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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只老虎


  好好的读书会中间多了个委实不怎么美妙的插曲,不过这个插曲在当事人宫凝莘被拖出去之后,在场众人心里不管如何想,表面上都特别默契的将这个事情跳了过去,因而场面一时间又恢复了和乐融融。

  比起读书会现场,宫家的情况就不怎么美好了。

  宫凝柳以及另外一个戏份不多的宫家娘子两个人是哭着回了宫家,且不提因为两人这表现而惊讶茫然的宫家众人,另一头#桀骜不驯#且#自命不凡#的宫凝莘被赶出去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自己的小伙伴。

  她的小伙伴其实在此之前也刷过一次存在感,回忆一下和游慕橦的小伙伴吴雪还有那么一段渊源。

  不过那段渊源平心而论并不如何令人愉快,以至于最后双方分道扬镳虽然有着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事到如今却已经和#老死不相往来#没有什么区别了。

  嗯,这个宫凝莘小伙伴的名字叫做吴烟青。

  名字怪文艺的,虽然出身不是很好,人却很有几分能力,身为女孩子虽然是以不太体面的写话本子发的家,后来又开了家酒楼,不过不可否认这人如今在脱离了某世子之后,事到如今也已经可以勉强在金陵城站稳脚跟了。

  至于说宫凝莘,她原是宫家三房的娘子,行四,原本存在感不是很强烈,不过今年夏天在某诗会上异军突起,扬出了几分才名,引起宫家如今当家做主的宫老夫人的注意力。

  故而这回借着宫家二房夫人和黄家的姻亲关系,宫家在派出二房的两个姑娘之外,额外就加了个她。

  宫家现如今最顶层的几个夫人都认为宫凝莘有几分才气,指不定会让某文氏不可说夫人另眼相看。

  ——实际上遗憾的是宫凝莘非但没有讨得游慕橦的欢心,且将整个现场都弄得相当的不愉快。

  这一点自然有哭的不能自已的宫凝柳小娘子对家人转述,这里我们说回宫凝莘。

  这不是宫凝莘受了一肚子的气,想起来宫家那群眼高手低又无比现实的人,一时间也不是很想回家,因而想了想,便抬脚去了前头提过的吴烟青手底下的酒楼。

  这酒楼名叫青仙居,看名字就能知道其间主人吴烟青真的是很有想法。

  这么一想她和同样很有想法的宫凝莘能说的到一块儿仿佛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两人之所以能够认识完全是因为吴烟青过于高调,以至于彼时初来乍到的宫凝莘疑心这人和自己是某不可言说的老乡故而主动跑去认了个亲。

  又,两人虽然有那么一分两分不可言说的老乡情,但实际上要说两人有多交心那也没有。

  大体上就是一种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实际上却在互相提防互相戒备的状态。

  至于说她们究竟在互相提防戒备个什么劲儿,那也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这个暂且按下不提,只说这会儿宫凝莘情绪不是很好的来到青仙居。

  青仙居如今当值的掌柜的自然知道宫家这位娘子是自家主人才交的好友,恰好吴烟青这会儿也正在这里,故而见到人之后,掌柜的笑盈盈迎上来,将人带着去见了吴烟青。

  吴烟青彼时正和一年轻郎君吃饭。

  那郎君样貌颇为俊朗,宫凝莘一眼就认出那是比宫家地位还略高一些的钱家一个郎君。

  周郎君对着吴烟青笑的很有几分温和,看的宫凝莘心里一时间就浮现出些许不服气。

  ——前头那京城里来的夫人也就罢了,虽然她觉得那人狗眼看人低在故意为难自己,但宫凝莘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容貌之盛实乃她生平所见之最。

  这样一个人,身后又站着个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宫凝莘忍也就忍了。

  但吴烟青就不一样了。

  且不提她和自己那只有双方才心知肚明(大概)的来历,就直说现如今表现出来的,论家世,想她宫凝莘不管怎么说也是宫家正儿八经的娘子,可吴烟青不过出身农户,如今也不过是个商女。

  论样貌,她宫凝莘气质卓然(……),样貌虽称不上是绝色,那也绝对属于中上。可吴烟青却是一张娃娃脸,怎么说也不过只能让人夸一句可爱罢了。

  不管怎么看,宫凝莘都自觉比吴烟青强了许多,然而偏偏认识了这几个月时间,宫凝莘就见到过好几个年轻有为的郎君在吴烟青面前表现得特别温和亲近。

  看的宫凝莘可真是酸死了。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来得迟,这些优秀的郎君们还没发现自己的优点,才会暂时被吴烟青所迷惑这样子。

  这头宫凝莘因为看到吴烟青#左右逢源#而心里酸的一批,那边吴烟青因为宫凝莘的到来心里其实也并不是特别高兴。

  要说原因的话——说起来和宫凝莘如今的心情很有那么几分雷同。

  到底就外表就家世而言,宫凝莘确实是比吴烟青强了那么一些。

  以及别人不清楚,吴烟青自己却知道,大体上自己能吸引到这些青年才俊,就是因为自己拥有着不同于这个世界一般娘子的才华(大雾),但实际上她所拥有的东西,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宫凝莘也有。

  因此吴烟青打从心底里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宫凝莘。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咳。

  尽管两人心中各有思量,然而表面表现出来的却是——

  吴烟青“呀”了一声,特别惊喜的站了起来朝着宫凝莘走了几步,亲热的抓住人的手笑道:“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她态度看起来特别亲昵,原本就生的可爱,这样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是直接就甜到人心里去了,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听在宫凝莘的耳朵里就有些不怎么好听了。

  只见她一边要拉着宫凝莘坐下,一边却是言笑晏晏的说道:“听闻你最近在诗会上大放异彩,我还在心里替你高兴呢,只久不见你过来,还以为……”

  她说着,就顿了一下,一脸自己心直口快并没有其他意思的表情,将宫凝莘按着在凳子上坐下了,说:“抱歉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以前你我经常小聚,近一段时间我不见你来,却只听能听到一二消息,心里难免就多想了些。”

  宫凝莘闻言就:“……”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余光瞥了一下在不远处坐着笑容仿佛是长在脸上似得钱姓郎君,当下应对的比吴烟青戏还多。

  宫凝莘直接就半是委屈半是不解的睁大了眼睛,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这个朋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端的情真意切,这不知情的看了,差点儿都要以为她俩是什么刚被拆散的苦命情儿,如今终于相见在这互诉衷肠呢。

  最起码旁边钱姓郎君看着看着,脸上的神情不觉就有些微妙起来。

  说起来吴越钱氏也是个大家族,本家不在金陵,但其一大支却定在这里。

  不提本家那边的名望,只说目前金陵这一支也是人才辈出,入仕中有品的就有十来个,更别提其他三百六十行,钱氏宗族不分高低贵贱都有所涉猎。

  当然也正是因为钱氏对其他行业没什么歧视,故而钱氏这位郎君才能和吴烟青一个商家女交好而没被家里人反对。

  嗯,扯得远了。

  再说回来钱郎君他在旁边围观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看着看着目光就有些微妙。

  说起来他最初和吴烟青相交,是觉得这个娘子虽然出身微末,但性子却足够坚韧,且她写出来的那些话本子他也看过一二,虽则一般文人墨客可能看不惯,钱鲁士却没有这种想法。

  ——唔,鲁士是这位钱郎君的字。

  钱鲁士在看过吴烟青的话本子之后,反而从其中看出了作者胸中自有沟壑,因而在吴烟青被爆出是这些话本子的作者之后,钱鲁士也当仁不让站出来表示愿意帮助吴烟青实现胸中的抱负。

  吴烟青当时非常感动并选择在几个郎君的帮助下开了家酒楼。

  她好歹比时人见识过更多更繁华的世界,故而在开酒楼一事上就有点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感觉,虽然有些想法听着颇有些异想天开不现实,但帮助她的几个郎君却是有真才实学的。

  于是没多长时间,她的酒楼就成功的开了起来,并在金陵城直接就打响了名气站稳了脚跟。

  嗯,这是前情提要,现在就是钱鲁士他在一切都稳定可以之后,再和吴烟青吴娘子逐渐接触起来之后,就渐渐的发现吴娘子本人好像和他想象中的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一样。

  怎么说,在潇湘妃子写的那些话本子里,虽然打眼一看风花雪月居多,但钱鲁士还是偶尔能从其中发现一些不凡的见解,基于此他想象中的潇湘妃子样貌身世且不提,性格里应该是有一些不为世俗所累的洒脱在其中的。

  但当他接触到本人之后,最开始还没察觉,越是接触,钱鲁士就微妙的觉得,和吴烟青说话的时候,更多能感受到的是她的夸夸其谈,以及矫揉造作。

  怎么说呢,就是吴烟青她知道的确实很多,但都是皮毛。有些想法确实新鲜,可以说是领先于世界,但你要让她细说,她却全然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这样的水平在不懂行的人眼中看来是惊为天人,但对一个有真本事胸中是真的有沟壑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

  最起码认识的久了,钱鲁士就觉得潇湘妃子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有所崩塌。

  尤其是在偶然听过宫凝莘的一二作品,又得知宫凝莘和吴烟青关系甚笃这一事实之后。

  正如游慕橦三两句就问的宫凝莘说不出话,任何一个真正从小学习诗词歌赋到大的人在最初被震撼之后,第一个反应都会是质疑。

  因为所谓诗作和作者的心境真的是太息息相关了。

  他们是完全不能想象出来一个从来没去过西北边关风雪的人能说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话来。

  所以如今金陵城的上层那个圈子里表面上不说,暗地里委实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着宫凝莘这异军突起突起的怕不是有猫腻。

  这个问题不管是宫凝莘还是吴烟青全然没有半点察觉。

  不知道这里该不该夸一句她们的自信。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可能是对记忆里那些流传千古的作品更有信心。

  但她们却没有想过那些诗作能够流传千古,自然是十分优秀的,这一优秀,一般文人墨客们听了,可不得要一天三顿多多赏析,这赏析的多了,其中感情背景可不就会被分析出来?

  似乎又扯得远了,这里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表达,在听着宫凝莘和吴烟青以一种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来回厮杀的时候,钱鲁士他是有些意兴阑珊的。

  到底他们这样的出身,真想看人绵里藏针说话带刺,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都会,说的还比眼前这两个能更精彩呢。

  唉。

  钱鲁士他也是很难了。

  因为他虽然感觉到无趣,但他的教养让他这个时候还要保持礼貌,听那两人说话。

  索性宫凝莘和吴烟青你来我往的,注意力还是在钱鲁士身上的。

  说了一会儿之后,吴烟青自觉似乎有些冷落于钱鲁士,于是她也没再和宫凝莘多纠缠,就将话题转到了钱鲁士这里。

  “瞧我,看见莘儿心里激动,都忘了鲁士你还在。”

  ——是的,吴烟青她称呼钱鲁士是特别熟稔的字。

  她说着,就笑着看向钱鲁士,歪头问道:“鲁士你应该听过莘儿的名字吧?宫四娘子那首相见时难别亦难可是名动金陵呢。”

  钱鲁士:“……”



  他不觉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很想告诉吴烟青,她平时说话里那些意有所指亦或者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之类,他真的能听懂的。

  然而实际上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钱鲁士笑着和宫凝莘行了礼,宫凝莘面带春色的回了一个羞涩的笑。

  钱鲁士于是禁不住又:“……”

  他这会儿在想吴烟青就算了,到底出身农户没学过没办法,怎么出身宫家的宫四娘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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