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赐刀

致爱妻祝嘉心：

        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与你说起，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近日里又有人给你老公表白了，是我这副身躯的师姐，前日里应该跟你提过的，我还没有答应哦，可不许吃醋，但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几寸方纸，难抒我心中思念之情，每次醒来都是希望在我的那间小病房，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哪怕是你哭哭啼啼的模样，我也愿意见到，我会奋不顾身的去拥抱你。

        离开你大概两个月了，不知道你过得还好不好，平日里还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日常劳作，一旦进入茫茫深夜，便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我从未如此害怕过黑夜，但好在明月幽幽伴我心，看到月亮边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因为看到月亮，就像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经常夜半之时一个人漫步在海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海边吹来的风，没有你的味道，哪怕只有一丝你身上香水味，都能抚慰我的内心。

        好啦，每天都要照顾好自己。

        ——最爱你的陈嗣央

        “又在写情书啊？”

        “没有，随便写点东西而已，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不是吗”

        “也不要太消极啦，身边处处皆是人生美好”

        “觉悟不错嘛，开始安慰起我来了”

        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祥和，自从在柳城回来，我细心钻研通月之法，夜深时在海湾的南边的一处孤立的小岛之上练习，体内的月之气息大为增进，但也只是运用于轻功和识物罢了。

        所谓识物就是前些日子里，给师姐看诊时的那样，触表面即可看内物，闭眼时运月之气息，即可看清周围近十米的事物。

        日程就这样被自己安排的满满的，白天看书，写点东西，晚饭后会在外面沿着海边跑一遭，然后就是沐浴祈月了，大家都睡过之后再出门练习，我很害怕黑夜，像是信里写到的那样，但望月追思和忙碌会让我忘却这无尽的黑暗。

        夏日漫漫，小狐狸的腿伤也基本上痊愈了，也许是我太孤僻了吧，虽然有些师姐很喜欢我身边的这个小狐狸，但也极少与我搭话，倒也正好，这样会安静一些，都是一些年纪小一些的妹妹罢了，大多都是身世惨淡之人，就连我也一样。

        看书写信时抱着，平日里做何事都在我身边，形影不离，它很黏着我，我也喜欢这样。

        大概又是一个月后的夜里吧，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抱着小狐狸用轻功轻点着水面来到岛上，它爬在沙滩上，享受着夏日沙滩上的余温，看着我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我看到寺院那边，有几位披甲持剑之人，慢慢走过寒月寺向东边走去了，但隐约看见有几位进到院里面了。

        我抱起它，以最快最轻的速度点着水面飞了过去，已经没有了踪迹，我轻轻的向院门口移步，里面很安静，根本没有动静，莫非是盗贼？

        我尝试着用月之气息感受周围的踪迹，值得一提的是在月光的照耀下，自己的能力会有非常显著的提升，直到月亮淡淡落去，太阳升起，便不再如此了。

        我站在门外大概十步左右的位置，只要心之所想，便不需要施法就能把想知道的位置映在脑海里，但这种能力只能见其形，无法剖析面容什么的细节。

        其中一个略显高壮的人，但从体型看是男人，身上披甲持剑，应是习武之人或者是官兵，另一个跟其相比，更像个女人。

        我没有进去只是静静的守在外面，依靠着墙壁，很是百无聊赖，若是要杀人或者劫财劫色什么的，断不会如此啊，我还是带着侥幸进去了。

        “何人在此？”，我厉声问道。

        二人瞬间拔出武器，默不作响，手持武器的也只是防御姿态。

        “两个哑巴？”

        “小郎公子，是我啊”，他把我拉到月光下，才能看清他的面孔。

        是前日里在柳城里找我搭话的公子，也就是我三哥的师弟，宿春门的人。

        “上次匆忙，未曾有幸得知阁下姓名，敢问怎么称呼？”

        “曹宛游”

        “曹公子深夜来访，不知何事啊？”

        “干嘛这么见外，直呼姓名即可，身边这位是我的妻子”

        只是匆忙见过一面，因为我哥的关系，面前一起说了说话，我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面对如此外向的朋友，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下见过嫂夫人”，轻轻鞠了一躬，行了一下礼。

        “见过郎公子”

        “这么晚了，天有点凉，咱三人可进去一叙”，把客人晾在门外绝非待人之道。

        “这么晚了，不知所谓何事”，我抱着早已困倦的小狐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因为房间很小，二人勉强坐在床榻上。

        “这是郎师兄托我给你的”，说着他解下背后的剑袋，放到我跟前。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我有极其不祥的预感。

        “然后呢，有交代什么事情吗？”

        “我还是慢慢道来吧，此次外出，是为了拦截高允书和路醒雪二人，他们的师傅你应该听说过，一位很有名的道士，如今已羽化成仙，就在高丽国的北边，不少驻守边军和当地住民都看到了，如今各门派虎视眈眈，皆想占二人为己有，此行来了很多师兄，他们负责拦截，而我呢，负责教你一些基础的武术和刀法，等郎师兄从东辽回来，便把你带走，亲自教你高深之术”

        “这是命令吗？”

        “对我来说，师兄的话自然是如同圣旨啊”

        “我是说我，他都没问我，我拒绝这件事，我在这待着好好的为何要走啊，也为何要学刀法啊？”

        他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表现出一副比我还要吃惊的样子。

        “能习得郎录勋师兄的亲教，是我们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小郎公子何故如此抗拒啊？”

        “不是，这对你们习武之人来说，自然是幸事，可是我不愿意啊，我不想习武，麻烦兄台收回此刀吧，你可以跟上你们的师兄，一同拦截那二人吧，我是不会习武的”

        “要不公子再想想吧，我二人就在外面候着，你也可以先睡一觉”

        他起身正要推门而去。

        “我不用考虑了，我很确定我不可能习武，你们也不用在门外候着，即便你二人在门外站个三天五夜我也不会为之所动，你要是觉得没有办法复命，让他亲自找我，请回吧！”

        直觉告诉我，我已经深陷泥潭里了，这是暴风雨前的预兆，我能明确的感觉到。

        也许我刚刚太大声了，小狐狸瞪大着眼看着我，它趴在我的腿上，伸着小爪子轻轻挠着我，像是在说：别生气了，会好起来的。

        我轻抚着它：我没生气，快点睡觉吧小家伙。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暴风雨就在我面前，我却十分无力。

        这时关页敏轻轻的敲了一下我的门说道：“小深，睡了没？”

        “还没”

        “那我进来咯”

        她根本不等我回话就直接进来了，她穿着薄薄的衣衫，睡眼朦胧的看着我，脸上露着傻傻的微笑。

        “怎么了师姐，是我刚刚太大声了对吗，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师姐休息了”

        “没事，听到了一些话，就像过来和你聊聊天嘛，你是怎么想的呀，我觉得也挺好的呀，你哥哥二十三岁便是一品下了，受这样的人亲教，今后定当大有作为的呀，他也不是外人，是你哥”

        “是不是外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可以把他当做亲人，但前提是，我需要“亲人”的尊重，他完全没有尊重我的意见，他甚至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就直接干预我的人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的第二段人生需要为自己做主，谁也不用劝我，真的”

        “小深，你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她刻意放低了音量，缓缓地说道。

        “没有啊，我很冷静啊”

        “咱们出去说吧，一会他们都要起来敲你门了”

        “也罢，一时半会我也睡不着了”

        “小狐狸，你怎么也还没睡啊，我可以抱抱你嘛，来，乖”，她一把揽入怀里，我能感觉它是有些抗拒的。

        而那把刀就挂在我们寺院门上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情绪，拿在手里，真是有够重的，我只是不想他的东西丢在我们寒月寺，他不仁，我不能无义。

        “小深，只是学武而已啦，就当是锻炼身体嘛”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已经感觉到我的人生已经卷入了这场战争”

        “什么战争？”

        “如今三国格局割据，楚国实力极为强大，而我们大留能至今平安的缘由，就是朝中智谋之士甚广，军中豪武之将以倍数碾压他们，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的优势，而且，我们国家的内政极乱，表面上这些官员各司其职，实际上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皆是野心之徒，我爹有三个儿子，这还是你跟我说的，我大哥在朝中官拜吏部侍郎，在六部之内也是最年轻且威望盛甚者，当然除了我爹的原因就是自身的努力，三哥在宿春也是顶尖人才，当然，他是效命于朝廷和我爹的，再有就是我了，我三哥说过，我爹在朝中的形势越来越不妙了，我爹需要稳住势力，那就需要人手，需要一个最忠诚且文武双全的人”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你？”

        “我觉得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短时间内培养一个这样的外人，是需要极大的心气的，而今，内忧外患，有什么是比自己亲儿子更加合适的，你还记得薛晏麟吗，那个白衣服的”

        “当然记得啊，算是我的恩人”

        “我怀疑他在那天之前，就是东辽贼寇侵袭那天之前就到了，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应该是我爹的安排，看看我是否能委以重任，我奔袭千里也要救你，此为情，我通月精通的极快，此为智，看破贼寇身后之所想，此为谋，倘若我习武尚佳，便是郎府里下一个最可靠的人”

        “你悟得通月了？”

        “不然你以为呢，取羊穗草仅用了几天而已，但此事就不要声张了，刚刚与你说的，便是我父亲心之所想，一定是这样的，我的确需要一身武艺防身，可我根本没有跟他们说过我想做的事，他怎么可能猜我心中所想，特地在国运危难之时来教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陪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哪怕是违背父令，哪怕是违背圣旨，咱们远走高飞就好，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她深情款款的看着我，紧紧的攥住我的手。

        “谢谢你，小敏”

        “不用的，不用谢我，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为何要言以谢字”

        “谢谢你的支持和信任，但我需要再想想，想想这些事情，慢慢捋一下，也许不是我刚刚说的那样，如果错怪了父亲，大哥，三哥，我会很愧疚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我的亲人，倘若能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彼此尊重和信任，我会做好一个儿子的责任的，让我再想想吧”

        如果没有他们，甚至就不会有我的转生，作为陈嗣央，死掉就死掉了，没有机会在这里再体验人间美好，既是父母，也非父母。

        我拆开剑袋，是一个特别精致的刀鞘，上好的木材所制，刀柄缠着类似于胶质的绳子，很是应手。

        我拔出刀，月光映在刀面上，着实寒气逼人，我无法想象如此沉重的武器是如何在那些高人的手里挥舞的。

        “随心吧，既然上天让你再活一次，就随心而来吧，不留遗憾就好，认识你我很高兴，你教会了我许多，我们都不要留遗憾哦”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句话是祝嘉心说给我的，如同是祝嘉心的灵魂附在她身上告诉我的，这句话像极了她的口吻，就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我能想象到她在身边说这句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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