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不是他们，又是谁？

伴随着徐徐的脚步声，完颜真真距离九龙棺越来越近，眼中的完颜皇叔遗体越来越清晰。

        众人的目光也开始逐渐从完颜昊转移到了完颜真真身上。

        此刻的摘月台虽然安静异常，然而相信每个人心里这时都非常想知道，这位完颜皇叔唯一后裔，大金西帐庭的真真郡主，接下来要如何。

        然而，一道身影突然从九龙棺后一闪而出，拦在了完颜真真面前。

        正是萧隐！

        完颜真真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萧隐，问道：“你要做什么？”

        萧隐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完颜真真沉默了片刻道：“当然是参见我家先祖。”

        萧隐道：“完颜皇叔已然逝去数百年。棺内的他虽然容颜未改，却不过是因为九龙棺内的幽冥鬼气之故。”

        完颜真真看着萧隐，一字一句道：“我知道。”

        萧隐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

        完颜真真目光一闪，道：“哦？”

        萧隐面色平静地缓缓说道：“死者已矣，感伤空自徒劳，追忆亦不过是一曲无人倾听的离歌。没有必要再打搅他。”

        完颜真真没有接话，而是开始盯着萧隐，一动不动，良久没有说话。

        场上依旧一片宁静。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于大金军方来说，西帐庭和郡主这两个词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

        大金国，地处北原大陆，是一个由北原诸多游牧民族所组成的异族国度。草原和矿山是这个极北国度的两大支柱命脉。然则北原大陆虽幅员辽阔，却大多皆是苦寒之地。

        唯独西帐庭所在之天蒙草原，水草丰茂，沃野千里，是整个北原大陆最为肥沃的一片土地，也是大金国最引以为傲的数十万精骑之命脉所在。

        故而大金西帐庭当家人的位置历来只能由大金可汗最信任最亲近之人所担任，而历任西帐庭当家人则一贯被人称之为“二汗”，意为可汗之下的第二人。

        皇叔完颜昊则便是大金第一任的“二汗”。

        然而，现如今西帐庭的当家人完颜司南，已是日薄西山，垂垂老矣，可这完颜司南膝下无子，只有完颜真真一个女儿。故而，这西帐庭的下一任继任人选，自然成为了当下大金无数人的火热目光。

        只是，这西帐庭二汗的位置，历来只能由完颜皇叔一脉所掌握，那么郡主完颜真真的未来夫君自然就是这二汗的不二人选了。

        然而，很可惜，这完颜司南和完颜真真似乎都对现在大金的一众王孙公子毫无好感，据闻似有公开招婿之意。此等大事若是放在大金的其余地方，自然是不可能，可惜换做“二汗”所在的西帐庭，则自然不是问题。尤其是完颜司南，谋略出众，修为高深，为大金征战多年，为大金在短短十年之内快速崛起，成为北原大陆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大金国主，可汗完颜绝，对其也是礼敬有加，准其佩刀入账，与可汗平肩同坐。

        虽然，这公开择婿的传闻由来已久，谁也不知真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渐渐相信了这个传闻，尤其是那一众整日梦想一朝升天的少壮青年，更是对此事坚信不疑，因为有传言，说是完颜司南曾经在一次酒醉之后，亲自承认了此事，并许诺身份不限，年龄不限，地域不限。总之，只要二汗和真真郡主这两个人满意，那便一切都不是问题。

        此消息一经流传开来，无异是在大金的所有单身青年人的心中点了一把大火。

        清冷孤傲的冰山美郡主。

        抬手间足以在大金覆雨翻云的二汗宝座。

        无论其中任何一样，都足以将一个正常男人心底里最原始的那些撩拨成焚天炙火。

        而此刻的摘月台上，自然少不了无数大金军方的青年才俊，在刚刚知晓完颜真真真实身份之后，所有人的眼珠都瞪成了圆圈，都盼望着此次结盟事了之后，赶紧冲上去跟真真郡主认识一二，若有机缘，说不定……

        然则，此刻看着完颜真真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一名大周少年面前，而且竟然还是如此刻意地四目相对。

        这是怎么回事？

        完颜真真郡主是出了名的冷傲，此刻为何在其双眼之中有一丝莫名的柔和？

        那大周少年不过是一名其貌不扬的普通禁宫侍卫，为何可以引得真真郡主如此侧目？

        此人刚才不是跟郡主还在青铜古柱之上生死恶斗么？

        而此人如今只不过是开了个棺而已，却为何会变成这样？

        更不用说，此人此刻极其无礼地拦住了真真郡主前行的步伐。

        无数道目光夹杂着不解、艳羡、嫉妒、震怒直接射向了萧隐。

        若是眼神可以化作伤人利剑，想必此刻的萧隐早已经千疮百孔，被砍成万千碎片了。

        可惜，萧隐对这一切似乎都视若无睹，脸上依旧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此时此刻的萧隐，看着近在咫尺的完颜真真，想着对方活死人后裔的身份，以及方才登台降梯之事，不禁暗自感慨了一声，随即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轻叹道：“请回吧，死者其实都是不愿意接近生人的。”

        完颜真真闻言，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呢？”

        “我？”

        萧隐一愣，随即一笑道：“他们不会讨厌我的。”

        “为什么……”

        完颜真真捏了捏衣角，轻声问道。

        萧隐随即一低头，也轻声说道：“因为我是一名殓师。”

        完颜真真怔了一怔，显然没有听懂。

        萧隐旋即再次轻声道：“殓师者，身在生死之间，是死者的最后守门人，为死者料理好一切，保留最后的一份尊严。”

        完颜真真似懂非懂地听完，随即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萧隐，然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复杂的眼神开始逐渐现出一丝好奇，一丝平静，乃至隐隐的一分尊敬。

        接着，完颜真真把目光重新落在了萧隐身后的九龙棺上，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完颜昊，不禁再次问道：“真的不可以过去吗？”

        不等萧隐回答，完颜真真有些自顾自地呢喃起来：“其实，我只想看我家先祖一眼。因为父汗从小便教导我不可忘记先祖为我大金所作的一切，从我三岁起，我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拜祭先祖，第二件事，则是背诵先祖留下来的家规遗训。第三件事，才是给父汗请安。在我和父汗心里，先祖一直是我们最尊敬的人。世人都以为先祖只是宽厚仁德，所以才如此深得人心，其实只有我们一脉才知道，除去这个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先祖昔日修为极为高深莫测，智谋更是绝顶傲世，当初能够开创出这大金基业，十之七八，皆是我先祖的功劳。只是先祖淡泊名利，甘愿退居帐后，将位让于圣祖，圣祖感念先祖仁厚，这才将西帐庭永远地赐给了先祖一脉，世袭罔替。若不是因为有了先祖，我们又如何能够稳坐在这西帐庭之内呢……”

        完颜真真低声呢喃着，好像完全忘记了萧隐的存在，亦或者是没有忘记，而只是把萧隐当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听众。

        萧隐静静地听着这一切，没有说话，然而内心却依然波澜突起。

        “原来完颜皇叔生前是这般了得！”

        萧隐心头暗暗惊叹。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突然在萧隐脑海中浮现。

        一个身形俊雅之人，身后背着一副巨大的棺材，飞奔在尸山血海之中，转眼消失无踪。

        其远远的身后旷野之上，站立着三个瞠目结舌之人。

        其中两人，一黑一白，手中各自握着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刃。

        另外一人，面如恶鬼，手握一枚降魔杵。

        黑白无常！

        暗夜罗刹！

        又是临来雪渊城前的最后一幕。

        也是自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会身在雪渊城的那一幕。

        萧隐一惊，随即立刻扭头看向身后九龙棺内的完颜昊。

        “是他！”

        萧隐瞪大了双眼，呆立当场。内心虽然隐隐猜到了一个结论，然而心头却已然犹如万千波涛翻滚奔腾。

        就这样，萧隐和完颜真真二人相顾无言，竟然同时现出一副呆呆出神的样子。

        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状，都似乎陷入了各自的沉思，气氛竟然有了那么的一丝微妙。然而，这一幕在摘月台的所有人看来，却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掠起，几乎瞬移一般，凭空出现在九龙棺和萧隐身旁。

        紧接着，这身影双手一探！

        一手扣住九龙棺，另外一只手则死死扣住了萧隐的肩膀。

        萧隐顿时感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巨力死死罩住了自己，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便在这道巨力的笼罩之下动弹不得了。

        人影一晃，这突如其来的身影便一手托着九龙棺，一手扣住萧隐，就要腾空跃起。

        岂料，就在同时，又有一道身影几乎是同时掠起，也如瞬移一般，来到九龙棺旁。

        砰！

        一声闷响！

        九龙棺硬生生被一股巨力压制，竟然重新被按回到了地上。

        紧接着，这第二道人影两指轻轻一弹！

        遽！

        一道状若实质的指风，夹杂着一股强烈的破风声径直袭向方才那第一道身影紧紧扣住萧隐的那一只手臂。

        这道指风，快似疾电，几乎瞬间即到。

        第一道人影见状，扣住萧隐的手臂不禁立刻一松，随即单掌一挥！

        一股滔天巨力应运发出！

        啪！

        一声爆响凭空炸裂！

        方圆数丈范围之内的虚空之中，立时被震荡出一阵剧烈的音波之声！

        摘月台内众人，登时感到耳中一阵轰响，犹如晴天霹雳，凭空而响！

        整个摘月台似乎都在这一刹那微微抖动了一下。

        然而，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却已然发现，方才这几乎同时出手的二人，已经一左一右地单手按在九龙棺首尾之处，各自盯向了对方。

        而萧隐，则似乎全然没有受到那股震波的影响，恰好身处二人中间，也就是九龙棺体的中段。

        只是，现在的萧隐，却是面色惊讶地看向左右两侧。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也立刻随着萧隐的目光，看向了这二人。

        然而，等看清来人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得极为紧张。

        那分列在九龙棺两侧之人，不是姬牧和完颜绝，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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