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愫暗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开始小了起来，但依然寒意逼人。

        娜雯先醒了过来，看着脸上沾满泥水的苏笠，曾经一直刚冷的目光似乎泛起一些温柔的涟漪。

        这个相识只有几天的中年男人，原来有些含蓄、内敛、粗粝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绅士般的心！

        他执着、专注，专业出类拔萃而潜力巨大；他温柔、细致，计划周祥、思维缜密，特别是在岩画研究方面的别出心裁的视角和思想，在人类群体中亦属高智商的另类，绝对不可多得。

        在刚刚发生的灾难面前，为了救她不顾危险，就是昏迷状态都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他的善良的天性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想到了此行的目的，一种难得的宽慰浮上心头，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这个计划是大胆而近乎疯狂的，当然也是极富创意的。如果一切如她所愿，自己国家所面临的威胁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得到消解；更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对抗中，苏笠的智慧将可能帮助父亲重新获得战略主导权，这是她一切动力的原点。

        只是，几天的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感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点说不清楚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而按照道理讲，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是苏笠的思想和智慧吗？这是她预计到的，是她计划的核心，是她完美地设计，但绝不应该触动自己高贵而私密的个人情感。是人格魅力吗？苏笠身上所表现的又比较中庸一些，没有恐龙时代型男的高大帅气，个性温和、没有棱角分明的决绝，缺乏硬汉风格，并不属于、振臂一呼、浴血沙场的英雄类型。

        当然，他又是唯一的，他有地球上无法承载的胸怀，有穿越光明和黑暗的洞察力，有这颗星球上无出其右的思想，有不能被预估的智慧潜力。

        但是，这所有种种仍然不能成为扰动她心弦的原因，那会是什么呢？眼下的局面显然并不在她伟大的计划当中，这属于一个严重地例外。

        就在娜雯想的出神的时候，苏笠醒了，看到娜雯的第一眼，就焦急地问道：“你醒了，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哦，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什么大问题，一些擦伤而已…，不过，头撞破一点，有点晕也有点儿疼。”

        “让我看看。”

        娜雯用双手扶着他的头，仔细地查看。在她贴近苏笠的时候，苏笠明显被一种来自遥远的味道所吸引，它很不清晰，但是却糅合了花的芬芳和金属的质感，飘摇又坚定，彷如中医的针灸，在刺入穴位的瞬间会有麻酥酥的感觉，但马上就恢复如初。

        “你带了急救包吧？”

        “背包里有。”

        苏笠从包里拿出急救装备，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

        他用双氧水冲洗了娜雯擦伤的皮肤，在严重的地方敷上了云南白药，再用大号的伤口贴贴上。

        看着苏笠细致而小心的操作，娜雯幽蓝的眸光在雨雾之中也变得柔和起来，她相信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奇妙感受，跟那些战争、权利、阴谋、责任等等完全不沾边，这个时刻只属于她，只属于放空了所有的心灵，是一种独特的享受。

        随后，娜雯又帮苏笠清理了头部和右臂的伤口，包扎好。很奇怪，在处理苏笠胳膊的伤口时，娜雯竟然感觉到些许的心疼。被砾石划开的深深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而嵌在里边的沙石想必更令疼痛加剧。

        为了救自己，这个男人不顾安危，狂风中拼死抓紧她的手不放，即使被山石撞晕都不曾松开，拳拳之心昭然若揭，实在是难得至极。每清理出一颗沙粒，娜雯的心便痛一下，甚至由不得自己。

        娜雯为苏笠清创的过程中，苏笠一直表现得轻松自然，表现出像关云长刮骨疗毒般的气概。当然，偶尔的疼痛还是会让他龇牙咧嘴，但他还是坚强地忍住了。

        确实，在这些年的野外考察中，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创伤的痕迹。骨折，中毒，失血过多，心脏骤停，外伤伤口发炎化脓，险象环生、死里逃生的戏码数不胜数。从经历车祸到跌落山崖，从遭遇毒蛇到面对狼群，等等等等，他都奇迹般地脱离了困境并解除了生命的威胁。

        不光是他自己认为这是上天的眷顾，所有听到他这些经历的人都会认为，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只能就是他了。

        记得那一年在阿尔卑斯山区独自考察时，他意外坠崖，伤到了腰椎，几乎不能动弹，几乎是必死无疑了。但是，他硬是靠着顽强求生的毅力，靠着两块巧克力和地面的积雪，在山间爬行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遇到一位当地的猎人，才被雪橇拉出山谷，保全了性命。

        2013年，美国《考古学》杂志曾发布当年的世界十大考古发现，其中之一就是就是北美洲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古老的岩画，历史超过了一万年以上。听到这个消息，苏笠马不停蹄地赶到美国内华达州的金字塔湖进行考察。期间突然遭遇棕熊的袭击，情急之下，只能爬到树上躲避。但是棕熊锲而不舍，一定要捕获到自己的猎物。在僵持之际，若不是当地印第安人出手相救，恐怕他早就成为棕熊的美餐了。

        胡漠风就曾经对他说过，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不惜命的，就是他苏笠。

        清创完毕后，苏笠从包中取出一些食物和水，两人补充了些能量。虽然距离越野车停车地点只有几公里，但是由于山上道路泥泞湿滑，天色暗淡无光，小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们只好依旧躲避在大石的后面，等待雨势减弱再行返回。

        “再聊聊你的阿璇吧！”娜雯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有些后悔，她也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苏笠和另外一个女人的感情经历。

        “也没什么了，咱们来的路上我基本都说了。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们相爱过，但是一切都结束了。我不后悔，也没有遗憾。她曾经点亮我的生命，帮助我做到了最想做的事情。”

        “可她要嫁给别人了，你心里一点都不难过？”

        “我没有办法给她想要的生活，现在有一个人可以，我是为她高兴的，也祝福她永远都开心。我总觉得我的一生注定是一个人走下去的，这样也好，不会辜负别人的感情，没有负担，也许孤独终老，不过这样的结局难道不也是圆满的吗？！”

        “爱在你生命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爱应该是生命的核心，无论做什么都要心中有爱，只有这样，生命才是无憾的。当然，爱分大小，在大爱面前，小爱是可以放弃的。”

        “假如现在你又遇到一个令你心动的女孩，你可能会为她放弃现在的一切吗？”娜雯用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神盯着苏笠的眼睛，其中也似乎包含了一点个人的关切。

        “我相信这不是非左即右的问题，一定会有一个融合的办法。”苏笠回过头看见娜雯幽蓝的眼神，感觉到一丝热辣，慌忙望向远处的群山，接着说：

        “现在的工作我会一直做下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我的决心。我会找到真相，这绝不是一件小事，也绝不是只和我个人相关，应该是和所有的地球人类有关系。”

        “如果你必须做出选择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为她做所有的事情。当然，她的想法也会和我一样，我想这不是问题。”

        娜雯其实并不明确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有一点戏谑的情绪夹杂在中间。但是，苏笠的回答显然是圆滑的，轻易就从她的圈套里走出来，她不甘心，决定继续。

        “你既然说可以为爱的人付出一切，我想在我们此行的路上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那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感情？”娜雯用步步紧逼的方法再次向苏笠发出挑战。

        “这--，”苏笠万没想到娜雯如此大胆地逼问，他当然清楚自己心里的渴望，但当下却并不是表白的好时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尴尬间，还是找了条中庸的路子。

        “在危险的局面下，我相信任何一个真的男人都会那么做的，实际上这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保护弱小、救急于危难是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我想没有谁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还会考虑这么做的出发点。确实，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笠又一次逃了出来，没有正面回应娜雯刁钻的提问，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听到苏笠这番话，娜雯心里也绽放了笑容，这个含蓄而腼腆的男人还真是可爱，虽然没有逼他说出心里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竟有点暗暗的小欣喜，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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