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船（三）

我努力调整着自身的状态，步履蹒跚的往回走，说实话我不敢保证此一行，是否真的能保住自己周全，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亦是唯一的办法，我刚刚的推断基本上是无误的，起码误差不会太大。

        我可以选择只保全自己的性命，前世也可以如此，但是上一次我错了，这一次可能也会错，但人生的十字路口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了，我无法回头，只能往前走，谨慎的思考当下的状况，做出无悔的选择。

        陈嗣央还活着的时候，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好像就那一次，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含恨终生。

        自那之后人生里的小十字路口，因为有爱妻的陪伴，感觉都没那么难了。

        现在陈嗣央死了，郎令深还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陈嗣央。

        大概走出去很远了，不知道小敏能不能挺住，我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

        “姐姐！姐姐！郎晚叶！你在哪？”，我大声的喊叫，试图让那些贼人注意到我没跑远。

        “郎晚叶，听到了请回应我”，我拼命的嘶吼着。

        那厮一袭轻功，穿越这浓雾之中直接飞到了我的面前，我慌张着往后退了两步，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

        “你怎么跑我前面来了，你不是在后面追我吗？”

        “你这是迷路了吧”，说着直接把我绑了起来。

        “我姐走丢了你知道吗，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

        “反正我又没杀她，死外面边与我何干，她不重要了，倒是你，险些坏了我大事”，他生拉硬拽着领我往前走。

        “那行，到时候我就跟我爹说，是有个不长眼的对我姐见死不救，我好不容易找到我姐的下落，就让那个不长眼的带走了，你猜我爹会不会信啊？”

        他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看向我，盯着我的眼睛，一拳用力捶在我的肚子上，那种疼痛感像是里面的肠子都杯撕裂了一样，我直接瘫跪在地上，拼命捂着腹部，他这一拳不足以致命，但可以让我少说话。

        “没有实力就别在这叨叨”

        我瘫在地上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直立行走，他直接硬拖着我拉了回去，泥泞的地面被我拖出又宽又长的痕迹，冰凉的土地和我的肌肤触碰在一块，但我又疼的说不出话。

        大概拖出去二百米，他才缓缓说道：

        “能站起来吗？”

        “你叫什么名字”

        “赵卫蜻”

        “得亏我身子骨还挺硬的，不然啊，咱俩都废了，扶我起来”，我伸出一只手，疼痛感让我的面部有些扭曲，我并没有抬头看他。

        “我大可以杀了你，然后保证你郎家的人找不到我”

        “杀什么杀，张嘴闭嘴就是打打杀杀，你知道我们救治一个病人有多困难吗？数十位医生竭尽全力保住的性命怎么到你手里就这么不值钱啊？”，我家扶着旁边的树干艰难起身。

        “国难当头，杀人实乃迫不得已，事后我会偿命的，还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他眼里的刚毅让我有些后怕，他转身放慢了步伐，也许是因为我的伤势吧。

        “倘若我习得我三哥真传，你有几分把握能杀了我”，我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这个笑容是跟前世的一位仇人学的，我自诩这是世间最渗人的微笑。

        他瞬间拔刀立在我的脖子上，手有些微微发抖，我知道只要是持刀者，根本容不得发抖，我深知这点。

        “你在唬我？”

        “是，我在唬你，还真把你唬住了，这么害怕我哥，才三品吧”

        “那又如何？三品已经够了！”

        “不够不够，也许你的刀很锋利，但是你的心不够稳，刚刚你的手已经开始抖了，现在应该是在尽量控制对吧，你惧怕我哥，你害怕我哥现在就能从某个角落瞬间带走你的性命，但你又不得不放缓脚步，因为我受伤了，实不相瞒，我也拿过刀，持刀者的手要是开始抖了，基本可以放下刀剑了，而且，我在你身边越久，我能知道的事就越多，事后你能全身而退的概率就越小，你的结局从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死，从开始接手这个任务开始，哈哈哈哈哈，真可惜啊！”

        “你不是郎令深！你到底是谁？”，他环顾四周又看向我，眼睛里已经塞满了恐惧二字。

        “你渴望活着，我觉得你已经想好办法怎么在事成之后全身而退，但如果你一直执迷不悟的话，那也可以，反正最终我都会猜出来的，因为你们一行人在我眼里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被我看得透透的，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你现在只有三条路”

        “什么？”

        “第一，杀了我，安心完成你的任务，但你后半辈子将每天提心吊胆，抱悔终身，你每天都要防着别人割掉你的脑袋，因为你知道我父亲本就是阴狠的人，杀子之仇焉能轻弃？第二，你可以不用理会我说的，直接把我拖到船上，但是我知道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而且全是关于你的，还有东辽的，随后即便你完成了任务，我会把我知道的尽数告诉我哥和父亲，试问你自己和东辽敢不敢赌我的脑袋有没有那么聪明，应该不敢吧，被迫降楚，看来你们也混的不怎么样吧，至于第三呢？是最好的路，对你来说”

        他沉默的看着我，身上的杀气已经淡去了好多，而且我也看到了他眼里对活着的渴望。

        “第三，你可以把我师兄师姐都放了，你主何荆本就是命数将尽之人，没必要为了一个亡国之主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我本就不想此事出现人命，你可以带着你心中牵挂，去游历四方，或者在我大留安身”

        “我家人都在东辽，你如何保我全家安危？如何保他们的全家安危，一旦我放了你们，消息传回东辽，我家人可还有性命？”，他指了指海边的方向，激动的说道。

        “那好！我悉听尊便就是了，既然你主非要把你逼上绝路，那我也无可奈何，可是这样主公，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国难当头，大丈夫应该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为了儿女私情”

        “你刚刚明明心软了，还想给自己留一个国士的清名，刚刚我还很倾佩于你，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一个首鼠两端之人，你是觉得我给你出的第三个主意有点冒险是吧？若你现在立刻架快船回辽东，保住家人性命尚未可知，我完全可以把今晚的消息压下去，让附月的准弟子近日不会暴露在大众视野，为你争取时间，为我哥的刺杀争取时间！”

        “闭嘴！”

        他又一拳重重的捶在我的腹部，鲜血从我口中喷了出来，我能感觉到他的真气和愤怒都倾涌而出。

        他就这样硬是把我拖到海边，我的衣服全被磨烂了，包括一些皮肉，全都磨烂了，我有些奄奄一息的望着天空，果真还是失算了吗？

        正当我有些绝望，意识有些模糊之时，一位白衣男子从雾林中穿出，右手持剑，左手反握着短匕以雷电之势刺向赵卫蜻。

        赵卫蜻一个闪身还是躲过了，这男子把手放在我脖子的脉搏之处，看着我轻轻笑了一下。

        “少爷勿慌，看我如何擒他”

        他收起匕首放在腰间的刀鞘，在雾里一袭白衣可谓是像天上之神仙，只觉得他身轻如燕，在赵卫蜻周围来回出剑试探其招式，动作极为迅速，且每次出剑都要比他的反应更快一些，赵卫蜻有些不敌，只得连连败退，转攻为守。

        终于赵卫蜻还是露出破绽，白衣男子一剑刺入其咽喉之处。

        但赵卫蜻的每次防守都是有理有据，可以看出是章法的，而白衣男子的剑法却极为诡谲，在雾里更是显得神秘万分，像一团白色闪电在他周围来回闪烁，且那剑快的出奇，来来回回几个回合，这白衣男子找到其破绽，剑刃犹如闪电一般直击咽喉。

        岸边的船还没有开动，白衣男子像是飘到我身边一样，说道：

        “少爷，我去船上救人，稍等我一会”

        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很快我就看到众人纷纷下了船，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那男子的轻功十分了得，直接在船头一跃，飞到了我的身边。

        “来，少爷，我背你回去”

        回到院里，大家都各自歇息去了，雾也渐渐的散了。

        暴雨未至之时，我哥亲临，对我说了一席话，让我有了一些深刻的认识，而暴雨正盛之时，东辽贼子胁迫我教弟子，而大雾弥漫之时，正是我考验自己的时候。

        “我师姐，你有看到吗？一位长眉凤眼又年轻的女孩子”，我刚躺下便焦急的说道。

        “已经无恙了，她染了风寒，现在这个点估计睡着了，不过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了，我把了一下她的脉象，还算平稳，休息一下就好了”

        “谢谢啊，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我正欲起身行礼，他却把我轻轻的按在床上。

        “在下薛晏麟，是令尊的护卫，老爷让我前来保护少爷安危，不必言谢”

        “看来我爹早就知道何荆的手段了，那我哥呢？”

        “三少爷与你相别之后便即刻启程了，不出数日，何荆身死的消息就会传回大留，东海沿途也有战船拦截，防止何荆偷渡南下，就像少爷说的，他命数将近了！”，他一脸得意的看向我。

        “命数将尽莫非你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我？”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环顾我的房间，伸手触摸一下墙壁，再捻捻手里的灰尘，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小少爷喜欢这里吗？”

        “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了，我爹不会让你把我接回去吧”，我翻了个身子说道，因为另一边都被磨破了。

        “没有，老爷自然会尊重你自己意愿，不过，我觉得算了，少爷受伤了？”，他惊恐的凑过来，翻看着我身上的皮外伤。

        “大哥，我都疼半天了，你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我以为你是不想管我呢”

        “少爷我错了，我这就去给你找郎中”

        他呆里呆气的样子和自身的气质与剑法完全不搭好吗。

        “不用了，你把桌子上那张纸拿过来，我给你写，你去最里面那个房间找就好了，一点皮外伤而已，然后把这些药按照标准称出来，捻成粉末状给我带过来，能明白吗？大哥！”

        “少爷放心，我去去就回”

        看年纪倒是不大，应该跟我三哥差不多，这一家子人，颜值都这么高的吗？我倒是有些丢人了。

        如此一来，好像一切尽在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爹爹的掌控之中呢，我真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也罢，好好休息得了。

        但是我还觉得有几件事不太清晰，那个赵卫蜻为何对我附月这么清楚，即便不会武这件事能轻易的调查到，那我们的位置呢？这里建筑风格这么乱这么迷，不去厢房直接来寒月堂，着实有些蹊跷。

        再者就是东辽的何荆，当真是一个庸主？明明这么重要的事情，去让一个这么菜的人来，或者说是我这个爹真的对他了如指掌呢？

        在东海设防能说得过去，可以以东抗高丽之由，南楚自然也是没话说，这江湖人士找何荆复仇也能说得过去，如此一来，何荆要么固守城池，要么北上，北上乃极寒之地，且不适于生存。

        还真是气数已尽了，何荆身死，东辽必乱，但此谋出于谁人呢？理论上来说，东辽一直为我留国的附属国，常年较为安定，现在三国割据，他在我国之东北自然还好归顺是为上策，为何投靠南楚自寻死路呢？。

        “少爷，我来了，是给你撒到伤口上吗？”

        “对咯，真聪明，少来点，这玩意抹伤口上疼得很，哎吆，疼疼疼疼”，还没说完他就直接一股脑的给我咔咔乱抹。

        “少爷一会好好休息，你师傅最近有些事去京城了，大概也快回来了，你的这些师兄师姐什么的，都有些乏累，一会替你们守着，等你醒了我就回京，老爷身边不能一直没人看着”

        “我爹身边就你一个护卫吗？”

        “那自然不是，不过呢，这段时间朝堂的不少人对老爷都颇有不满，我怕长时间不在，恐有变故，对了，你娘想你了，四小姐也想你了，有空去看看吧，府里惦念你”

        “你是说我四姐和我娘？”

        “对啊，那还有假吗？我可不敢欺瞒少爷”

        “行了行了，你别抹了，你把边上那块药布给我稍微缠一下就好了，谢谢大哥，我睡会了得，困死了”

        “少爷安心睡，附月由我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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