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争论与压制

林祐一直以来的印象，神明的时间观念和人类大不相同；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认识到，神明有时候也可以很有效率。

    与上帝讨论过后仅仅两天，执笔人就看到了接他去“开会”的传送门。

    门的另一边，是焕然一新的伊甸园。

    在第一期大世界计划中被炸成废墟的天堂圣地，三年来一直以荒废面貌示人的伊甸园，今天隐约恢复了旧日规模。

    天使们往来穿梭，迎接各系众神；乐声悠扬、花香萦绕。

    已经习惯了伊甸园荒凉景象的林祐差点迷路，幸好遇到了一个雌雄莫辨却又十分眼熟的天使，说是特意来为他引路，带着他去往众神聚会的会场。

    众神笑起来就没个完，祂们似乎想把这一年来被无休止争辩折磨所造成的负面情绪彻底宣泄出来；宙斯突然冷下脸问道：“这就是众神共同的意见吗，让奥林匹斯和万神殿以武力方式区分对错？那倒是很符合我的初衷。”

    作为东道主，上帝理所当然是“会议主持人”；一开口也是老派外交口吻：“今天召集各位前来，原因大家很清楚；这已经不是以第一次为调解奥林匹斯和万神殿的纠纷而举行集会了。但今天又和过去不同，我们必须得到一个明确的、可行的解决方案，彻底终结祂们双方的争吵。不是明天，不是今后任何一个时间，只能是今天。”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中立者，一个能够理解大世界计划重要性，又没有利益牵扯的旁观者来给予我们公正的意见。”

    “您还对密涅瓦的存在有疑虑吗？认为我会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就偏向奥林匹斯山？”林祐笑吟吟地反问朱庇特。

    从本质上来说，联合国更多是一个协调机构，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管理机构。它并没有一个紧迫的、需要各方合作推进的工作任务；开大会的时候各国吵归吵，会议结束就各回各家，各行其是。

    朱庇特担心的哪里是一个没长大且和奥林匹斯神系有冲突的小丫头？祂担心的是林祐公报私仇。

    “你现在是《圣经》里的加百列，还是DC故事里的加百列？”林祐试探着问。如果对方还没有看穿世界真相，估计这个问题会让祂脑子发懵；不过能被上帝安排在伊甸园，应该不至于完全无知。

    三大宗教表达了态度，其他众神一时面面相觑，惊讶之色溢于言表；此刻没有一个神明愿意第一个开口，全都以目光互相问询，却谁都得不到答案。

    “真是越看越像联合国了。”林祐喃喃自语。

    “您可以称我为加百列。”这个回答不出执笔人预料；因为对方的相貌分明就是蒂尔达·斯文顿——在电影版《地狱神探》里扮演大天使加百列的那个人。

    上帝最后一句话问的是林祐，不着痕迹地将执笔人拉进会场，出现在众神视线之下。

    路上林祐好奇问了句：“阁下尊姓大名。”

    朱庇特冷哼一声：“只有你们乐于接受的，才是合理方案。”

    当上帝又问第二遍时，朱庇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有个疑问。”

    佛陀不说话，宝相庄严，双目半阖，好似在自家极乐世界里坐禅。至于另一大教的至高神真主，完全没有任何可以观辨的外在形象，无形无状、无声无息，甚至林祐都不知道祂到底有没有来。

    除非“上三常”同意且共同推动，否则联合国就只剩个争吵的作用；甚至参与争吵的各方对于能不能吵出个结果都不一定在乎。

    “那可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了。”朱庇特轻巧地避开胜负不谈，而且继续打自己的算盘，拉更多神系下水，“可大家都觉得，事情必须在今天解决。就咱们两个，不用一天，只要半天我就能把伱揍趴下；就像当年彼得那会战时罗马军团做的那样。”

    这两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鬼，脸贴着脸吵得脖子、额头青筋直冒，却愣是没有动手；或者说都在等着对方忍不住先动手。

    宙斯和朱庇特的脸色同时阴沉下来。

    这是一年来的第一次，在奥林匹斯和万神殿开口争吵之前就被强势阻止。

    不一时，诸神系大致来齐；除了世界公认三大教，其他大大小小的神话、宗教等神系，影响力大的如奥林匹斯、万神殿、北欧、婆罗门等神系，小点的如日本神道、印加三神系、非洲巫毒、锡克教、苯教、萨满等等；再小一点就是各种文明的原始崇拜神，名字都不值一提，凑数而已。

    总而言之，但凡现实维度里还有点影响力，历史上直接和间接信众有个千八百万人，而且到二十一世纪还没有断了香火传承的，都有代表出现在伊甸园。

    林祐诚恳地说了句谢谢。上帝这个举动，等于在帮他制造更好的舆论环境。众神对于融合壮大的意愿越是迫切，执笔人充当裁判员的可操作空间就越大。

    “很明显，虚幻维度唯一符合要求的人，就是我们的执笔人。”上帝朗声道，“作为来自现实维度的灵魂，他与虚幻维度任何一方都没有利益牵扯；作为执笔人，他充分了解大世界计划的重要性，也理解计划的运行方式；更重要的是，过去几年的工作中，他也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处事公道，值得众神信任的人。”

    林祐清楚地知道，此刻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关键，有可能决定事情的最终走向。他直面朱庇特，露出无声的微笑，也让万神殿的神王感到莫名的紧张。

    朱庇特正色道：“据我所知，执笔人身边收养了一个来自奥林匹斯神系的支系神，是雅典娜的分身。”

    “其实，那不仅仅是两个雅典娜的纷争，也有可能是雅典娜与密涅瓦的纷争。”执笔人淡然说道，一开口就引来一片哗然，“以奥林匹斯山和万神殿之间的关系来说，我家里那个小丫头长大之后究竟是雅典娜还是密涅瓦，其实都有可能。”

    “众所周知，制造纠纷的究竟是谁；众所周知，拒不悔改的究竟是谁；众所周知，负隅顽抗的究竟是谁！”到底是古希腊文明孕育出来的主神，一开口就是典型的雄辩风格；以排比修辞逐层推进，辅以一声高过一声的雄壮语气，塑造先声夺人的效果。

    宙斯默然不语，神色阴沉不定；朱庇特同样拿不定主意，在心里默默权衡。

    宙斯哪肯上对方的当，当即冷笑道：“一对一吗？一个神系对一个神系，奥林匹斯山对万神殿！”

    看着对方满面阳光，实则不怀好意的笑容，万神殿的神王有苦说不出。

    北欧神王奥丁更是直接开口，声壮如雷：“赶紧结束这一切吧，我们参加大世界计划，可不是为了听祂们两个吵闹不休的。在阿斯加德，连争风吃醋的女人都不会这么废话，她们只会用刀剑来分对错。”

    现实维度里，即便加上观察员，联合国的成员也才不到两百个，不比今天出现的伊甸园的神系和宗教多。

    至少在天堂内部，上帝对《圣经》和DC故事的融合相当顺利；当《圣经》里的天使尚未恢复，DC故事的天使成功取代了同类的职能，帮助天堂恢复了旧观。

    这景象，不就是“上三常”发表统一意见之后的联合国么？千载难逢，石破天惊，噤若寒蝉。

    就像上帝此刻正在说的：“作为大世界计划的既得利益者，每一个神系都有各自的立场；过去一年的争吵中，几乎每一个提出建议的神明都被质疑过立场不公，这也是为什么争端迟迟得不到解决的主要原因。

    “奥林匹斯一直都希望出现一个能让我们乐于接受的合理方案。”宙斯几乎抢着接过上帝的话头。

    见到上帝的时候，林祐忍不住问道：“现在伊甸园这个状态是你故意安排的吗？短短两天，就布置了这么多。”

    当初《木乃伊》故事出问题，林祐曾被困在其中许多天功夫；这才是执笔人与万神殿之间最直接的仇怨。

    “当然，我想让众神直观地感受一下，神系融合壮大的效果。伊甸园的天使尚未复苏，但是DC故事的天使也是天使。”上帝与执笔人说话时特意避开了众神的耳目，露出几分带着狡黠意味的笑容；

    “第一次大世界计划中，像伊甸园一样被毁的神系还有很多，祂们大多数都没能完全恢复旧观；希望今天看到伊甸园的变化，能让祂们修复神系损失的意愿更迫切一些。”

    “‘父’需要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加百列的语气虔诚而谦卑，与电影里那个与魔鬼之子合作的叛逆天使判若两人；祂的回答模棱两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执笔人啧啧称奇。

    上帝直接开口阻止了宙斯进一步的高谈阔论，也同样阻止了朱庇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驳斥。

    朱庇特面不改色，缓缓开口道：“确实如此；这样吧，依奥丁阁下的建议，我们两个就在这里一对一决出高下，也分出对错；免得继续被耻笑成连女人都不如。”

    宙斯和朱庇特环顾四周，看众神都一副赞同神色，顿时默然。

    林祐越看越觉得熟悉，也越发觉得可笑。

    在场的大多数神明听了却是齐刷刷紧蹙眉头。祂们已经不止一次调解过两个神系的纠纷，也不止一次听过宙斯咄咄逼人的雄辩辞锋；一开始还有人抱着欣赏艺术的心态欣赏双方辩论，但时间久了，空洞无用的辩词听得多了，就只剩下乏味了。

    “请说。”上帝依旧温和。

    “你说的是谁？”奥丁再次开口；如此恰当的接话，让林祐不禁怀疑祂与上帝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眼看着两句话不到，又要展开新一轮争吵，林祐也不禁以手抚额，很为大世界计划头疼。

    虽然将“众神会议”比喻成联合国，但是执笔人已经发现二者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话一出，众神又是一阵沉默；互相观望打量，探询意见，却惊讶地发现，几乎看不到有谁露出反对的表情。

    没问谁赞成，只问谁反对。

    朱庇特是被人揭了万神殿的遮羞布，露出了几乎被人挖空墙脚的空壳子；宙斯则是被人直指其挖人墙脚的不义举动，不免让旁观者产生一种“奥林匹斯也是咎由自取”的观感。

    上帝的语气依旧温和，但态度斩钉截铁；没有人敢无视世界第一宗教的至高神。

    “你们的意见已经重复过许多次，事情的经过也阐述过无数次；我相信，众神对于事件经过以及双方应该承担的责任都有了清醒判断。所以，今天不需要再重复一遍了。”上帝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有理有据。

    一棒子下去，两个神王一起打；这才显得执笔人公平公正嘛。

    “争吵无助于解决问题，我们也受够了争吵。”上帝再一次开口了，“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无休止的争吵。”

    但只要不出声，就可以视为默认。祂们都默认了上帝的态度，而且与其站在一起。

    “是有这回事。”上帝说道，“但是那个女神并非雅典娜分身，其身份地位未定；未来成长起来后，奥林匹斯将面临两个雅典娜的纷争。严格来说，甚至可以视为他与奥林匹斯之间的潜在矛盾；是这样吧，执笔人？”

    针对奥林匹斯山还可以狡辩为私人恩怨，破坏大世界计划可就触犯众怒了。

    可问题是，朱庇特敢把这个话说出来吗？说出来了，岂不是显得万神殿罪责更重？

    而且，相较于《战神》故事里只针对奥林匹斯主神的杀局，对《木乃伊》故事的破坏从本质上来说更接近于破坏大世界计划本身。

    只不过，噤若寒蝉也只是个玩笑话；众神的震惊只维持了短短片刻，宙斯就站出来打破了平静。

    可大世界计划不一样，这里是真有一个迫切需要各方合作推动的重大工程。在这里，出现争吵，就必须吵出一个明确结果，不然肯定要耽误事儿的。

    一言既出，众神笑声一片，冲淡了席间原本沉闷的气氛；唯独宙斯和朱庇特怒发冲冠，对奥丁怒目而视。

    这也是为什么执笔人能够得到一个走向台前的机会。

    上帝不失时机地追问道：“有谁表示反对吗？”

    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没意见了。”朱庇特只觉得满嘴都是黄连味儿。

      这一章内容都在会场，实在拆不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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