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易法变制隳藩篱(七)
新笔趣阁小说推荐阅读:
我在废土世界扫垃圾
我不是戏神
我在惊悚游戏里封神(无限)
赵刚秦兰
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林七夜
伪装学渣
玄鉴仙族
铁血残明
三嫁咸鱼
魔鬼的体温贝瑶裴川
“尔等共谋大逆,究竟谁是主使?”
“我等宗亲,向来忠心于国,何曾有过谋逆之心?!”
“非节庆,非生辰死忌,你等为何要共聚濮王府上?”
“是廿一今日突然遣人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廿一?是赵宗祐?但为何赵宗祐说的跟节度的供诉对不上?”
……………………
“有人首告尔等共谋大逆,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此乃奸人污蔑!”
“你兄弟污你作甚?”
……………………
“大王,宗室诸王以你为首,大位又不可能轮到你,即使侥幸得逞,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何苦聚众谋逆?”
“…………”
“大王可以不开口,但其他人肯定会说。难道大王就任人污蔑?还是说根本就不是污蔑?”
……………………
“尔父聚众密谋,你知否?”
“我……小子实不知,家严也不敢做这等谋逆的事。”
“赵宗祐业已招认了,是尔父欲废天子。”
“绝无此事!是廿一叔邀请家严。若说有人要废天子,只会是廿一叔。”
……………………
“赵宗祐,多人皆指称是你主谋,你还要狡辩?”
“……非是狡辩,此事实非宗祐主使。判官容禀,先是赵宗愈夜中遣人来,说是太后不豫,需谨防有变,数日间赵宗晖各方联络,而后方有今日之会”
……………………
“是赵宗晖派人来请。”
“是赵宗祐召集的。”
“是三兄。”
“是廿一。”
“是赵宗晖。”
“是赵宗祐。”
“是赵宗愈。”
……………………
夜已深,亮了半夜的开封府各堂各厅,终于一个个黑了下来,人声鼎沸的府衙,一点点的安静了下去。
除了几处零星的灯火,只有从前院到靠后的内堂这一条线,依然灯火通明。
“都招供了?”
内堂的正上首,权知开封府王居卿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但语气很是放松。
半夜的忙碌,一日的辛苦,这下子总算有了初步的成果。
“都招了。”
从判官到推官,再到军巡使,一个接一个点头。
左军军巡使甘从方道:“赵宗愈指认宗祐为主谋,会前他实不知情,宗祐,曾,故而宗祐胆怯,首先告官。”
“后两句去掉。”王居卿道。
尽管最后两句其实根本就没记下来,但甘从方并没有打算更正,他点头,“下官明白,待会儿就让人删了。”
“赵宗祐怎么说?”王居卿又问道。
府判陈德负责审问赵宗祐,听问便道,“他把事情推到了赵宗晖和赵宗愈身上,说他们早有联络,想要推举赵宗朴之孙为帝。他在会上,是确实说了要力保天子之位。”
“兄友弟恭。”一名推官冷笑着。
“是孝悌传家。”他旁边的另一位推官接上去说道。
话够讽刺,甚至有指斥乘舆之嫌,但在座的没有一人在意。
时候不同了,濮王府这条船,眼看这就要沉下去,就连过继出去的都要一同落水,谁会在意小小的一点‘大不敬’?
“可有人否认有废立之议?”王居卿又问。
几名开封府属官相互看了几眼,陈德之外的另一位判官闫修贤道:“一开始有,现在都没了。”
“你攀我,我咬你,事倒是有趣了。”王居卿笑道。
陈德道:“这事常见,同案的人犯一多,攀咬就多了。”
王居卿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听到一个笑话。”
厅中众人的注意力都投过来,只听王居卿道:“因为一桩案子,有两个贼人被锁拿入衙。这两人被分开来审问,如果不论怎么审问,两人都不认罪,那结果只能是无罪开释。”
陈德撇了一下嘴,这么怎么可能。一个人倒罢了,强项的汉子虽少,但总是有的。可两人一起被抓进衙门,即使本来都能熬得住审,但最后肯定会招一个。
“如果一人认罪,一人不认,不认的视为主犯,刺配远恶变州,认罪视为胁从,徒两年。如果两人都认罪,便皆刺配内地军州。”王居卿说完,问厅中,“你们说,最后结果是什么?”
‘结果?’甘从方心中冷笑,‘要么云南,要么西域,要么交州,军巡院的水火棍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他笑着,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两人都认罪,互相指认对方是主犯?”
王居卿是就着眼前这件案子说的故事,甘从方即使想装笨,让王大府表现一下都不行。
“当是两人一同刺配。”闫修贤也道。
不知道对方会怎么说,串供便无从谈起。相互间又缺乏信任,生怕对方熬不过,将罪名推到自己身上,自是只会先下手为强。
王居卿微微摇头。
“怕是不会。”陈德道,“既然已经开始攀咬了,过去的罪都会咬出来,说不定,两人一人一个斩立决。”
“正是这样,韩相公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王居卿拍着扶手,哈哈笑了几声,忽的笑容一收,抬起双眉,“就是要这样最好。你们明白?”
不待一众属官反应过来,王居卿起身。
“濮王府谋逆之罪已是确凿无疑,我这去禀报相公,你们继续。”
……………………
“相公,王大府来了。”
下人进来禀报,冯从义便起身,“哥哥,我先出去了。”
“不,你留下来听一听。”
韩冈留下了表弟,并把王居卿招了进来。
“相公,口供已经拿到了。”
王居卿进来,看见了韩冈的表弟,他心中一阵激动,韩冈这是彻底将他当做心腹来看了。
有了韩冈的首肯,冯从义便毫不避忌的笑道,“这才多一会儿?大府就拿到口供了。”
“此事倒也好笑。赵宗祐说的赵宗晖、赵宗愈想谋反,赵宗愈说赵宗祐想要谋反,却都没否认濮王府中有人想要取天子以代之。”
“还有赵宗祐的儿子,也承认其父这些日子多方奔走,多日夜不归宿。”
“赵宗晖的三子也招供了,”王居卿刻意压低了声线,“甚至指证赵宗晖有不轨之心。”
“真是好孝子啊。”冯从义道。
韩冈摇头,“十几岁的小孩子,没经历过大事,性子再软懦一点,只消吃府中一吓,要他说什么就说什么。”
“相公说的是。濮王府的子孙大多都不成器,很多人还没审到他们,等轮到了,口供就都有了。”王居卿配合着说了几句,又问,“相公,接下来怎么办?”
“这件事你继续办,须得办成铁案。”
“下官明白。天子那边呢?”
“该大婚就大婚,不影响的。”韩冈道,“你让华阴侯准备好,天子大婚后就办那件事。”
王居卿忙点头,“下官明白。”
“好了,寿明你先回去坐镇,我这就入宫禀报太后。这件事,不能拖。”
……………………
韩冈夜入宫禁,太后刚刚醒来。
透过半掩的帘幕,能看见坐在床榻上的妇人,脸色苍白,两腮已经凹陷了下去,只是两只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吃了药的缘故,不按时服药,就完全没有精神。
“臣韩冈拜见太后。”
韩冈低头的时候,心中一阵酸楚。
太后这一病,元气损耗甚大,即使现在就康复,想要复原,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相公来了?昨夜是相公值守,今夜也是相公?”
“今夜是章惇,他现在政事堂。”
两位宰相,如今在夜中,绝不会同时进入大内。所以韩冈带着这么重要的消息进宫,章惇还巍然不动。一方面因为信任,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安全。
“那明天是谁?”
“枢密使张璪。”
向太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但韩冈能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比听见章惇时稍稍放松了一点。
张璪的姐夫叫王经臣,王经臣的外甥女是向经的继室,而向经便是太后亲父。
不过向太后毕竟是向经发妻李氏所生,所以张璪在向太后垂帘之前从来没有攀过这门亲,即使在垂帘之后,也从没有公然宣扬过,加之这份亲戚实在绕了点,前两年才渐渐为外人知晓。
但有这一点瓜葛亲在,又是定储之夜的参与者,太后对张璪的信任比其余宰臣还是要多一点。
“相公此时入宫,想必是有要事。”向太后终于说到了正题。
“臣确有要事禀报太后,有关濮王府。”
“方才官家来闹了一场,说是相公无故遣人围捕宗室。”
韩冈默然不言。
这件事,他和章惇早就禀报了太后,征得了太后的同意。
不过韩冈不觉得赵煦还会胡闹,估计是过来探消息的,只是城府还没深到能掩盖心情,态度不会太好。
太后叹息着:“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都不知道谁为他好。”
韩冈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世事向来如此。”
向太后闭起了眼睛,许久没有说话,好像睡了过去,韩冈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阵,太后突然又开口询问,“逆贼都擒获了?”
“皆已擒获,一众男丁皆已押赴开封府审问。据已得口供,濮王府的确有废立之心,今日群聚,便是在商议此事。不过,赵宗晖、赵宗祐皆指认对方为主谋者,不肯认罪。”
“当然不会认罪。”太后,“相公,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可交由御史台、大理寺和开封府会审,不宽纵一人,也不冤枉一人。”
“恐怕没几个是冤枉的。”向太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自语,“想不到朝中有这么多乱臣贼子。”
韩冈离得近,听到了,遂回道,“国之有变,难免乱臣贼子。”
“国之有变……国之有变……”太后默默的反复几句,忽又问道,“相公多读史书,想必对先人必有所品鉴。吾听政已十载,比之章献如何?”
韩冈飞快的瞟了太后一眼,考虑了一下,“章献有吕武之材,无吕武之恶,当得起一个贤字。”
“哦。”向太后低低的应了一声。
“但陛下不当与章献比。”
太后抬起眼,诧异道,“为何?”
“章献文无教化之德,武无开拓之功,维持而已。陛下十年来励行教化,开疆拓土,古之帝王亦鲜有可比者,仅有汉文、唐宗区区竖帝可在陛下之上,章献实不足论。”
“相公谬赞了。”
向太后苍白的脸上多了三分血色,也多了些笑容。韩冈这个等级的名相的赞许,放在任何一位帝王的面前,皆足以自豪了,
但她脸上的笑意很快收敛,“那相公可知官家怎么看我?”
韩冈稍稍一顿,方回道,“天子不是仁宗。”
“是啊,吾不是章献,官家也不是仁宗。”太后叹息着,“可能是吾疑神疑鬼吧——人病了,就容易疑神疑鬼——但官家的确有些不妥当。”她低声道,“他要做的那些事,吾要是说出来,都怕相公不信。”
“臣读过史书,不会不信陛下。”
太后脸上浮起了一个苍白的微笑,“先帝之事,官家却不信。”
先帝暴毙宫中,真相其实无关紧要,只是必须要有人出来负责。这个罪,要么太后担起来,要么皇帝担起来,其他人都不够资格。
当初是天子年幼,太后临朝,这弑君之罪自然就是小官家的。可一旦天子亲政,他怎么可能不发难不翻案?
向太后自先帝出事之后,辛辛苦苦了十年,可不是为了死后给儿子踩上计较。
“先帝之崩,内情早已昭彰于世,绝不容许翻案。”韩冈知道太后想要说什么,也知道太后想要听到什么,他朗声道,“臣请陛下下诏,皇城使、庆州团练使向绰带御器械,仍管勾皇城司。”
虽说自开国以来,外戚便被严加管束。即使为将,也只得‘奉朝请’,不可实际领军。
但这一般只是指近亲,到了缌麻、袒免这等远亲,管束就没有那么严格了——以重臣、勋旧之间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真要严格了,不知会有多少人要丢了差事。
向绰是向太后的族叔,向绰的祖父和向太后的曾祖向敏中是兄弟,已经属于远亲。
自宫变之不久,向绰便开始在宫掖任职,前年就接任皇城司管勾。
带御器械,如今虽是给功臣的虚衔,但只要带御器械还在京师,就必须要执行守卫天子的任务。每逢上朝,就会守在皇帝身边,而且顾名思义,能带着武器的。
“合适吗?”向太后问道。这毕竟有些过了。
韩冈道:“臣请陛下释天下之疑,安臣下之心。”
要证明太后的立场,没有比这个加官更恰当了。
“就依相公。”太后不再拒绝。
“臣还想请陛下下诏,以向宗旦为中书舍人。”
向宗旦是向家唯一一个由科举正途出身的子弟,同时也是向太后的堂兄。不仅仅是外戚,而且资历浅薄,为外制的中书舍人,资格远远不够。
韩冈这是为安太后之心,向太后更不推托,“也罢,一并依了相公。”
点头之后,她才安心的躺靠了下来,“吾别的不盼,只盼着日后能见熙宗。”
https://fozhldaoxs.cc/book/14290903/6046287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