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鱼死网破（下）

鞭声落地，一时间百兽啸谷，喊杀声震天。

“杀孟正阳！将赤虹谷逐出清垣镇！”

李妩带着一众逐日教弟子以及那些被驯服的野兽，齐刷刷喊着口号冲向孟正阳。

“爹！”

“谷主！”

孟见夏祭出子剑挡在孟正阳身前，子剑虹光大盛，自己提着母剑向人堆中的李妩而去。

“见夏！”孟正阳唤道：“林羽，你快去带着见夏速速离开这里！我不用她这脆剑保护。”

林羽自是不必他说，孟见夏前脚刚走，林羽便追了上去，一把将孟见夏抓了回来，“别冲动。”

孟正阳周身虹光环绕，半白的发丝在疯狂四溢的气脉之下飞扬。

不断有猛兽在三大世家教徒的指令下扑向孟正阳，准确说是扑向那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五彩斑斓虹光之中。

苏玖玖看着吱吱在白少洋身边徘徊良久，最后也进入那光晕之中，她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这几月来发生的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由分离、死亡来终止。

难道驱逐赤虹谷就这么重要么，甚至不惜自己用陪伴自己几十年守护兽的性命来换。

“爹！”孟见夏被林羽紧紧抱着，焦急的看向孟正阳方向。

孟见夏与父亲气脉一脉相承，她感受到了孟正阳极大地气脉波动。

眼看着一众野兽前赴后继涌入，便再无动静，也不知里面究竟是谁死谁活。

勉强爬起的孟天阳感受到孟正阳的这波气脉，面容一滞。

孟正阳一定会生，因为这股气脉所呈现的招式是当年师父的绝技，赤虹云纵炁第八式！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才是赤虹谷的最强战力，但眼下看来不是，有人已经超过了他，还是他最为不服气的好师弟。

他忽然想起之前那白衣剑修对他说的那番话，随即自嘲的苦笑两声。或许他修行百年真的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就在此时虹光闪耀刺目，苏玖玖还没来得及看清，忽然感觉眼前出现一只温暖却带有薄茧的手轻轻附上了她的眼睛，耳边响起谢衿的声音：“别看，刺眼。”

紧接着便觉强烈的气脉冲击扑面而来，苏玖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身前之人的发丝拂面，刺挠的她脸颊微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待所有气脉散去，苏玖玖眼前逐渐清明。

眼前一片动物残肢，血流成河，孟正阳站在一众野兽的尸体之上，满脸血迹，双目紧闭，似乎在极力压制体内气脉。

众人似乎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即便这样，赌上了所有，孟正阳都没死。

苏玖玖往前走了几步，在血肉模糊之中看到了一只长着灰色羽毛的断翅，是吱吱。

她弯腰将那还滴着鲜血的半个翅膀丢到白少洋面前，冷冷开口：“你满意了吗？”

白少洋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断翅，蹲下身伸手抚上。

三十多年，这双翅膀曾带着他上天入地，遇到危险时将他牢牢护在里面，羽毛依旧还是松软的触感，但吱吱永远都回不来了。

面对苏玖玖的质问，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在吱吱死的那一刹那，他变得一无所有。

他后悔了。

李妩握着长鞭的手不断颤抖，衣上俱是鲜血，她亲眼看到她的金元宝的肚皮在一束虹光之下炸开，她摊跪在地，双眼不断落泪。

她的金元宝.......什么都没了........

三大世家的弟字没有人料想到竟是这个结局，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一拥而上，有的人在一片被炸开的动物尸块中哭嚎找寻自己的为他们而死的“战友”，有的人只是如李妩一般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眼下他们注定一败涂地，毕竟没了守护之兽，他们与普通凡人还有什么区别，还拿什么与修士斗。

李妩泪滴滴落在沾满鲜血的尘土中，不甘心又怎样，败就是败了，忽然听到头顶传来苏玖玖的声音：

“后悔吗？”

李妩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不后悔。”

“你说你不至于蠢到和我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结盟，可你当真了解与你结盟的修士孟天阳么？”

李妩低头不语。

苏玖玖见李妩没有反驳，便继续道“你以为他活了近百年，只是贪图谷主之位才与你结盟么？”

李妩缓缓抬头，泪眼朦胧看着苏玖玖，说：“那不然呢？”

“你去问他啊！”苏玖玖陡然抬高声音，语气中含着怒意。

从水云阁到赤虹谷，一桩桩一件件，她永远都慢真相一步，她也想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妩闻言瘪瘪嘴看向不远处生死不明的孟天阳，眼中带着恨意，手脚并用几近连滚带爬至孟天阳面前，顾不得他身上的血迹，道：“你与我结盟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

躺在地上的孟天阳缓缓睁眼，笑了一声，“为了谷主之位啊。”

“你骗人！”李妩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冲着半死不活的孟天阳爆喝一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绝不接受，自己堵上了一切却被人利用！

起初李妩成立逐日教只是为了杀孟紫/阳，报复李宏毅那个怂货。

直到一个自称防患未然先生也就是孟天阳联系她，二人表面上各取所需，一拍即合，逐日教才逐渐发展如今这个样子。

可若是孟天阳在一开始就另有目的呢？

李妩提起长鞭——

啪！

孟天阳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李妩眼中俱是狠色，她咬着牙，鞭鞭到血肉：“你说！”

“你不说就等着死在我的鞭下！”

孟天阳被打的意识已是不甚清醒，李妩的长鞭没打几下便突然被苏玖玖飞来的无名刀一刀斩断。

做事没脑子只有情绪的蠢货。

苏玖玖十分鄙夷，走上前：“别打了，死了谁告诉你答案。”

她低头看着这个曾经精神矍铄受弟子万般敬仰的前辈，想不到眼下上身赤裸，受凡人的鞭挞，倒不如一个时辰前被谢衿斩于剑下。

“有什么要说的？”苏玖玖居高临下的看着孟天阳。

孟天阳张嘴想说什么，但只能喷出几口鲜血，李妩听着他喉咙不断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情绪崩溃又有些急不可耐的靠近想要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谁知原本已经剩一口气的孟天阳竟是提起自己最后一丝气脉，手臂在一瞬间化作黑石，向离得最近的李妩去挥去。

他原本是想带走苏玖玖，当他发觉认错人之后已经无法收手。

不远的苏玖玖脸色一变，偏偏无名刀方才为了斩断李妩的长鞭被他祭出很远，在召回必然来不及——

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只听一声闷哼，苏玖玖看向李妩。

只见李宏毅将李妩挡在身后，已被孟天阳手臂所化黑石穿心而过，胸膛一个血窟窿正汨汨地向外渗着血。

李妩惨白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宏毅，这个害死她母亲的父亲........

她的神色从惊恐逐渐转为愤怒，她一把推开李宏毅，“你这是做什么？谁要你救！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巴不得你赶快死！”

李宏毅轻轻唤了声：“妩儿......”在即将倒下的瞬间转身将身后的孟天阳一把扑到。

李妩看着李宏毅倒下，瞳孔几乎要缩成针眼般大小，她隐约间听到风中传来一声对不起。

那句她等了十年的对不起。

...........................

孟天阳被一拥而上的逐日教教众打死，教众将自己失去一切的气尽数撒在孟天阳身上，怪他招摇撞骗，蒙蔽自己，害的自己一无所有，只当是报了失去守护兽之仇，而对于真正杀死守护兽的孟正阳则是闭口不谈，连眼神都不敢给一个。

林羽与孟见夏还有段蘅玉在“维持秩序”，生怕再发生什么乱子。

谢衿帮助戚言三人恢复了神识，池冽一醒来就骂骂咧咧就差要上去与那一众人将孟天阳粉身碎骨。

李妩在一片混乱之中消失不见，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李宏毅的尸体。

孟正阳拽着他的“好师弟”紫/阳师叔回了赤虹谷，等待孟紫/阳的将不知是身为谷主的师哥何等怒意。

而苏玖玖始终也没有向孟天阳问出她想要的答案。

防患未然先生就这么死了，甚至死的还不如前两个同伙，连一点多余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苏玖玖就这么走到了迷宫的死角，她也不知道下一次危机何时会来。

感觉身边有人来了，苏玖玖没有去看，来人她太过熟悉。

“大师兄。”

谢衿远远见苏玖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猜到她肯定又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走吧。”

他只想带她一人远离这片地方。

“去哪？”苏玖玖仰起头。

谢衿从中袖缓缓拿出之前二人一起吃过冰棒剩下的木条。

那日他听到了苏玖玖与段蘅玉的交易，一气之下将冰棒扔了，后来没走几步又去捡了回来。

苏玖玖秒懂，点点头：“好吧，请你吃秋天第一只冰棒。”

“你的呢？”谢衿脸色微沉，问道。

苏玖玖先行一步，留下谢衿在原地：“早扔了，谁会留这玩意。”

谢衿面露不悦。

苏玖玖从怀中拿出那根与谢衿手中一模一样的木棍，“不过我认识的一个叫李青志的小厮又帮我捡了回来。”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留着了。”

苏玖玖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呆呆拿着木棍的白衣少年。

　

　　                                                                                                                                                          ——赤虹谷篇完

作者有话说：

赤虹谷这一趴想说的其实是关于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亲情，无论是一开始死去的妈宝李梁、李姝，因林氏冷漠而缺乏沟通的李若母子，还是最后李妩的叛逆与对李宏毅的仇恨，当然还包括关系处的比较好的孟正阳与孟见夏父女。其实可以看的出来，孩子与父母之间无论怎样都是横跨着一条鸿沟，这条鸿沟的背后是每个人所经历的时代与岁月，很难只身去打破，但我仍然相信，带着理解与爱，千山万水皆可平，何况只是一条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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