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呵，锦衣卫出行，哪个还敢挡道？

        就算是你严世蕃养的狗，打你狗了，也得受着。

        想来严世蕃也在奇怪什么人敢在他太岁头上动土，掀开轿帘子朝后面瞅了眼，立刻高叫道：“陆兄？是你？且慢！”

        楚楚愣了愣，忙将蔑帽掀高了些，抻长脖子，眯着眼引颈一看，这下看清楚了那勒马回身的男人还真是陆炳。

        陆炳听得有人唤他，遂向这边望了眼，跟着就一展他那副官方笑容，扬声打起招呼：“啊，是东楼啊，你叫住我有何事？”

        “陆兄，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哦，我午时才听说仇兄今日回大同府，想来送送他。先去了趟他家里，结果他的管家说已经出城了，我就立刻赶来看是否还能追得上。刚才急了点，冲撞了你的人，抱歉啊。”陆炳一拱手道。

        其实早在众人看清楚是锦衣卫出行时，严世蕃的人就自动自发地将那条痛嚎的恶狗拖走了，耳根子已清静。

        “不说那个，见外了，是他自己没长眼睛。”严世蕃摆手，又向陆炳招了招手道：“仇鸾早走远了，你别追了。追也追不上，他骑马走的，你回来回来。”

        “是吗？”陆炳又勒转马头回身望了望十里亭，那里自然是早已经人去亭空。

        极目之处，倒是尚有扬起的黄尘还未散尽。

        但再追去，却没什么意思了。

        陆炳只得一夹马肚子，驱着骏马缓缓走到严世蕃的那台八人大轿旁，“呵呵，他带着女眷，还跑这么快，太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

        “女眷？”

        严世蕃独眼儿一轮，暗忖莫不是陆炳怀疑仇鸾夹带私货离开京城？

        京中胡女甚多，权贵家中也爱好圈养几个。皇帝修仙后，大街上又多了很多臭道士和江湖术士算卦先生，三教九流，异域人士，乌烟瘴气，龙蛇混杂。关外细作想要混进来，比从前容易多了。

        仇鸾私通鞑子，他早已有所耳闻。

        他老子严嵩是内阁首辅，各地各部门上报的折子，皇上还没看呢，他老子先看了。

        大明朝在历史长河里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十六位皇帝固然“劳苦功高”，但这个朝代的臣子也“功不可没”。文臣武将们斗来斗去，好官与坏官之间你来我往，剧情都十分精彩。只说嘉靖这朝，就有那不要命不怕事、要你命要生事的各种揭发和告状层出不穷。

        严嵩便已帮着仇鸾处理了好几回地方官揭发他的折子。

        严世蕃想到此节，寻思也许是嘉靖也听到了风声，陆炳又是嘉靖的走狗，他亲自来追仇鸾，怕是嘉靖的意思也说不定啊。

        故此着意多说了几句，“没有女人啊，他就带了几个亲信罢了。那几个人我都认识，说不定你也见过一两回的，都是跟着仇鸾常来京城的扈从。”

        “哦？呵呵，是吗？”

        陆炳寻思，严世蕃虽然同仇鸾谈不上多亲近，可仇鸾才拜了他老子作义父，喊自己一声干哥哥，说什么也要为他遮掩遮掩的。

        陆炳自然是有些不信，但是看看的确已经追不上了，加上严世蕃都那样说了，他拽着马头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后还是双腿一夹，打马靠近严世藩，同他的八抬大轿并辔而行，一壁笑道：“那仇兄还真是清心寡欲啊，竟舍得扔下女娇娥独自去了。”

        严世蕃嘿嘿一笑，问他道：“陆兄是从何处得知他带着女眷上路的？”

        “啊，”陆炳道，“我本来中午安排了一桌，欲要延请仇兄为他接风洗尘的，奈何他给我回话说他府中有娇客不方便。我就想他既然那么紧着那位，应该会带着她一块儿上路吧。”

        楚楚愣了愣。

        搞半天，陆炳说的是我？

        晕啊，我啥时候成了仇鸾的女眷了？？

        严世蕃听得丈二金刚，放往常他必定要打听打听是如何的绝色，可今儿他因存了要为仇鸾遮掩的心思，就没问，只是道：“他们打仗的人，长年在边关喝风饮露，必定饥渴难耐。那地方母马倒是有，但用不上啊。他就算是真带了个女人上路解渴，也无可厚非吧，陆兄。”

        陆炳似乎是笑了笑，没搭腔。

        有了陆炳在，严世蕃那群手下不敢再嚣张，官道上慢慢恢复如初，车来人往。

        楚楚也架着马车缓缓地跟着那队人马斜后方，耳朵支棱起。

        那二人说话也不避讳，想是仗着权势滔天，没人敢穿他们小鞋。

        只听严世蕃又道：“我听说你们锦衣卫最近要去趟陕西富平县拿人啊？”

        陆炳又用他一贯的官方口吻，缓声应道：“啊，确有其事。”

        “他不是才给放了吗？怎的又要抓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炳斜眼瞟了下轿子里的严世蕃。

        轿帘子已经完全挂起来了，严世蕃半边肥胖的身子靠在轿厢上，没看他，脑袋晃悠着，伴着八抬大轿吱嘎吱嘎有节奏的声响，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艳曲儿，优哉游哉，像是刚刚他说的那件事情就只是他拿来一路同陆炳闲聊的话题罢了。

        陆炳却不以为。

        你既都知道了我们要去拿人，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么？

        本来以为朝中这么多大臣都为监察御史杨爵求情，内阁首辅严嵩如果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么也会随大流在票拟的时候为杨爵说几句好话，哪里知道他竟然直接来个压着奏折不批阅，根本没有上达天听，实在胆大包天。

        自己当初叫沈炼指使人写折子求皇上宽恕杨爵，并嘱咐沈炼这道难题要推给内阁处理，锦衣卫要撇清关系。严世蕃聪明过人，多半是察觉了，所以才会于此刻特特向自己问起杨爵来。

        陆炳也是狐狸，只当他叫沈炼干过的事情从未有之。刻意一声长叹，不胜唏嘘道：“那位杨大人实在太过固执了。好容易遇到天下大赦得以捡回一条命来，又已是辞官归隐的方外人士，你说他回去好好种田不好吗？偏要在离开时又给皇上上了道劝谏折子。皇上潜心问道求仙，心意至诚。杨大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疏直谏，他这不是在提醒皇上自己还活着嘛，皇上自然气得不轻，连累我们锦衣卫被好一顿训斥。看来这回杨大人是凶多吉少了，唉——”

        又气又恨，又痛惜这个诤臣，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严世蕃听罢冷冷一哼道：“有些人就是嫌自个儿命太长了，就让他去吧。陆兄你也要学着不要再多管闲事，没得就惹来一身骚啊。”

        陆炳含笑应道：“呵呵。”

        “啊，对了。”严世蕃看向他，笑得粗鄙：“杨爵有一独女，名叫姽婳。去岁太后生辰，她跟着她爹入宫去给太后祝寿。严某远远瞧见了一眼，长得甚是美艳可人。陆兄，你可否顺便帮我……”

        “呵呵，为兄知道了。东楼放心好了，届时定会将那位杨小姐亲自送到贵府去。”

        “哈哈，多谢多谢！”

        “好说！”

        待那两人走远，楚楚喜道，“杨？阿梁你听见了吧？姓杨的！”

        “嗯，听见了。我们这就赶在锦衣卫到达之前去往杨家一趟。”

        “嗯嗯！”

        马车掉头，楚楚一扬鞭子，驾车往城外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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