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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城飞花


延之知道乔君有时稀里糊涂的,也不跟她细论,只问道:“方才的试炼你也没去?”

        乔君摇摇头:“我这点微末功夫肯定是不成的,何必上去献丑?”

        延之无奈:“傻。若错过今日的试炼,你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师叔给你喂招的机会?”

        显而易见,即便过了一年,乔君也依旧是弟子里面排在尾巴上的人。像她这样的,能在与师哥师姐切磋时别输的太惨就已是不易,更不必说去跟周智迁或者周智远本人切磋了。

        听周延之这么一说,乔君便觉得很是羞愧,低下头弄自己的衣带。

        延之将自己的剑递给她:“你演示演示给我看,我们家的剑法出了名的好入门,你怎么用了一年也不成?让我看看。”

        乔君哀怨地看了延之一眼,从方表情上就知道今天逃不掉,只能接过剑来将清溪剑法前三式磕磕绊绊地展示给延之看。

        不出意外,结果自然令延之大摇其头:“唉,算了,你今天不去也没错,去了也得挨一顿骂。”

        乔君低着头,像丢烫手的山芋一般将剑塞回延之手中,然后犹犹豫豫地问道:“今日过关的弟子多么?”

        延至答道:“还可以,过了四个人。”

        一听这话,乔君忍不住发出了艳羡的叹息。

        延至随手挽了个剑花:“干坐着羡慕别人也没用,你还是得把功夫用上。不过说来也奇怪,你这剑法总也没个长进——”

        说到这里,眼见着乔君的脸垮了下来,延至无奈地道:“好了好了,我没怪你,你跟我们家剑法八字不合,行了吧?”

        乔君眼角有些湿润,赶紧用手蹭了蹭,无力地坐在花坛边:“唉,小鹤,我是不是太笨啦?说不定我真的像师叔说得那样,根本就不该走一行当。”

        周延之本名叫松鹤,山庄上下原先也只有沈娴会这样唤他。后来来了个乔君,常在沈娴处出入,她时间长了听惯了,也顺嘴叫起了小鹤。

        周延之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唤自己,觉得很是别扭,又不愿翻脸,显得他小心眼欺负乔君似的,也就忍了下来。时间长了便习惯了,就如同他习惯了乔君的存在。

        也知道不能把她扫地出门,也知道他们乔家有难言之隐,所以再怎么憋屈也不能总冲着她发脾气。况且延之的气性就那些,都撒出来了也就没了。乔君又是个胆小的,轻易招惹不到他头上。天长日久,在沈娴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关系也就缓和下来,就这么不冷不淡地相处着,也就有了些许默契,就如同山庄里两个普通弟子一般。

        “那你要做什么?”周延之一门心思地调整这出剑的角度,“山庄里倒有许多行当,算账、行镖、喂猪种菜、做买卖、织布缝纫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周延之也就是嘴上一说,他心里很清楚乔君以后肯定要在山庄生活一辈子,不可能也不必去做别的。而他的无心之语还是勾起了少女的伤心事,她喃喃自语:“我、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乔君愁眉深锁,不自觉地开始用手掌拍自己的额头,周延之见状,以为她在惩罚自己,连忙用剑柄拨开她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别瞎闹。”周延之道。

        乔君小声道:“我没有瞎闹,只是觉得头有些痛。”

        这一年的日子平平淡淡,扶稷山庄对她在衣食住行上也是没有半分亏待。但最近不知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乔君有了头痛的毛病,晚上睡不好还发噩梦。一开始她只以为是春天总有些小毛病,可过了段时间,“小毛病”不但没有好转,似乎还加重了。她现在不单头痛睡不好,连白日里也时不时地头晕,有时甚至脑海里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延之问道:“是不是着了风寒?我让母亲帮你抓些药。”

        乔君道:“应该不是,大约只是没睡好连带的头痛吧。”

        她是个宁肯咬牙死撑也不愿麻烦别人的性子,以前在乔家尚且如此,如今寄人篱下,自然就更加能忍则忍,因此也更不会将做噩梦、白日眩晕等事告诉延之。

        延之没当回事,只是道:“病了就赶紧看大夫,别拖着。”

        乔君老老实实地:“我知道了。”

        二人本也没多少话可说,连练剑也不是对手,便各自走开了。

        过了几日到了花朝节,在江南可算得上重要的日子。山庄放了一日假,庄中弟子们搭着伴,如出笼的小鸟儿,散进了江东府热闹的大街小巷。

        周智远的几位入门弟子素来亲近,自然也就结伴出游,不过背后缀了两个小尾巴——乔君和陆绣绣。

        乔君自己本不打算出门,但沈娴见延之他们要出游,怕乔君落单便硬是让延之带上了她。

        陆绣绣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借口同门师兄是两位男弟子,年龄也大了,自己不好与他们同行,便凑了过来。

        她一路上亲亲热热地挽着汪若华,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实则水汪汪的眼睛直往周延之身上瞟。

        汪若华脾气好,又觉得她年纪小性格活泼,所以不甚在意,但也不冷落一旁的曹珍。唐显早就看出几分端倪,只是他生性乖觉,也不说破。只有陆珩走在自家妹子后面,白眼快翻上了天。

        乔君默默地缀在小分队的最后,低着头踩着同门的影子走。她虽然来了江东一年,但极少出门,这草长莺飞的江南春日、热闹的街市于她而言仍旧颇为陌生。

        唐显是四处蹿惯了的,也不敢把一群半大孩子往远处带,便径直令他们去了一家换名得月楼的茶楼,他们家做的细点心最为有名。

        一行人单独定了个能看到楼下街景的桌子坐定,小二很快便将茶点松了上来。江东人嗜甜,得月楼的点心更是本地出了名的。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茶点,如炒凉粉、杏仁茶、江米切糕、冰糖熟梨、乳饼、花生糕等,别人不说,陆绣绣和曹珍一看这些美食便心花怒放。汪若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很喜欢。

        大伙边吃喝边看光景边说话,气氛越发热络,唯有乔君仍是融不进去。她对这些甜点本也吃不惯,更不习惯在一大群人里说话,因此只是默默的抿着杯子里的茶。

        身边的汪若华见她总不说话,便夹了一块麦糕到她盘子里,笑着道:“尝尝这个合不合你胃口?”

        乔君接过点心,感激地冲汪若华笑笑。

        他们隔壁的桌子上,却有一群人在说最近江湖上的新鲜事。唐显竖起一只耳朵听了两句,顿觉十分有趣,不禁问道:“这位阁下,最近江湖上又兴起了新门派?”

        延之等人听到这话,也都不再叽叽喳喳,而是等对方的答案。

        正大说大笑的是个面善的中年男子,这类人最爱摆龙门阵,听众越多越是来劲。因此他丝毫不在意唐显他们一行素未谋面,而是喝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道:“我上个月方从河洛一带回来,也是听他们说的。就是这一两年,江湖上忽然多了个名叫“今夜白”的组织,说是门派也不是,说是朝廷的人更不像。谁也说不清是黑是白、是正是邪。”

        曹珍颇有兴趣:“那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出名了呢?”

        中年人笑道:“听我好友说,这个‘今夜白’一不杀人越货,二不打家劫舍,专门行走四海做生意。”

        陆绣绣顿觉无趣:“那不就是一群商人吗?有什么可新奇的。”

        中年人道:“小丫头知道什么?他们做的可不是一般的生意,他们啊,做的是包打听的生意!江湖上的大事小情,只要你出得起价码,都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

        陆珩道:“包打听也能赚钱?”

        唐显立刻明白了,笑着对中年人道:“敢应承武林诸事,那这个‘今夜白’幕后只怕有高人。”

        中年人得到知音,很是高兴:“小伙子你说对了。按理说包打听这事儿也不是从他们家开始的,这今夜白如此出名就在于他们能把手同时伸到南面和北面,风言风语传起来,只怕连罗刹国和南蛮子都有他们的人,你说他们的首领厉不厉害?”

        周延之也好奇起来:“说来说去,首领究竟是何方神圣?”

        中年人摇摇头:“没人知道,也没人见过。”

        汪若华道:“此人手腕如此强悍,却不显山露水,只为了做包打听的生意?有趣。”

        延之接着道:“南北武林素来泾渭分明,‘今夜白’居然来去自如。而且不过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中年人拍拍腿:“何必杞人忧天?若‘今夜白’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说别人,无虑城和扶稷山庄自然就容不下他们。”

        唐显乐了:“那当然。”

        于是,众人也只把这个新生的神秘组织当作个新鲜谈资,过一会儿也就略过了。

        延之一行人吃过茶点,去江边看了会儿热闹,又转回城内的集市游逛。

        乔君依旧跟在众人身后,她虽然没什么想买的,但今日跟着众人出来放了放风,却是也令她暂解心中的苦闷。

        一路逛到一家卖马具的店家,乔君这才停下脚步,看着摊子前拜访的各色马鞭、马鞍及辔头等物。

        店家知道他们是扶稷山庄的弟子,便热情地推销各类马具。

        乔君大着胆子接过一条马鞭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居然不轻,也不知道真用起来她是否甩得动。

        乔君正自愣神,忽然额头一阵尖锐的疼痛,几乎要劈开她的天灵盖。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捂住额头,鞭子应声落地。她的身子晃了晃,下意识想伸手把住身边某物,却扑了个空。

        乔君只觉脑海中充斥着某种尖锐的笛音,又隐隐夹杂着狂风呼啸之声,在这杂乱的噪音之中,又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乔君总觉得那声音无比熟悉,似乎对方的名字就在她的唇边,可当她试图回忆时,更加尖锐的疼痛便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在店家的惊呼声中,乔君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乔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胸口阵阵恶心。还未说话,便听到大师姐惊喜的声音:“醒了醒了,来,喝点清水。”

        乔君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汪若华的怀中,今日出门的一行人围在旁边,而延之则蹲在她身旁专注地看着她。

        乔君抖着手接过汪若华递过来的竹杯,喝了几口清水,才觉得清明了些许。

        曹珍年纪小,本有些害怕,看到乔君醒来才松了口气:“你方才脸白的像纸一样,还好醒过来了。”

        乔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

        延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站起来,笃定地道:“你这么瘦弱,定是生病了。赶紧回家,我们帮你找个大夫瞧瞧。”

        “不必麻烦了。”乔君弱弱地争辩道。

        周延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们扶稷山庄再没钱,也不至于短那几两请郎中的银子,你怕什么?”

        两句话堵得乔君不敢再说话。

        唐显出来打圆场:“怪我怪我,没注意乔师妹今日不舒服。出来这半天,咱们也该回去啦。不过,乔师妹这身子实在不该再动了,要不”

        唐显本打算背乔君回去,但想了想她未来的汉子也在,自己出头倒有些不合适,只好拿眼看着周延之。

        周延之二话不说,背过身蹲在乔君面前:“上来吧,我背你。”

        乔君赶忙推辞,周延之回头瞪了她一眼:“别罗嗦啦,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少不得被爹跟娘剐了,赶紧上来吧。”

        乔君被他星目一瞪,又出了一身冷汗,只得唯唯诺诺地攀上少年仍有些纤细的脊背,小心翼翼地扒着他肩膀的衣料。

        虽说延之身形还未长成,好歹也是从小习武,因此毫不费力地将乔君背起来。就在站起来的一瞬,他似乎颇为惊讶,低声嘟囔道:“好轻啊。”

        乔君问道:“小鹤,你方才说什么?”

        延之摇摇头,只背着她往前走。险些闹出事来的一行人便径直往山庄走去。

        一路上乔君也不敢拦着周延之,缩着胳膊伏在他的背上,内心十分愧疚,因此一动也不敢动。

        延之忽地停下来,乔君赶忙道:“我、我下来走!”

        延之顿了顿:“你环着我的脖子。”

        乔君不敢不听,大着胆子用双臂环住延之,少年这才接着往前走。

        带着玉兰花香气的春风之中,隐约传来延之的声音:“轻得像纸片一样,再不把住我就要被风吹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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