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自楚楚在仇鸾的驻兵营地消失，陆炳已数度暗中吩咐派去各地办差的锦衣卫悄悄寻访她，但茫茫人海，始终寻她不见。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晚张贞用个黄梨木匣子把信装好交给他，只说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姓都在盒子里，都督大人得空的时候，就帮忙走一趟。若无空，交驿站送一送也无妨。

        不过一封信罢了，却郑重其事地装在匣子里。显然里面不止有信，还有些其他东西。这无异于就是在交代身后事了，陆炳当然不会急着打开看。

        也正是因为张贞临终托付，陆炳暗忖自己白担了个权臣的名。眼前这个女人已有必死的决心，他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去赴死却什么也不做么？回去之后便有了安排俞大猷劫狱一事。但直到严嵩父子被绳之以法，陆炳闲下来，才想起了张贞托付的事情。

        打开木匣子，在一堆零碎银子压着的下面抽出信来，一眼看见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姓———李玉英，陆炳差点失态打翻匣子。

        彼时楚楚正在狄道过着平静的田园牧歌生活，对京中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陆炳找来的时候，她才去了一趟恩惠寺烧香回来，夕阳西下，楚楚见一人沐浴着金黄色的余晖，牵着一匹枣红马施施然而来，望着她笑得肆意。

        “我杨大哥写给我的信？”楚楚很开心，“你从京城专程送信来的？那杨大哥和嫂子他俩还好吗？”

        陆炳到此时才知道楚楚跟同杨继盛乃是结拜的异姓兄妹，见她尚不知道杨继盛夫妻已死，不忍心亲口告知，指望杨继盛的信中会有所暗示。

        只说：“你先看信。”

        楚楚一边拆信，一边笑言道：“我义兄当初贬官是皇帝亲下的旨，后来官复原职也是皇帝亲下的旨，可见你的皇帝很看重他呢。义兄进京后定然升官了，不然怎么指使得动你？他一定是写信叫我去京城享福的，他走的时候就说好了。嫂子那时还说要亲自来接我呢，结果没算到她做了大官夫人忙得脱不开身。不过一封信就想打发了我？说话不算话，哼，回头我肯定要……”

        信纸展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再也笑不出来。

        杨继盛：“玉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只是杨继盛，直到我被关在东厂地牢里，承受常人不能承受之十八般酷刑，数度痛死过去，最后一次醒来，预感大限将至，恍惚中竟然才想起了自己是谁。那么，正式认识一下吧，依娜楚，我是拉美西斯。”

        楚楚：“……”

        杨继盛：“《告岳武穆疏》虽然是杨涟弹劾魏忠贤的奏疏，而魏忠贤是万历朝入宫做的太监，但是杨涟却不是在万历朝弹劾的魏忠贤呀，他是在万历的孙子——天启朝上书弹劾的。”

        “而嘉靖朝跟天启朝之间，隔了隆庆、万历和泰昌三朝皇帝。仇鸾即便让嘉靖朝提前灭亡、扶持万历皇帝提前登基的计划实施成功，也没办法一下子快进到天启朝！因为，此时的万历皇帝虽然出生了，但是他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儿。这么小的孩子，无论如何是生不出天启皇帝那个孙子来的。所以，仇鸾的计划出了重大纰漏，他白白浪费了这次进入游戏的机会！”

        楚楚心乱如麻。

        如果当初她能头脑清醒一点，给仇鸾好好理一理这几个皇帝的关系，也就不至于亲手送他下线，令他寒心……

        “不过，仇鸾的想法却给了我一条思路，便是——不要走寻常路。坐等天启朝的到来以及盲目地寻找此疏都是错误的思路，我也认为写出这款游戏的人不可能出这样一个bug，因为那样还不如直接将你击毙。所以，按照仇鸾的思路，我想到了要怎么做。”

        楚楚流下泪来，“杨大哥……”

        看到此处，她已然明白杨继盛要怎么做了。

        努力眨眨眼，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果然看见杨继盛最后写道：“依娜楚，你可记得一句话？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用自己的血留下了一封《告岳武穆疏》，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想方设法得到这份弹劾奏疏，你记住了吗？”

        杨继盛死了，这一刻，楚楚忽然就顿悟了。

        原来，她每去一趟恩惠寺，便有一人会因她而“死”。

        雪艳、沈炼、仇鸾、杨继盛……他们仍在前仆后继地挽救她的性命，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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