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肉禽断销

姜果听得云里雾里，也没明白她这话从何而来。

        看她还一副不解的样子，焦娘子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那还是早十年前，镇上、乡里……不，还不止这些，那是好多好多地方，都闹了猪瘟……”

        她的神色渐渐庄重了起来，一边的丁四也拧紧了眉关，两个猪瘟的亲历者借神色向姜果重述了当时的情形。

        “在郊外挖了那么大那么大一个土坑，深得看不到底。家家户户，不管你有多少猪，是大还是小，全都被拉出来丢进了土坑里用了好多的桐油跟干柴草屑，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也有几个来吃早食的食客听了几耳朵，个个都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张牙舞爪地说起了当初自家的情形。

        姜果听得毛骨悚然，心里却隐隐觉得应当不是这么一回事。

        好在不多时，原本上山打听情况的几个人也结伴回来了。

        大家慌忙迎上前，神色惶惶询问情况。

        “猪瘟？不不不，不是那么一回事……”

        对方连忙摆手，顶着众人焦急的目光，也没有卖关子。

        “我们倒是去问了，可是还没进去，就叫人给拦住了。”

        “拦住了？好端端的，怎么连进都不让进？”

        “真不是猪瘟吗？”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猪瘟。”

        他也跟着急得面红耳赤，半天也憋不出话来，还是旁边另外一个人站出来替他将话说完。

        “猪场的人说了，今天谁都不准进猪场，也买不到肉。”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为什么呀？”

        姜果也跟着一头雾水，好端端的，又不让人进，又不让人买肉，那还是猪场吗？

        “我们倒是问了，可那人也不告诉我们。”

        “反正就是说，不光今天买不到，这几天估计都买不到。”

        “几天！这是什么意思啊？”

        “对呀，好端端的，那怎么就突然不卖肉了呢？”

        “那咱们吃什么呀？”

        姜果也是懵了，这好端端的，买不到猪肉，她这生意还怎么做。

        “搞了半天，你们打探的都是什么消息呀？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嘛。”

        “唉！不是我们不想说啊，是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猪瘟就是了。”

        “对呀，要是发猪瘟，大家老早就知道了，怎么会像朱屠户家一样，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的。”

        “不过……”

        “不过什么？”

        “别支支吾吾的了，有什么你快说出来，钓的大家心里难受的很。”

        “哎呀。”先前那人看了看左右，这才小心翼翼道，“刚刚我在猪场门口，好像看到几个腰里别刀的官老爷……”

        “嘘！”几个人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喝住他，“话可不能乱说。”

        那人咽了咽口水，干脆闭上了嘴，显然也是心有余悸。

        连姜果都知道，腰里别刀的那可不是什么寻常衙役，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哪里能轻易见到这样的人物呢？

        这也正说明了，猪场这件事怕是不一般。

        这件事似乎比真闹了猪瘟还叫人觉得犯忌讳，大家都没了继续议论的兴致，闲扯了几句便各自回了家。

        只留下姜果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应对。

        经过这么一遭，连带着今天的生意都不怎么见好，早上还有人陆陆续续来吃早食，没了多久就断了客流，原本准备的大半吃食都没能卖出去。

        “咱们开门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

        焦娘子愁眉苦脸，忍不住看向姜果，谁知道姜果甚至还没有她着急，跟个没事人一样。

        “卖不完就卖不完吧，咱们今天就多吃一些饼子啊面啊的，到时候你们也拿一些回去，多大点事。”

        “小娘子真是看得开。”丁四连连摆手，“在您这吃就算了，我们两口子哪里好意思白拿您吃食。”

        “这是哪跟哪？客气什么呀？”

        姜果故意板下脸。

        “再说了，这生意又不是天天这样子，不管是个什么事，总归有过去的那一天。”

        “是这么一回事。”

        焦娘子这才疏解眉头，被姜果这么一宽慰，也放心了不少。

        “是了，这几天出了事，估计后头咱们肉也买不着了。”

        “今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张？”姜果微微皱了下眉头，“要是等会儿没人，咱们也干脆挂牌休息，就当放个假。”

        “都成，都成。”

        “要是没人，咱们也别准备那么多菜，待会儿就浪费了。”

        姜果点点头，随即安排丁四带着付园跟郭福喜两个孩子去集子跑一趟，也跟相熟的老板打声招呼。

        今晚上生意肯定会受影响，菜就不能准备那么多了，也叫几个老板提前知道，到时候少拿些货。

        就是这肉还真是叫人犯难，朱屠户那边这几天都拿不到肉，寻常家里自己养的一头猪，那也是留着过年杀的年猪，这附近十里八村肯定也都没有肉卖。

        “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果笑着摇头，拨弄了几下手里的算盘。

        “这要是实在没法子，咱们就先营业个一天看看，要是实在办不成，明天起就放个长假。”

        “小娘子心态倒是真的好。”焦娘子面露钦佩，“换做是我，只怕是六神无主了。”

        “没办法，开门做生意嘛，靠天吃饭，老天爷不让咱们做生意，那咱们便关门休息休息呗。”

        一边的李笛猛挠头脑勺，面露羞窘，像是很不好意思。

        “那师傅，这几天咱们也能休息吗？不用练基础功了吧？”

        “想什么呢？”姜果笑骂，“臭小子，功夫没练到家，还想休息呀？”

        李笛不免失望，哀嚎一声，又被赶去镊冬瓜毛了。

        没过上多久，丁四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事情都办妥了，几个老板也没多说什么，都答应了的。”

        “那就好，就怕人家怪罪。”

        丁四摇摇头，“集子上现在也是乱糟糟的，我们一路上去都还听到不少人在说这件事呢。”

        “寻常还不觉得，没想到这猪肉一断，大家都闹得慌。”

        郭福喜虽然年纪还小，但看事情总是很细致，想法倒也有独到之处，一边的付园也连声附和。

        “听说大酒楼也是，也不知道朱屠户那到底怎么了？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搞得这个难看的样子。”

        他最近跟着姜善听了几耳朵古圣人言，也来学舌。

        “言而无信，言而无信。”

        “瞎说什么呢？”

        姜果笑着将两个孩子也打发去练习基本功，两个人人哀嚎一声，跟行尸走肉似地踢啦着腿进了后厨。

        等两个人走了，丁四才接得道：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不一般，刚刚付园说的没错，镇上几个大酒楼的管事也都在烦这事，看样子谁都没打招呼。”

        “估计事情来的突然，怕是朱屠户那边都没什么消息，这才办得慌慌忙忙的。”

        “我还问了一下，好些个菜贩菜商都说，不光是这猪肉，似乎什么鸡鸭羊的，也有些紧俏。”

        “嗯？”姜果这下就好奇了，“猪不让卖，鸡鸭羊也出问题，难不成是有人包圆了、没得剩的卖给别人了？”

        “这么多的肉禽，那得是多少人才包的圆呀？怕是半个镇子的人都吃肉才消得完吧。”

        那也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姜果摇摇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事情来的蹊跷，怕是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总归这火应该烧不到他们身上，三个人闲聊了几句，又将屋里头收拾干净，正是坐在门头歇息，却突然看见几辆马车气势汹汹，从山上一路下来。

        “这是……”

        尘土飞扬，三个人俱都看一下那些马车，原来是前头拉马，后头拉的却是板车。

        那马可跟他们寻常拉货用的牛啊驴啊不一样，跑起路来，四个蹄子威风凛凛，都是高头大马，看着就觉得不一般。

        要真叫他们从贫瘠的词库里挤出几个字来，怕是也只能说上一句“好马！”。

        这样的马，就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小小的镇上，而应该在一望无际的马场，甚至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

        就连镇上最富庶的商户家的小姐出行，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好的一匹马来拉车。

        而此刻，他们这么一眼，居然就看到了二十来匹，拉的也不是什么华丽马车，而是些个板车，真叫人惊掉下巴。

        “那是什么？”

        “拖的好像是猪肉……”

        丁四双唇微颤，像是终于从这景象中回过神来。

        “不是好像，那拉的就是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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