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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当伙计的是没有鸟权的


老板在不做衣服不喝茶的时候,老是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夏天炽热的阳光烤得街道上的人脚步匆匆,老板利欲熏心地想去街口开个茶棚——最后也还真去开了。不大的小铺面,支了个棚子,卖些乌梅汤绿豆汤等消夏饮品,一文钱一大碗,因为老板是龙的原因保持着冰冰凉凉的口感,生意倒是不错。说是茶棚但是老板倒是舍不得卖他的茶,名名贵贵的茶叶,一两顾渚紫笋价格一两黄金,自己喝的时候没什么,别人碰一下就心疼地要死。哼!抠门铁公鸡!

        这天茶棚接待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客人。我坐在偷偷从店里搬到茶棚小摊子后面的凳子上打着盹,这个男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然而脸上却并没有旁人那样的不断流淌的汗水。露出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撑着一把紫竹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并蒂莲花,坠着一枚掐丝珐琅吊坠并着长达八寸的浅紫色流苏。腰间配了一把长剑,剑柄上绑了红色的绸带,除此之外毫无装饰,不像其他的公子哥的佩剑,剑鞘和剑柄上都雕满了花纹。合该是一把好剑,我在被他坐下的声音吵醒,舀了绿豆汤送过去的时候暗暗赞叹。

        那人坐下以后不发一语,眼睛却盯着街里的方向,我在收拾他旁边的桌子的时候抬头瞅了一眼,顺着他的眼神,他看的好像是……龙塘坊?

        这人一连来了七天,每天都是未时三刻准时到达,酉时二刻准时离开,我能记得这么清楚的主要原因是他会把茶棚的四种汤都喝一遍,然后留下半两银子起身走人。除了要汤之外其他时候一句话都不说。然而不说话并不能降低他的存在感,整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意味,看得我几次想问问他衣服哪制的都没敢上去搭话。看上去好凶啊,吓死鸦了。

        第八天未时三刻的时候这人没有来,我坐在小板凳上左思右想,直到酉时二刻,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戌时一刻我收完摊准备回店里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我前面,伞一收直接横在我前进的路上,吓得我“嘎”地一声叫出来,差点变回原型。这人看我吓到了倒是一脸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以后冲我开了口:“那啥,我是成心要吓你的!你看我这几天都按要求做了,你是不是就能带我去见白老板了?”

        “嘎?”我一脸懵逼,“啥啊?做了啥啊?啥要求啊?”

        这人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我拿过来一看鼻子差点气歪:

        “诚接各类交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请至梁溪城龙塘街口茶棚,每日未时三刻至酉时二刻,用你能想到的方式引起茶棚伙计的注意,并于第八日在其收摊后成功将其吓出‘嘎’或‘咕’声后可要求伙计带路来店铺内,龙塘坊坊主白渊恭候您的光临。”

        底下还有行小字,是行数字,大概是编号,是老板惯用的字体“肆拾玖”。那个玖字最后一笔还带了弯钩,像极了老板眯眼笑时的眼角。

        我攥着牛皮纸,脸都绿了——真绿了,气得没维持住化形,整颗头都变成了鸟头。一气之下化为原型伸爪子抓起面前迷迷糊糊的男人就往店里飞。到了店里把男人往地上一扔嗷嗷叫着就去抓老板的头发,成功地把老板的头抓成了鸡窝之后正在得意的时候一个不查,被老板拿捆仙绳捆了倒吊在木盆里反思鸟生,整个鸟头泡在水里,听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老板和那个男人的谈话仿佛来自天边,带着一股淋漓的水气,无端让人想起月光下的海,浪潮起的时候扑面而来的一股腥咸味呸!老板又在水里加海蜇粉!

        那个男人自称冯裕,好像只是个普通人类的样子。

        他说他想救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说只要能救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老板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他,一双眼几乎笑眯起来:会后悔吗?

        冯裕一愣,开口说:怎么会后悔。

        老板的笑容好像更深刻,眯着的眼底仿佛铺了一层猩红的血:成交。

        冯裕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一张俊俏的脸上写着大写的满足,离开的时候还冲着刚被老板放下来擦脑壳的我挥挥手。我背过身去,不想搭理这个看上去好像有点傻的客人,尤其在老板身上还有那么一丝丝杀气的情况下。

        我在老板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念了一个清身咒,看着老板满意地转身回里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我探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木盒,那是冯裕留下来的报酬,雕花的黄梨木盒子上嵌着一颗小儿拳头大的猫眼石,一看就知绝非凡品,不知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惹得老板动了火气。

        我趴在内室的门前探头探脑,屋里老板捏着剪刀咬牙切齿,手底下是一块上好的鲛绡,上面还有漂亮的云纹,我认得那块鲛绡,那个鲛人用自己全身的皮跟老板换了一枚还魂丹,说要救自己心爱的人。只有王族的鲛人剥下的鲛绡上才会有天然的花纹,这块鲛绡是老板最自得的藏品之一,我想我可能知道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了。

        老板瞟了我一眼,手里剪刀一扔,笑眯眯地招手让我过去。我哆嗦了一下刚想跑,一条捆仙绳从后面给我捆了个结实。鸟头被老板搓到快要爆炸时老板总算停手了。摇摇头感叹了一句无知的人类之后让我把屋里东西都收拾好。老板甩甩衣袖走出店里,衣摆上的白虎张牙舞爪,无端让人冒寒气。

        屋里狼藉一片,地上散落着各色绣线和尺寸不同的绣针,剪刀和零散的布头也铺在地上,一点也不像老板强迫症外加轻度洁癖的作风。

        我捏了法诀试图用法术清洁这个房间,却发现地上的东西纹丝不动。抬眼看到了布在屋顶的法术禁制,上面还有老板张狂的字体:“想在这里用法术,下辈子吧!”

        ???

        老板,算你狠!

        白渊踏出店门的时候就在想,人啊,真是贪婪而又不知足的物种。

        手腕上的珠链白的刺眼,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瞎心盲的何止他一个。

        众生皆苦,爱恶皆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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