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番话拐弯抹角却偏偏正中我心思，心中既恼且羞，又想着方才不应开口才是，那份做绣活儿的耐性登时便飞到九霄云外。

我将绣绷放到桌上，转头对小桃吩咐：“房里闷得难受，你去把窗户打开。”

“是。”

小桃放下手中丝线，将窗扇向外推开。天际墨云层层堆叠瞧上去摇摇欲坠，檐下无风树静影停，空气湿热黏腻沉沉压下，显然要落雨的模样。

身后有婢女走近，轻声道：“夫人，方才管事来传话道是主上今晚回府用膳，还请您晚些时候移步流觞庭”

我未曾回头，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眼下时辰不早了，奴婢动作可得麻利些。”小桃自窗边向这我走来，眼神雀跃，语调轻快。“夫人与主上已有数日不曾聚在一处，今晚可得用心准备才是。”

我稍稍侧过脸避开了小桃的目光，嘴唇翕动几下，最后也并未说话。

虽说小桃确是麻利细致地准备妥当，可到底没派上用场，我仍是穿白日那身青蓝衣裙，未施粉黛，不着珠翠，只以玉簪挽了发，往流觞庭去了。

天际暗云重重，时不时一道闪电划过，映得室内猛然一亮，这一明一暗的交替看在我眼中，只搅得我心神不宁，乱极了。

我呷了一口热茶，刚将杯盏放下，便听见外头仆佣们恭声道：“主上。”

我抬头看去，左右婢女俯身打起珠帘，清隽眉眼自那之后显露出来，齐淮风尘仆仆神色几分倦怠，可是在看见我的那一瞬他的双眸倏尔亮了起来。

心尖儿像是被烫了一下，我在这目光里虚虚垂下眼睫，避过了。

齐淮疾步向我而来，待行近时却又突然顿下脚步。

我们二人不言语，一众仆佣自是不敢妄动，个个垂首顺耳屏气凝神，流觞庭内一时针落可闻，静极了。

最后还是管事为人沉稳，走上前来开口道：“酒菜俱已准备妥当，还请主上夫人落座用膳。”

齐淮点点头，在我身旁落了座。婢女们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上前布菜。齐淮衬着这间隙，偏头对着身后的阿木道：“你去绛云轩将洵城主事的书信取来。”

洵城人口稀少地处偏僻，除却每月一封的话事帖，鲜少有事上奏。

阿木听完却未露疑色，转身大步而去。管事见此，略一思量心中便已有了主意，笑道：“珍馐百味必得佳酿相配，恰巧今日酒庄送了新酒来，小的这就去备上一壶，还请主上夫人稍等片刻，”

他说着，向房中诸人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地退往门外去了。

室内只余齐淮同我相邻而坐，两厢无话，一时静极。

齐淮这才放任目光肆意看向我，我抬眼向他看去，几分不解。“怎么了？”

“待过了这一阵，我陪你往各处走走如何？你先前不是还同明澈说想去探访山中谪仙，只是他说话向来不可尽信，谪仙一事只怕是他信口开河，若当寻常游山玩水倒也无不可。你要觉得这般无趣，不若回滁州看看？那里有几处景色亦是不错，你以前未能去过，我便陪你一一补上。”

听他提起滁州，我的眼神微微一动，喃喃地重复：“滁州？”

“或者我们往你家乡去？一解你思乡之情，如何？”

我默然不语，父母早亡，亲戚朋友视彼时尚还年幼的我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若非有里正出面，婶娘也不会勉强收留我。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日提心吊胆战兢度日，却依旧逃不过动辄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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