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劝花魁从良

当今女帝诞有三女一子，辰王周桓杰是唯一的龙子，因此深蒙圣宠，他年龄和杨亭岳相仿，宋清润少时曾做过他的伴读，三人也算多年故友，辰王虚扶一把道：“两位郎君无需多礼，三郎不在府内宴客，怎有闲暇出来转悠？”

        杨亭岳看着他身后的丫蛋回道：“微臣出来寻找贱内，听闻她被殿下搭救，因此特来拜谢，贱内出身乡野、粗鄙无知，给殿下添麻烦了。”

        辰王回眸笑问：“原来你就是说书者口中那个蛮横夜叉？”

        丫蛋不料自己出门大吉，竟然攀上了一位王爷，想起刚才女先儿爆料的丑闻，不禁赧然羞愧：“民女不识白龙鱼服，失礼之处，望殿下海涵。那些段子纯属虚构、子虚乌有，殿下不可当真，民女虽然愚笨，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辰王笑道：“本来我还对那些流言半信半疑，而今见了你这刁钻顽劣的性格，觉得那些传闻并非凭空捏造。”

        丫蛋被调侃的无地自容，宋清润忙替她解围：“殿下难得闲暇，今晚不妨与微臣二人共聚一处，畅饮几杯消遣娱乐。”

        杨亭岳也诚挚邀请：“微臣也正有此意，宋贤弟刚才说，殿下应允帮忙疏通关系，助微臣赎回贱妾，再造之恩微臣终身感戴，先请殿下饮一杯薄酒略表谢意。”

        辰王并不推辞：“听了一下午你们夫妻的闹剧，甚是开怀解闷，再和你们叙叙旧，对酒当歌也是乐事一桩。”

        于是几人又来到丫蛋中午吃饭的酒楼，店小二吓得忙上去赔礼：“公子果然是杨三爷的朋友，小的有眼无珠，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扒了小人的皮。”

        “快去准备好酒好菜，别来我这聒噪，谁有闲心翻你那点旧账？”丫蛋踹了他一脚以示惩戒。

        辰王与两位公子入座之后，丫蛋站在一旁不敢逾礼，辰王打趣道：“常贤弟暴露了女子身份，便扭捏开来，不敢佯装狂士了？还不赶紧落座，商量个对策，好把你夫君的爱妾赎回来！免得你千金散尽去换她的浅斟低唱。”

        丫蛋依言坐下：“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殿下出面定然会马到功成，想必连赎金都省下了。”

        “京城的教坊虽然归本王的叔父管辖，但倚翠楼的背景复杂，幕后势力盘根错节，何况天子脚下稍有不慎便会遭御史弹劾，就是王公贵胄也不敢强买强卖，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辰王一席话又让丫蛋的心凉了半截。

        她愁眉苦脸道：“这么说还是要千金散尽？真是名副其实的消金窟啊！”

        辰王很是好奇：“你只关心钱财得失，怎么不怕美妾入门，分去夫君的宠爱？”

        “他别把我坑的倾家荡产，就算宠爱我了。如果苏可卿愿意让三爷替她赎身，就不算强买强卖了吧！可老鸨万一漫天要价，我们也财力有限啊！”丫蛋最关心的还是赎金问题。

        宋清润提示道：“这就要看苏可卿是否决心挣脱泥潭，如果她宁死不再屈服，自有办法和老鸨周旋，你没听过杜十娘的故事吗？殿下再对倚翠楼的幕后势力施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丫蛋茅塞顿开：“就是啊！苏可卿肯定私藏了无数财宝，估计早就存够了赎身银子，杨亭岳，你可千万别做李甲那样的负心汉，逼她怒沉了百宝箱，可就遭人唾骂了。”

        “可卿不是自甘堕落的人，我明晚便去倚翠楼与她商议，她定会竭尽全力配合我，救她早日挣脱囹圄。”杨亭岳又对辰王和宋清润敬酒致谢，几人飞觥流盏，畅谈到弦月当空才散。

        辰王临别时嘱咐丫蛋：“杨亭岳以后若欺负你，本王给你撑腰，你这傻丫头现在还不识情滋味，拂乱自己的姻缘成全别人，将来尝到自酿的苦果可别后悔。”

        “放心吧！殿下，等杨亭岳赎回他的心上人，我和他就此井水不犯河水，我只倾慕殿下这样俊逸非凡的郎君，才不会对杨亭岳动情哩！”丫蛋醉酒之言，大家都一笑置之。

        宋清润暗自腹诽：“果然是个没开窍的混不吝，见一个美男子就痴迷，如此用情不专，真是可恶！”

        第二天晚上侯府寿宴结束，杨亭岳独自去了倚翠楼，天亮归来却愁眉不展，丫蛋问其进展如何，杨亭岳唉声叹气道：“可卿不愿让我为她赎身，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花心浪荡的薄情种，不值得托付终身。”

        丫蛋劝解：“那你就用实际行动感化她啊！像什么程门立雪、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她若对你有情，绝不忍心让你痛苦失望。”

        杨亭岳灰心丧气的说道：“你说的对，她若对我有情，怎会和我意见相左？或许她已经变心了，我一厢情愿的坚持也是徒劳。”

        “女人大多喜欢口是心非，也许她想试探一下你的诚意，或者还有其他顾虑，你若浅尝辄止就更寒她的心了，要不然我给你当一回说客，免得你们俩当局者迷、关心则乱，沟通不畅反添一些误会。”丫蛋鼓励他不可半途而废。

        “每去见她一次就要花费200两银子，她若这样试探下去，赎金耗尽也无济于事，我这样蝇营狗苟的敛财为她赎身，却被她视为儿戏，我难道就不心寒吗？”杨亭岳也是满肚子委屈。

        “竟然一次就用200两！”丫蛋心疼的什么似的：“明晚你带我去倚翠楼，你找一位便宜的姑娘作陪，我偷偷潜入她的房间，若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还不能说服她，只能说明你们缘分已尽，你也放下痴念由她自暴自弃吧！”

        次日夜晚，杨亭岳把苏可卿的房间位置，画了一张路线图给丫蛋，让她扮作自己的跟班混进了倚翠楼，丫蛋把事先预备的蒙汗药倒入酒壶，迷倒了杨亭岳身边的陪酒娼妓，换上女装端起桌子上的酒菜，冒充侍女闯进了苏可卿的房门，房内有位公子正在饮酒作乐。丫蛋见过苏可卿的画像，面前的真人更为灵动殊丽，真不愧是绝色佳人，丫蛋悄声和她说了句：“我是杨三爷派来的间谍，姐姐助我蒙混过关。”

        苏可卿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揭发她，对客人哄骗道：“今天妈妈为贵宾准备了一份惊喜，对常来光顾的恩客惠赠一名美婢相陪，今晚由我们姐妹共同服侍崔公子，一定让你快活赛神仙。”

        那位崔公子一听乐的合不拢嘴，一把搂过丫蛋色迷迷的说道：“那敢情好啊！你们楼里什么时候添了这样鲜嫩的花骨朵？我怎么没见过？”

        丫蛋倒一杯酒递过去，娇羞的说道：“奴家初来乍到，不懂眉眼高低，妈妈派我来和姐姐学学怎样服侍客人，公子赏脸喝上三杯，奴家好给您唱个曲儿助兴。”

        崔公子三杯酒下肚，丫蛋一首摇篮曲才唱一半，他便鼾声如雷了。两女子费劲巴力的将他拖到床上，苏可卿冷哼道：“你们三爷为了省200两银子的嫖资，反连累我明日被鸨母责罚，我昨天都和他说清楚了，他又派你来做什么？”

        丫蛋答非所问：“我以前总担心自己红颜命薄，如今见到姐姐终于放心了。”

        苏可卿扬眉：“此话怎讲？”

        丫蛋由衷赞叹道：“和姐姐国色天香的容貌相比，我算哪门子的红颜啊？所以有姐姐兜揽，那些薄命的厄运肯定降不到我头上了。”

        苏可卿哭笑不得：“多谢谬赞，姑娘如今含苞待放已是明媚至极，将来花颜绽放定然倾国倾城，远胜我这残花败柳。你就别绕圈子了，杨亭岳让你来究竟有何目的？”

        “其实我不是为了杨亭岳来的，他那样没出息的混账无赖，连我都对他嗤之以鼻，姐姐这样天仙似的美人怎会倾心于他？他整天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狂妄嚣张，为了凑你这点赎身银子，只能靠变卖嫁妆，结果嫁了两回闹的身败名裂，才凑了5000银子，连个赎金的零头都不够，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丫蛋说着还啐了一口。

        苏可卿冷冷问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如此鄙视侮辱杨公子，必定不是他的侍女或朋友吧！”

        “姐姐猜对了，我就是他选中的第二个倒霉媳妇，估计是上辈子欠了他的钱，今生才娶了这么个讨债鬼、活冤家、丧门星。”丫蛋说出的答案让苏可卿深为诧异，杨亭岳再婚竟然嫁了这么一个懵懂怪异的小丫头，看来昨天听到那些说书的段子也不是空穴来风。

        丫蛋只顾絮絮叨叨：“姐姐你给评评理，他一过门就要从我借钱赎人，我们庄户人家那点薄产够他挥霍的吗？为了省点伙食费他宁愿和我一起吃窝头，也不肯破费他的嫁妆，后来又设计赌局把泉城的富家女骗了一遭，害的我和他一起臭名远扬，他竟然还偷画宋清润的春宫图暗中去卖，被人家找上门来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回进京拜寿又指使我在侯府打秋风，抢空了他娘的妆奁，就这么七拼八凑的才得了万八千的银子，他不是舍不得花费那200两来见你，他那点钱财实在是坑蒙拐骗、来之不易啊！”

        苏可卿听了这一席话如遭雷击，再结合昨日听到的说书段子，便对丫蛋的话深信不疑，一时间泪如泉涌。无论别人怎么诋毁杨亭岳，苏可卿对这个青梅竹马的情郎还是十分了解的：他并非不学无术，反而才华横溢、文武双全，若不经此磨难都难以置信，世间真有这般痴情好儿郎，自己一个沦落风尘的肮脏女子，怎能匹配他风霜高洁的情怀？

        本以为他新婚燕尔，早已忘记旧盟，昨晚来此不过是寻欢作乐，那些花心的纨绔子弟，枕畔戏语岂可当真？自己才忍着剜心剔骨般的痛楚，想把十几年相知相爱的浓情抹杀。原来却是自己薄情寡义了，还说了那些恶语伤人的话，让他情何以堪！

        丫蛋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安慰道：“姐姐你不要伤心，我是真心为你打算过了，你将来若被位高权重者赎回后宅，也难免被他们的妻妾刁难，受不完的窝囊气；若遇上心狠手辣的妇人见你得宠，背地里谋害你，更是如履薄冰；还有一些没良心的无耻之徒，前一刻和你柔情蜜意，后一刻就翻脸无情，再把你卖入火坑又当如何？你即使有本领替自己赎身脱离贱籍，但你这般姿色独自生活，若有歹人见色起意，依旧朝不保夕。”

        苏可卿见这小丫头考虑的面面俱到，也被她真挚的言辞打动，可她却越说越不着调：“杨亭岳虽然是个没本事的草包，你依靠他的确终身没有保障，但你不妨先利用他挣脱牢笼，和我回到泉城生活。若哪一天你厌弃了杨亭岳那个蠢材，我就休夫下堂，把他扫地出门。所以说，姐姐千万别学杜十娘，为了李甲那个负心汉沉了百宝箱，实在是个旷古罕今的傻瓜，咱俩有了那些金银财宝，便会一生衣食无忧，再娶两个俊俏的郎君进门，岂不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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