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一个梦

州宁府。

乌云阴沉，天悬若泣。

“妈的，无量谷的修士们跑了！”

几个人指着无量谷弟子消失的方向，有人试图跑上前阻拦，却被阵法狠狠弹开，摔倒在地。

苏玖玖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将被弹开的人从地上扶起，苏玖玖看那人面熟，仔细一想原来是前几日的铁匠，自己还在他那里打了一百个小傀儡。

“没事吧，站的住吗？”苏玖玖温声开口询问。

铁匠看着苏玖玖的脸略带疑惑之色，随后面色一凛，似想起什么，口中喃喃道：“修士......你是那日那个修士！”

忽然，他牢牢抓着苏玖玖的手腕，指着远处的谢衿，冲着其他人高声道：“这有修士！那个男子也是修士！真的，乃我亲眼所见！”

其他人闻言“嗖”的向苏玖玖方向看过来，见苏玖玖与谢衿周身气度不凡，又道周铁匠平日脾气虽大，但很少说谎便信了他说的，人群立刻向苏玖玖涌上来。

“修士.......可怜可怜我吧。”大家纷纷朝他二人跪拜。

苏玖玖的手腕被抓的生疼，她转转手腕试图挣开铁匠的桎梏，发现被他攥的紧紧的。

苏玖玖心头有气，又不好使用气脉将他弹开，正准备开口让他放开，便听到先前死了丈夫和儿子的妇人捂着胸口哭嚎道：

“怀玉不死，我死也不瞑目啊。”

苏玖玖：“我......”

“你先把我松开。”苏玖玖尽量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

铁匠猛的摇头：“不行，我松开了你，你像那日一般飞走怎么办？”

苏玖玖环视一圈跪作一片的百姓，他们神情悲怆、愤怒。

但看向她的眼神无一不是充满了期翼。

苏玖玖低头，轻轻拍了拍周铁匠的手，柔声道：“先放开我，我不飞，你们的事我管了，我帮你们讨这个公道。”

声音不大，充满了温柔与坚定。

“你们也别太为难小姑娘了，我们的公道最后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讨回。”一个年轻汉子站出来出来道。

人群中，先前的老头远远看着苏玖玖。

他在想他的幺幺十年后会不会也像她这般，大方、美丽。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孙女，缓缓站起身：

“对，现在谷主明显就是还想继续包庇怀玉那死贼，只凭这两个孩子，咱们的公道要想讨回，难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说也应该在最前面！”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站起身应和着。

苏玖玖看向谢衿，只见他目光沉澈，微微点头，轻声道：“应该的。”

苏玖玖忽然觉得眼前更加坚定，修士不为百姓立命还算什么修士？

“好。”她应道。

苏玖玖看向人群，朗声道：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让这些躺在血泥中的人尽快入土为安，咱们一起来最后送它们一程！”

“好！”

*

河都铁矿。

戚言今日被排到了夜班，他与其他人一样，脸上是不知打哪蹭的黑灰。自他失去修为以来，日日夜夜的纯体力活使他的身体结实了不少，活脱脱成了一个干了好几年的铁矿工。

他正卖力的用铁锤击打着脚下的铁矿石，虽是晚上，但他依旧淌了不少的汗。

“听说咱们那位马上要倒台了？”旁边的工友边敲打着矿石，边小声交流着。

夜班便有这个好处，虽是睡不了觉，但看守要偷懒睡觉，留给他们偷偷闲扯的空隙。

“你说的是那个妖物？”

“除了他还有谁。”

个头稍矮一点的工友，来了兴致，四下望了望，没看见看守的影子，只见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子正卖力的干着自己的事，便向同伴的身边挪了挪步子。

“何出此言？说说。”

“啧......你不知道吗？这两日旁边的州宁府出大事了，傀儡杀人了！”

矮个子旷工不以为意道：“那不是常有的事么，昨晚上咱这地的傀儡也失控杀了不少人。”

“你知道个屁！杀了七八百口人！”

矮个子倒吸一口凉气，惊得手里的活都停了。

戚言也吃了一惊，微微侧头看向身边这俩人。

见矮个子的反应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个子高一点的上去偷偷踹了一脚矮个子：“干活！”

于是矮个子心不在焉的锤着脚下的生铁，又问：“那位的靠山岂不是......”

高个子讳莫如深，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矮个子立懂便闭口不再言语。

他只觉河都的天要变了啊……

乌云蔽月，连着下了两三天的雨，戚言负责的这一块刚好淋了雨，他的一双脚陷在泥里，每挪一步都要比旁人多使不少劲。

这几日，其实他是有机会跑的，只是他发现，这河都铁矿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河都铁矿采铁给怀玉的机械一派是没错，因为法阵派根本不需要铁。

他依稀记得进铁矿之前，这河都镇四处都是机械傀儡，只因有无数傀儡为他做事，那么他便一定是怀玉的人吗？

若纪姜身后的人真的是怀玉，那为何怀玉被关进转星塔，纪姜却毫发无损，安坐于城主之位。

这一切都只是大家顺理成章的推断罢了。

纪姜身后的人绝不是怀玉，只怕就算怀玉死了，纪姜的城主之位依旧稳如泰山。

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这一切呈现给所有人看。

戚言细想，每次他们采好的生铁，都是先前花船上的玄铁面具男在与纪姜对接。

那人修为略在他之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被关进来之前，那个闪着绿芒的诡异法阵……

怀璞没有理由对他出手，也没必要。

无量谷能将他得修为尽封又扔在这个鬼地方的，除了怀璞便只剩那面具男了。

戚言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棍柄，眼里幽深似一方寒潭。

但他还不能出去，他身在河都镇的漩涡中心，若是就这样走了，那他之前遭的罪……

他不甘心。

他挥起铁锤再一次重重的砸向脚下的生铁矿石。

“啪——”矿石被这一锤砸的四分五裂。

师姐……再等等。

*

苏玖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戚言被人打的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唤着师姐，而她距离他那么近，但她怎么也碰不到他。

她冲着满身是血的师弟嘶吼。

“起来！戚言！起来啊！”

但他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他还是穿着那件，他十六岁生日时，她送给他的那件玄色开襟法袍，此刻已经被打的碎成布片挂在身上。

看着他的血将那件衣服染透，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

“师弟！”苏玖玖哽咽。

戚言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朝她的方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师姐……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好疼……”

那些打他的人随后又上来猛踹了他几脚。

“住手！”苏玖玖冲上前，一个透明结界将她弹开，她重重摔在地上。

只见那帮人提着戚言的的后腿将他拖走，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戚言！”苏玖玖连忙跟上，但她根本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戚言被拖走，只剩那双幽深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

忽然眼前画面一转，她还是在结界里面，又看到孟见夏被乱飞的机械傀儡戳花了脸，孟见夏捂着脸痛苦的尖叫着：

“师姐！为什么不来救我，我恨你！”

“见夏！”

苏玖玖急切的拍打着结界。

她过不去啊……她为什么过不去。

画面一转，眼前又是满地的百姓尸体，这些尸体忽然抽搐着站了起来，口中流着涎，怪叫着向她走来。

“为我讨公道……你说的，你要为我讨公道！”

苏玖玖只能不断向后退，可身后是依旧是那道结界，她退无可退，眼见那些尸体离她越来越近。

“师妹！”

她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急切的唤她。

她是师姐，什么时候成了师妹。

“苏玖玖！”

这个声音又叫了她名字。

她回头，眼前是一片看不见的虚无。

到底是谁在唤她。

……..

夜晚之时，谢衿忽然感受到隔壁熟悉的气脉在以极不正常的频率波动。他没做多想，转身到了隔壁，一把推开苏玖玖的门。

他随手亮了烛火，只见眼前之人满头大汗，小脸惨白，极为痛苦的蹙着眉，口中不停的在说些什么。

这是做噩梦了。

“师妹！”他轻声唤道。

忽然，一道凌厉的阳气脉向他直直冲来，谢衿微微侧身躲闪，然额前的一缕碎发还是被断在空中，缓缓落在苏玖玖的耳侧。

这是做噩梦拿他当歹人了？

“师妹！”谢衿再次唤着，声音多了些许焦急。

忽然苏玖玖痛苦叫了一声：

“师弟！”

旁边的谢衿收回准备去扶她的手。

他听清了，她叫的是她的师弟。

一股无名的火忽然涌上来，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做噩梦，反正迟早会醒的。

“师妹……师妹！”

床上的人带着一丝哭腔嘤咛着。

他轻声叹了口气又折身返回。

好吧，不是师弟一个人就行。

“苏玖玖。”他沉声唤道：“你做噩梦了，醒来。”

  …….

苏玖玖看着眼前的行尸，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虚无。

虚无中隐约间出现了一个如玉而立的男子。

“大师兄…….”

苏玖玖想起了。

那个身影逐渐清晰，冲她含笑道：“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没事了。”

“嗯，醒来就没事了……”

苏玖玖口中不断重复。

房间内。

苏玖玖倏地睁开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房间里的灯不知为何忘了熄。

“真是一场梦啊。”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苏玖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忽然在耳边捻起一缕碎发，她奇怪的打量一番。

断的还挺整齐。

她再无困意，起身下地。

想到明日还要与那些百姓去趟无量谷，苏玖玖便想起梦中的那些行尸。

她打了一个寒战。

可明日无论怎样好在身边还有师兄一起面对。而师弟和师妹他们究竟在哪……

作者小剧场：

戚言：我在受罪，师姐却在和男主谈恋爱，这就是身为男配的悲哀吗？

谢衿：呵呵，某人刚刚还在梦里喊了她的宝贝师弟。

苏玖玖（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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