女安抚的少年宽宏大量的收起动作，缓缓放下手臂。

        少年看着眼前认真的系着蝴蝶结的少女，微微撇过了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通红的耳朵。

        不一会，绑好蝴蝶结的少女满意的点点头，欣慰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然后，少女笑嘻嘻的站起身，对呆呆的举起手看着自己手上白色蝴蝶结的少年说：“走吧，治君，我带你去大家那边！”

        少女绑着绷带的手调皮的一拉扯，顺着力气把还呆坐在地上的少年拉起。

        猝不及防被拉走手臂的少年顺势站起来，踉跄着被少女拉着，往不远处欢声笑语的人群里走去。

        两人之间相连的白色绷带洁白又干净，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仿佛两人间建立的新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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