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红帽与大灰狼

暮春的阳光很温暖，照得黑森林都亮堂起来。一条小溪横穿森林而过，岸边铺满了青青绿草；微风穿林，吹响阵阵松涛。

    干枯的松针飘落下来，落在溪边的大路上；整整一个春天的时间，落下的松针已经细细地铺了一路，仿佛铺上了一层柔韧的地毯。

    一个头戴红帽的娇小身影踩着“地毯”沿路走来。当看到远处路边三棵大树下的小木屋时，她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连脚步都变得欢快起来；提着篮子蹦蹦跳跳朝木屋奔跑。

    “外婆，快开门呀，小红帽来看你了……咦，门没有关？”

    当小姑娘走进门里，大声说“早上好”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房子后边紧靠墙壁站着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小男孩。男孩衣装笔挺，穿着打扮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手里拿着一支鹅毛笔，对着空气写写画画。

    鹅毛笔是银白色的，羽毛上覆盖着淡淡的白光；笔尖的墨水不是黑色，而是金黄色。一缕缕金丝从笔端落下，绘成笔画漂浮在空气中。

    写到这里，小男孩略作停顿，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无声地舒了口气。似乎在空气中书写这些金色文字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絮絮叨叨的吵闹声随着飞天扫帚越飞越远。

    虽然也有传言称，著名巫师世家佛瑞斯特家族保留了相关魔法的唯一一份记录，但外人却始终无从证实。”

    此时，巨大的星体仅用了三分之一体积就遮蔽了整个天空。男孩不但从星球表面辨认出欧洲大陆轮廓，甚至能轻易定位伦敦、巴黎、柏林、罗马等众多大城市的位置。

    无奈之下，小男孩暂时搁笔，双手“托起”面前金字奋力一扬；大片金光冲天而起，投向天顶那颗近在咫尺的星球，并很快没入星体消失不见。

    “麻瓜的命也是命。”

    “我们的好好先生又开始滥好人了。”

    男孩看着悬停不动的地球，眉头微蹙；因为悬停不动的现状并不符合他的期望。这说明，虽然他解决了根本性的逻辑矛盾，但还有一定的瑕疵，正阻碍两个世界的融合。

    金字立时破碎，点点金光如雨露般落下，渗入脚下的地面。

    哪怕是魔法的世界，最多也只会有狼人，而不会轻易出现一条会说人话、会像人类般思考并与人类交流的大灰狼。屋子里那条“狼外婆”就是童话世界与魔法世界最大的矛盾象征。

    在常人眼中，这是暮春时节的美丽风景；而在小男孩的视线中，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末日景象。

    本该到来的天体大碰撞被切实地阻止，两个世界的融合几乎水到渠成；偌大一个地球落下时，仿佛只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随即就与现下的大地合为一体。

    从脚下开始，原本粗粝的皮靴变成了前角翘起的华丽尖头鞋，原本合体的皮料外衣变成了不合时宜的宽大茄肯。这是一种宽大的罩衣，下摆呈长裙状一直拖到膝盖之下，被路边的杂草反复刮蹭。

    “从一开始就把试验目标放在神奇动物身上显然是危险的。于是，伊索首先在普通动物身上做了试验，并取得了巨大成功；为此，他甚至在自己创作的许多寓言故事中都以会说话的动物为主角。”

    于是，小男孩深吸一口气，抬起已经微微颤抖的手，重新落笔：

    “直到《保密法》的执行更加严苛，此类有可能泄露魔法界的试验才被严厉禁止。傲罗们四处搜捕违反法令的巫师以及被违规改造出来的动物。被杀死的魔法改造生物堆积如山，魔法部一度靠售卖动物毛皮赚取了丰厚收益。”

    小男孩靠着后墙侧耳静听。不一会儿，屋里传来猎人低沉有力的声音。

    两个世界的距离太近了，逻辑的矛盾冲突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世界碰撞近在眼前。

    迎着拂面清风，猎人走进了小木屋，也抽出了口袋里的小木棍。

    在研究过程中，他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想赋予神奇动物说话的能力，以方便自己与动物交流。为此他开始了疯狂的魔法试验。”

    “不过是两个麻瓜。”

    正从森林外沿着大路往小屋方向走的猎人也不会知道危机降临；这位彪形大汉正朝树林深处东张西望，试图寻找猎物。

    “读者都以为他是以动物喻人，却没想到他是在炫耀自己的魔法研究成果。这个新魔法与相关改造技术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百兽归灵。”

    一道传送门悄无声息地在男孩身边打开，门上闪烁着圣洁温暖的白光。男孩淡然一笑，却没有理睬，而是撑直虚软的双腿，重新提起了手中的鹅毛笔。

    费了这么大功夫，终于解决了“动物为什么会说人话”这个逻辑矛盾，自己却一点好处都还没捞着，何必急着离开？

    尖细的笔端再一次缓慢移动起来。

    小男孩握笔的手已经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衣；每写下一个字，他都要大口喘息，最后不得不再次中断了书写。

    “四分五裂！”

    “烧死伱姑姑的可不是这个老太太和小女孩。”

    “麻瓜把我姑姑绑在火刑架上的时候，可没想过巫师的命也是命。”

    “行了，带上那条狼，我们该回去交差了。”

    厚重的大地扑面而来，小男孩恍惚间产生了一种不带降落伞朝地面自由落体的错觉。

    小男孩身前，洋洋洒洒一大片金光，已是写下大段文字：

    “世人普遍认为古希腊的伊索是一位寓言作家，这不能算错。但是伊索先生实际上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一位痴迷于神奇动物研究的巫师。

    写完这两段话，小男孩汗如雨下，整个人几近虚脱；他倚靠着木屋后墙，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朝金字摇了摇手指。

    “很明显，这一现象极大增加了魔法界暴露的风险。”

    “等我一下，麻瓜的衣服穿着真不舒服。这一路走过来我被绊倒了三次，不，四次。”

    他要做的，就是阻止碰撞，促成融合。

    “昏昏倒地！”

    写到这里时，小男孩的笔尖微微停顿，似乎意犹未尽；可是耳边越来越密集的爆鸣声却不断催促、警告着他。

    天空一碧如洗，只有远处树梢上挂着几片悠闲的白云。茂密林木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落到地面时已是一片斑驳。

    金光所及之处，唯一一个出现变化的是大路上那位猎人。

    “有没有可能你穿错衣服了。”

    小男孩抬头仰望，头顶的星球骤然放缓，靠近的速度降到肉眼难以察觉，几乎悬停不动。

    因为逻辑上存在根本性矛盾，两个世界在下一刻就会互相碰撞，并且如玻璃般被彻底粉碎。

    小男孩很快就听到屋内传来争执声。

    一颗巨大的星球横亘天际，几乎遮蔽了视线之内的整片天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星球每分每秒都在变大。其实并不是星球变大了，而是它正朝着男孩脚下这个世界——或者说星球——飞速靠近。

    男孩知道，用不了多久，两颗星球要么发生一次毁灭性的大碰撞，要么就如水乳交融般互相融合，形成一个新的大世界。

    显而易见，对面那颗星球就是人类熟悉的家园；她既是地球，也是魔法世界——一个依托哈利波特世界为框架，人为塑造的魔法世界。

    很快，对面星球表面的海洋、陆地、山脉、高原都清晰可辨。

    再抬头看时，天顶的“地球”一改迟缓的状态，再次加速，一头撞了下来。

    这幅不合时宜的装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伪装的假猎人。

    唯一能看到危机的小男孩紧咬牙关，揉了揉发胀发昏的脑门，抬起笔来继续书写；他必须编造一个理由——或者说历史，好让魔法世界顺理成章地出现一条会说人话的狼。

    “天呐，这孩子还活着。愈合如初！愈合如初!”

    除了猎人的衣着打扮，似乎金光再没有对任何事物造成影响。但是看清猎人变化的小男孩知道，金光已经成功发挥了作用，自己所书写的历史已经得到两个世界的“共同认可”。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面前金灿灿的文字，投向头顶的天空。

    身体上的疲惫是虚假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消耗。每个金色文字都是精神意志的汇聚，是他克服无数杂念才得以清晰书写的产物。

    “为了更清楚地看你呀，乖乖。”

    而后就见“猎人”匆匆出门，朝天上连续发射了三道火花。不一时，两杆飞天扫帚载着两个巫师从天而降，冲进了屋里。

    对话声并未干扰小男孩的思绪，仿佛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小屋里即将发生吃人的惨剧。他手中的笔再次开始了划动，新的金色文字从笔端喷涌而出。

    “感谢梅林，这条狼被改造之后，牙齿的咬合力大幅下降，所以没有反复咀嚼受害人，而是像蛇一样选择了生吞。”

    “预防万一，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得让她们记得是猎人救了她们，而不是巫师——一忘皆空、一忘皆空。正好，她们还在昏迷，重构记忆要容易得多。”

    小屋里刚刚一口吞掉小红帽的大灰狼不会知道危机降临；这位狼外婆正打着饱嗝、腆着发胀的肚皮躺回床上，准备睡个觉来消消食。

    但是，眼前这一切只有小男孩能够看到。

    “等等，你要干什么？”

    “这是两条生命。再说，这条狼已经抓住了。”

    “在经历数个世纪的封锁后，时至今日，由伊索开创的相关技艺被认为已经完全失传。知名神奇动物专家斯卡曼德先生曾多方查访，也未能复原此神奇魔法。

    写完这两段话，男孩彻底瘫坐在地；金色文字如前一般落入大地，同样没有激起任何变化。

    “伊索开创的魔法流传久远，到文艺复兴时期，俨然成为魔法研究领域的一门显学。众多经历过魔法改造的动物流窜于世间，甚至被麻瓜们写入童话和各类传说故事里——譬如《小红帽》里的大灰狼。”

    “够了，你们要吵出去吵，别妨碍我！愈合如初……骨肉再生……”

    “为了更好地听你说话呀，乖乖。”

    “可是外婆，您的眼睛怎么这样大呀？”

    这些裂纹正是两个世界观逻辑互相矛盾冲突的产物——一个是他所身处的格林童话世界，另一个是头顶上迎面飞来的魔法故事世界。

    一道不为人所见、所知的金光以小男孩脚下为原点，沿着地面朝四面八方扩散。

    “外婆，您的耳朵怎么这样大呀？”

    “不可能，我在麻瓜城镇里观察了好久，很多人都是这么穿的。”

    此时，隔着墙壁，屋里“祖孙”的对话隐约可闻：

    大路尽头，猎人的身影已然在望。身穿粗布麻衣，外面罩着一层七拼八凑缝起来的下脚料毛皮，高大魁梧，背着一杆老式火枪，挎着短弓、猎刀、箭筒。

    就在金光消失的刹那，原本密布于天地间的空间裂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抹除，再不见丝毫踪影。

    猎人身上的武器都还在，可是与原先干净利索且顺手的披挂方式相比，所有武器都被置于一个极不方便取用的角度。最靠近猎人右手的右侧腰胯空空荡荡，除了口袋里的半截小木棍，别的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绝大部分变化都潜藏在暗处，不为人所知；就比如，原本故事里的猎人，已经被改写成了巫师……

    小男孩抬起头，黑色的短发浸着汗水，粘连在头皮上；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头顶的星球上。星球比刚才飞得更近，现在，他不但能分辨那边的地形地貌，甚至已经能看清城市轮廓了。

    “不行，我不精通治疗魔法。”

    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小男孩身旁。无数尖锐爆鸣在他耳畔响起，空气中、地面上出现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而且不断朝四面八方延伸。

    黑森林和小木屋依旧安静如常，屋内的祖孙两人也在继续昏睡。除了写出文字的小男孩，谁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男孩没有再耽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了那道传送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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