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陆炳将火把举得更高，往黑猫逃走的方向看去。

        那猫并没有跑多远，膘肥体壮的身子正蹲在几步远一处半人高的矮墙上。金色的瞳仁里，漆黑色的两只竖瞳静静地把二人瞄着。

        楚楚从陆炳怀里挣脱出来，偏头将那只黑猫看了又看，“我怎么觉得它有些眼熟？”

        陆炳哼笑，“是眼熟，它不就是小严的猫吗？”

        “小严？你是说严世蕃吗？”楚楚吃了一惊，“这是严世蕃的猫？？”

        “不错。”陆炳笃定道，“这种猫，名唤尺玉，来自倭国。只有严世蕃养得起，大明朝也只有他才敢养。”

        “为什么？”

        “这是日本国进献来的。他父子俩得宠的时候，严世蕃截了倭国贡品。皇上知道这事儿，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没必要为了几只畜生降罪宠臣。皇上还说自己又不爱猫，就当是他赏赐给严世蕃的小玩意儿。自此后，倭国进贡来的这种尺玉，下面人都悄悄往严家送了。”

        “啊，我想起来了！”

        那年在怡红院，严世蕃手里就抱着一只这样的黑猫。黑得十分纯粹，一根杂色毛都没有，毛皮油光水滑的，她当时便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因为实在太少见了，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难怪我觉得眼熟呢，那年我在怡红院第一次见到严世蕃的时候，他怀里正抱着这样一只黑猫在撸……”倏地，楚楚抓住陆炳的手指收紧，“陆炳，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陆炳将她拉身后，举着火把近前几步。

        看清楚了。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竟探头探脑地游弋着十来只黑猫，全是尺玉。

        一只只金色的瞳仁里，黝黑的竖瞳幽幽地把二人盯着，静悄悄地隐在暗处窥视，煞是瘆人。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黑猫啊？”楚楚咽了咽口水。

        这么多猫，长得黑黢黢的，悄无声息，仿似这地宫里的幽灵倾巢而出了。

        想到一事，她又吞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抖，“地宫这么深，周围全是石头砌的，连顶上都被石头封了，老鼠打不了洞，陆炳，你说这些猫吃什么呀？”

        蓦然就想起了先前卢勋说陵地里有工匠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楚楚脸色发白，不禁将陆炳的手臂紧紧抱住，身子也依偎了过去。

        温暖的感觉传来，恐惧没那么深了。

        陆炳嘴角缓缓上翘，与那些猫对峙，没有回答她。

        想是他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楚楚见状，脊背发毛，自我安慰道：“可能，可能还是能打洞的，你看火把烧得很旺，必定有通风口，老鼠能钻进钻出……造孽，严世蕃到底养了多少猫啊？全是贡品好猫，现在都成了没人要的野猫子了。”

        顿了片刻，又道：“这些猫挺好看的，其实严世蕃已经死了，不过是几只畜生，收养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他没死，躲起来了。”陆炳眼眸微眯，玩味儿地盯着那些猫，“原来我以为要往他江西的老家去寻人，不过现下我瞧着，他极可能跑到安陆府藏了起来，而最好的藏身之处嘛……”

        陆炳扫了眼周遭，楚楚明了。

        这显陵这么大，又是个帝王坟墓，除了盗墓贼，基本不会有活人进来，一来敬畏死人，二来不敢冒犯君王，三来觉得晦气。严世蕃如果躲在这里，哪个会想得到呢？

        “喵——”

        矮墙上那只胖尺玉突然嘶叫了一声，从墙上跳下来，眨眼便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其余的猫相继跟着它扎进暗处，片刻的功夫，跑得一只不剩了。

        “怕不怕？如果不怕，我们就跟上去看看。”陆炳笑问楚楚。

        楚楚深吸口气，不想给他看自己的笑话，挺胸道：“来都来了，肯定要瞧个究竟的。”

        “那好！”

        陆炳便拖着她的手，往那群猫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行了一段路程后，通道逐渐变得宽敞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宽的通道？”楚楚伸长手臂，比划了一下。

        两边石墙都摸不到，还差了好一截距离。

        “这个宽度，四匹马可以并驾齐驱了。”

        陆炳解释道：“皇上的父亲比他母亲先走了十几年，皇上想要父母合葬一处，但老兴王的坟墓不能见光动土，工部便想了个法子，说是开条密道，从地下将太后的棺木迁入帝陵中与老兴王合葬。这条密道便是用来运送太后的棺木的。”

        “哦。”

        但是，楚楚觉得这条密道实在太长了，长到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陆炳，休息一会儿吧，我走累了。”楚楚靠在墙上，弯腰捶了捶膝盖。

        一抬头，见陆炳举着火把径直往前走，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呼唤。

        楚楚只得咬着牙紧走几步去追他，又喊：“陆炳，你等等我啊！”

        但陆炳还是没有停留。

        火光逐渐远离她，周围很快昏暗下来，开始阴风阵阵。

        楚楚只觉得脊背毛骨悚然。

        见前面陆炳的背影模糊起来，她怎么叫他他都不应，也不回头等她，就像那年在五指山腹要赚她出去，陆炳脚下走得飞快，一刻不停。

        楚楚害怕起来，闷头开始跑，在前面那道如豆的微光彻底泯灭之前，她没头没脑地狠命冲了过去。

        然后脚下一空，她重重地掉落进一道深坑里，随即眼前一黑，痛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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